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初青 ...
-
“队长,手机是我们刚才在酒吧的桌子下发现的,应该是受害人之前坐的地方,旁边桌子的人没看到其他人过去。”
刑朔接过,隔着塑料袋子摁亮手机屏幕。
屏幕的壁纸是一个卡通兔子,屏幕闪烁两秒后弹出“请输入正确密码。”
“把手机保存好,等着黄鹂的家属和朋友过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密码。”他把手机递回去。
“嗯。”
刑朔遥遥看着黄鹂所坐的桌子,忽然疾步走过去,在幽暗的灯光下,几滴浓稠的血液在椅子下像几滴黑色的阴影。
后面两个人也急忙跟上。
“找几个质检人员把血迹提取了。”他俯身看着座椅下的几滴血迹,皱紧了眉头。
“好。”身后拿着录音笔的警员连忙去喊人。
刑朔转头,看着另一个拿着手机的警员,“刘正?”
“到。”刘正一紧张直接给他敬了个礼,意识过来后尴尬地放下。
刑朔嘴边微微掀起些笑意,似乎有些意外,“不用紧张,我也是第一次办案。”
“嗯。”刘正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话音刚落,几个质检人员拿着仪器走过来。
刑朔看着他们蹲到座位底下开始提取,转过身,对着刘正说:“你在这里帮忙,我去看看人员是不是疏散好了。”
“好。”
他走到门口时,张建峰正在门口对着监控截出来的黑白照片一个一个找人,看见他过来迎了上去。
“人齐了吗?”
“快了快了,除了两三个正在对,就差几个在案发前几分钟走了,正在联系他们。”
“监控提完了?”
“提过了,小夏正在标记黄鹂的位置。”
“行,等她...”
“我标完了!标完了!”杨小夏抱着电脑从后面冒出来。
张建峰和刑朔齐齐转头。
杨小夏跑到他们两个面前,用胳膊当托打开电脑。
“队长,这里监控安装的时间不长,很清晰,但灯光总会覆盖一部分,特别是大厅中间,灯光最亮但摄像很模糊,很难提出人脸特征。”
“跟黄鹂有关?”
“对,队长你看。”她啪一下点开。
视频里的黄鹂被圈起来了,一开始是她进门的时候在19:46,当时还穿着外套,接着她拿出手机,把包放在前台后走进监控中心。
随机找了个桌子边坐下后一直在低头看手机,看得出来有些焦急,在20:13时有个服务员走到她旁边,中间交谈几句后给了她一杯酒,她喝了之后还是在看手机,甚至更加焦急。
在20:17时中间大厅突然亮起灯光,十分晃眼,黄鹂旁边好几桌突然多了很多人,有很多还在走来走去,黄鹂身形被遮盖。
20:21时,另一个服务员过去,黄鹂好像说了几句话,服务员弯身挡住她一部分,服务员回复了几句,突然几束灯光闪烁直接照射进摄像头,黄鹂身影被彻底掩盖。
中间持续了大概三四分钟,20:25时,服务员已经离开,来来往往的人不减反增,人影交错里只能看出她拿着手机,之后一直被人遮盖。
20:28时,视线切换——有一个男人从门口进入急匆匆挤到到她面前,动作慌张,两人刚有交集——突然间灯光熄灭,整个空间暗了下来,看不清人的动作,但刺耳的音乐没停。
中间空了有五分钟左右,接着20:34灯光重新亮起,男人搂着黄鹂出现在大厅,可大厅的视线更糟,中间只有几秒能看清人,跟切片一样。
本来还是正常,两人一直在大厅拥挤着缓慢前行,但一个他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视野里。
沈玉珂。
被一个人揽着肩膀,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中间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黄鹂。
人潮拥挤,被挤到一起不算什么实质性证据,但好巧不巧,中间灯光闪烁的很严重,黄鹂被完全遮盖,而且20:36时黄鹂倒下,身边的男人面部狰狞恐慌愣在原地,沈玉珂已经离开视线,20:37,男人转头离开。
20:38,台上突然灯光亮起,来了个主持人,台下人开始点歌,中间没有人再来回行走。
而黄鹂的位置又十分巧地停在了舞台旁边,陷入一片阴影里,当时还没有特别靠近的人,中间持续了约莫四十分钟没有人发现。
21:20,一个服务员从旁边经过时发现,拿出手机,应该是报了警。
刑朔看着暂停着的屏幕,沉思两秒,“试着提取一下中途离开的男人的面部特征,将沈玉珂,中间和黄鹂有交谈的两位服务员,还有报警的那一位一起带到警局。”
张建峰随即点点头,转身正准备吩咐,消失一小会儿的张怡安喘着气冲过来,和他来了个面对面。
但小张显然并不在乎,表情凝重地错身挤到刑朔面前。
张建峰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心想刑朔不愧是外省调来的警员,团结队内成员还真有一套。
沈玉珂坐在警车后座,看着刑朔骑行的背影出神。
狂风撕扯着刑朔的衣角四处摇摆,总是遥遥地离警车一段距离,看着有些莫名的寂寥。
黑色的摩托,黑色的衣服,如果没有闷闷的引擎声就仿佛彻底隐入黑夜。
他又突然想起上车前,刑朔站在车门,发丝依旧遮盖着半截眼眸,有些歉意地对他们说:“抱歉,这个案件需要你们的配合,希望你们能和我们去警局一趟。”
他想到着,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觉得刑朔真是独一派的虚与委蛇。
后座十分拥挤,另外三个服务员绷紧身体,这么挤的地方硬是和沈玉珂隔出一点空隙,害怕地不敢说一句话,只剩身体打着哆嗦。
他嫌烦地闭上眼,也不知道是不愿意看见她们打哆嗦,还是不愿意看见刑朔。
“各位,下车了。”张建峰将警车稳稳驶进警局大门口停在停车场,下车后打开车门。
沈玉珂在车上时嫌头发麻烦就把筷子抽了,现在卜一下车,如波的发丝倾泻直下,连着旁边刚下车的质检人员都愣了下。
要不是张建峰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多数人还是愣在原地。
