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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神祇 ...

  •   “我听你警卫员说你今天去坪山突击检查了?”

      四人围坐吃晚饭。

      和傅昱修坐一边的是胡司令。

      胡桥坡是第三战区的最高长官,大将军衔,此时难得休假在家和坎夫坎子吃晚饭,他穿着居家服,正大肆朵颐着爱人拿手的糖醋排骨。

      他们夫夫俩生了五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坎,当年是联络员,被北宗的巡控司逮捕凌辱致死,后面的三个孩子都是离,现在分散在不同战区的不同军种,都建立了自己的家庭,今年过新年也回不来。老五是施霖,是个男坎,现在在广隐医院当儿科医生。施霖光是和他的四姐就差了八岁,所以从小是被宠到天上的,家里所有人都宝贝他得紧。却没有把他惯溺出娇蛮自私的性格,反而出落得温润如玉,细致体贴。

      施梦柯和施霖坐在胡桥坡和傅昱修的对面。

      傅昱修听到胡司令的话,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哎,也不能叫突袭吧,就是去看看。”

      胡桥坡笑骂道,“你就是闲不下来。”

      “你不也这样吗?” 施梦柯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又夹给他老公一些蒜蓉菠菜。

      “多吃点蔬菜堵住你的嘴,放假就是放假,不要再聊工作了。”

      施梦柯托着脸感叹,“唉呀你们一个一个都忙的,泽方泽兰泽诚今年也不回来。”

      “爹爹不还有我嘛?” 施霖佯作生气,抱着施梦柯的小臂撒娇。

      “你还说?天天泡在医院里,早上6点钟就出门了到半夜才回来。昂?”

      胡桥坡止住施梦柯的话头,“霖霖是在治病救人,干的都是正事。”

      傅昱修夹了口米饭送进嘴里在旁边默默点头。

      施霖飞快地撇了眼傅昱修点头的样子,心脏砰砰地跳,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他喜欢傅昱修好些年了。

      真的好久。

      他15岁时,和他最亲,最疼他的大姐被北宗巡控司的人残忍杀害了,他天天关在衣柜里哭,吃不下饭,走不出房间。

      他暗无天日地躲在黑暗的角落,而他的家人们都来不及悲伤,父亲和哥哥姐姐纷纷奔赴最危险的前线。

      爹爹来安慰他,他说不出话,只是闷着被子哭。

      直到有一天,衣柜门被爹爹打开,一束光照进了暗沉的衣柜里,爹爹给他递过来一份报纸,报纸的封面是一张占副极大的照片,一个扛着步枪神情坚毅的战士,他的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淋漓,他的那双眼睛跨过纸面直视着他的心灵。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的?那双眼睛是如此的充满力量,坚定,他好像能听到那个战士在说,“我们绝不能放弃!起来,战斗!直到将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报纸读了起来。

      20岁的团长,在掩护大部队撤退的途中被北宗精锐包围。

      他们团原先有一千多人,到最后只有三十人还活着。

      被敌军围困在山上,弹尽粮绝,却依旧没有放弃,挣扎地与敌军周旋。

      最后他们成功突破了包围圈的薄弱处逃脱出来,顺利地与大部队汇合。

      记者在文中激动地写道:
      【他们在绝境中没有放弃,在面对北宗军队的团团堵截下,在必死之局中依旧顽强抗争,歼灭了数倍于自身的敌军,成功保住了部队的火种。

      今时今日恰似彼时彼日,历国人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如今北宗百万大军围困我国,73团就如此时的我们,乌苇山就如今时今日的历国,只有团结抗争,才能博出生机!将历国的火种保存下来!】

      躲在衣柜里的他灵魂颤栗,十指不断地抖着。他不自觉地从衣柜钻出来,就着这房间里的光线一字一句从头再读。

      他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挪移着,嘴唇蠕动读着每一个字,读着那位团长是怎么指挥着部下与敌军盘旋,达成战略目标,怎么被逼上乌苇山弹尽粮绝,又是怎么团结住队伍带领他们与大部队集合。

      他的灵魂在这一遍又一遍的触摸文字中被赐予了力量,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应该这样消沉,他要站起来,用自己的力量抗击,为大姐报仇。

      他是个坎,上战场打仗终究不如他的哥哥姐姐们厉害,那就去治病救人吧!

      他要当个医生,战士从战场下来时,就由他来保住他们的命!

      他一改之前想要当艺术家,成为下一个罗斯卡洛的梦想,埋头学习生物和文化知识,最终考进了历国最好的医学院,永蕲大学附属医学院。

      因为战时外科医生极其短缺,在医学院第三年就开始跟随导师轮转在各处的战地医院。

      北宗灭国后,他在实践中意识到战争对儿童的伤害以及历国对儿童医疗的空白,他改当了一名儿科外科医生,立志于让每一个历国的孩子们都能够健康长大。

      而每每支撑着他熬过艰难困苦的,除了家人对他的爱,他对历国的爱,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对那个人的憧憬以及追随。

      那天,在读了报纸之后,他开始四处打听有关他的消息,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很多很多像他一样迷茫绝望的人都在那天看了报道之后疯狂地想要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他叫傅昱修,以优异的成绩提前一年从约河公学毕业,是广询会的秋社社长。离亲坎亲在天门事变中牺牲,养母是在65年“那场战争”中壮烈牺牲的傅亿涛司令。