刑朔这时已经站在警局门口了,看着他们过来,脸色照常沉默。
直到他们一伙人迈上台阶,他才敛了下神,转身步入警局。
一进入,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叫喊声、呵斥声、痛哭声、小声交谈声交杂,整个空间像是被人装满,无数的小人在里面行走。
看到刑朔走进来,大多数人即便步履匆忙也都先停下手中的事,认认真真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再接着工作。
待到在家属区的黄鹂亲友看到他,激动地差点儿坐地上,慌里慌张地拥过去将他围住。
“刑队长,你一定要还我女儿公道!给我女儿一个交代!”黄郦的母亲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虽然走过来时浑身都在抖,跟筛子一样,但依旧语气完整,强迫镇定地说完了话。
沈玉珂嘲讽地想,他这新队长没上任几个小时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她旁边应该是学校的负责人,看的出来也很焦急,为了壮胆像模像样地照着黄鹂的母亲的话说,“对,刑队长,你一定要还黄郦一个公道!黄鹂还是一个学生,不应该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她们两个的手牢牢抓住他的衣袖,硬生生地把衣服给挤出褶皱。
没怎么说话的,除了黄鹂父亲其余几个人都很年轻——应该是黄鹂的好友,年幼的女孩们还带着对黄郦突然死亡的不适和难以接受,茫然地追随着他——但不约而同的是他们眼神都如火炬死死盯住他。
霎时间,所有人都紧紧望着他,期待着一个最完美的回答。
意料之中地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但刑朔看着他们,又似乎说不出什么,这不是一个可以用沉默就逃避过去的回复。
于是看着周围乌泱泱的人群,他只吐出三个字。
“我尽量。”
倒是显得够薄情寡义。
他说完眼神微垂,眉眼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留下呆愣住的人们走开。
他说完话后整个空间都安静了,像是被掐紧喉咙前濒死的窒息。
而后在窒息前的瞬间猛烈炸裂开来,尖叫声和哭喊声更胜一筹地到达人的耳膜。
黄鹂的妈妈似是绝命的鸟不停地尖叫,而身后的女孩子们像是被气愤突破了防线,开始破口大骂,更准确的是咒骂,整个大厅像是丧礼现场,哭声此起彼伏,黄鹂母亲是这里控场的主持人,以她为基点连接着整个氛围。
旁边的几名协警连忙制止住她们,手忙脚乱地给送回家属区。
刑朔脚步没有停,像是压根没有听见。
“队长,会议室在一楼左第三个房间,你的办公室在右第四个房间。其他队员办公地方在一楼大厅。”小张看着刑朔的背影悄悄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说。
“嗯。”他点了下头,看了看忙碌的警员,吩咐道:“通知下去,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又看了看身后的张建峰,“先把他们四个安排在审查室,等开完会再审。”
他说完径直走向会议室,没有看见身后的沈玉珂静静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沉默的幽静,还掺杂了一点莫名的奇怪。
刑朔听着后面人争论的声音突然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队长,怎么了?”小张在他身上前面停步。
“没事。”刑朔回过头,大步走进会议室。
不到十分钟,警员就已经坐满了会议室。
看着人齐了,刑朔打开电脑,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监控视频。
等屏幕逐渐变暗,刑朔又点开一张照片。
“这位男性就是在监控中出现的人,和黄鹂肯定有密切的关系,现在先调查一下他的身份,等黄鹂的手机打开后再对两人关系进行排查。”
他微微转头面向会议室,“还有和黄鹂接触过的几个人已经在审讯室了,一会儿审一下,还有最主要的是要询问一下黄鹂的亲友,看看她这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张警官麻烦去问一下家属是否同意解剖黄鹂遗体,如果同意让家属签好字后让初法医过来进行解剖。”
“事情就是这些,如果有疑问的话可以提出来,没有的话就先去办。”
他话音刚落地,会议室的人都齐刷刷地站起身往外走。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出会议室,刑朔迈步亦准备离开,刚走出门就被人喊住。
“刑队长?”
刑朔扭头,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眉眼蔫蔫,穿得犹如在T台走秀的人,不解地问“你是?”
对面笑了笑,嘴唇上扬,眼睛弯弯如同细柳叶,声音一派薄凉,“初青,法医。”
刑朔点点头,没追究其他,只问:“张警官让你来的?”
初青看着他平静得没什么情绪的脸色,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嗯,张建峰让我来的,不过不是刚才,是从你在酒吧那会儿。”
他声音欠欠的,说完靠着墙拿眼打量刑朔。
不过刑朔没给他打量的机会,听他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半死不活地撵在刑朔屁股后面,“诶,队长,我没有什么事儿吗?”
刑朔突然停步,在近乎窘迫的灯火下,缓缓回头,直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