      本来准备在约河大学继续深造的他在战争爆发之初就主动放弃学业入伍,后来因为屡立奇功而一路破格提拔,在20岁时就当上了指挥一千多人的团长。

      他是如此的耀眼,光芒万丈,让人不自禁地想要仰仗他,依赖他。

      那张照片拍得极具象征意义,传播范围很广,随着人们对这位团长愈发好奇,了解他越多,就越是崇拜他。

      再加上他外貌英俊,五官剑眉星目,身材高大威武,历国一半的坎都喜欢他,另外一半在心底默默喜欢。

      在历国濒临亡国之际,傅昱修在许多人心中是一颗耀眼的新星,照亮着他们暗无天日的前方。

      后面几年,历国与北宗开启大军团作战,而傅昱修这个名字反而更加脱颖而出,频频越于纸上。

      他指挥了一次又一次令人拍案叫绝的战斗,战役,登上了越来越大的血腥舞台。

      直到现在,他俨然是历国百姓心目中新一代的军神。

      而他施霖,只是无数憧憬爱慕傅帅的其中一人罢了。

      这种憧憬被他悄悄地藏在心里,至少一开始他藏得很好。

      后来,家里人全都知道了他的这份情感,尽管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四姐恨铁不成钢地嫌弃他没出息,因为历国大多数的年轻坎都喜欢他,她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也这样花痴。

      二哥以前和他在一个部队待过,和他有些接触,反应却是淡淡。他点点头,“他确实可以,但你动作要快。”

      二哥平时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这时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串话。

      他脸上莫名泛起红晕,闷闷地点头,心想不愧是他喜欢的人,连二哥都认可。

      可是他从没想过真的和他有什么,不敢想那些牵手,亲吻,拥抱,孩子满堂共白首的美梦,只觉得那些离自己太遥远,他不配。

      也许自己多救几个人,救很多很多人,就能配得上他一点了吧?至少他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他于他而言是精神上的寄托,宛如神祇般缥缈。

      年纪逐渐长了些,开始有很多很多人来追求自己,毕竟他的父亲很厉害,他也挺好的。

      但他一个一个地都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对他们都没有感觉。

      他继续闷头做自己的事,救越来越多的人。

      直到几个月前,他被调到了第三战区担任战区副司令。

      他有一天晚上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客厅里和父亲商量事情。

      他整个人呆愣在原处,近距离地和他待在一个屋檐下让他心脏猛烈地跳动,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他好幸福,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的神祇并没有因为他的接触而破碎,反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每次半夜回家时,有时会运气极好地和他在楼道间遇到,能看到他略显疲惫的脸庞,和他稍稍点头致意,就能一扫他整天的辛苦。

      晚上入睡时,梦里都是他的一颦一笑,蜻蜓点水的指尖相触,等等,等等。

      他突然想要的更多了,他突然想勇敢地迈出那一步,试着去摘一摘那颗星星。

      晚饭吃好了,因为是过新年,王叔杨姨都回家了,所以需要有人刷碗。

      胡司令和施梦柯说要饭后消食,所以下去散步了,于是施霖和傅昱修二人收拾厨房和碗筷。

      傅昱修主动请缨,在水槽旁忙碌。

      施霖又端过来一批盘子,递给傅昱修。

      傅昱修戴着围裙,显得十分居家,他接过施霖手上的盘子,“还有吗?”

      “没,没了。”

      “那你去坐着休息吧。”

      “不用,我,我再去擦擦桌子。” 说着施霖拿起一块抹布又匆匆走去饭厅。

      傅昱修从厨房出来时,施霖已经泡好了壶菊花茶,他腼腆地笑,“喝点菊花茶解解腻吗?菊花茶是助眠的。”

      傅昱修微笑,“好。”

      傅昱修接过施霖递给他的茶杯,缓缓开口,“我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施霖正绞尽脑汁想着要起个什么话头,冷不丁是他先开口,呆呆地问,“什么事?”

      傅昱修从口袋里拿出被人叠得平平整整的纸片,递给施霖,“好像是一种药。”

      “你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吗?”

      施霖看着那张眼熟的纸条,和纸上自己的字迹。

      现在是冬季,辛格斯脑炎的高发期,他现在每天几乎都会写两次这样的纸条,递给哭得要从椅子上跌倒下来的家长,和他们耐心地谈话,告知他们孩子的病情。

      但最近这几天,他将纸条递过去的人里,没有一个会是能将纸条塞到昱修手上,让他亲自开口帮忙的人。

      他心思细腻,思索了几瞬,没有说自己就是写这张纸条的医生,直接道,“这是治疗辛格斯脑炎的特效药,一般都是小孩子得这个病,而且只有重症才会用得上这个药。”

      “这个药制作过程非常复杂,成品率很低,需要特制的仪器和材料,只有在汴川的国家医学实验室总部在做,永大医学院可能会有,要不就是从津港走私进来的天价药,但不保真。”

      “即使他们有,也基本上提前被人预定了或者根本买不到。”

      傅昱修摩挲着茶杯,轻笑,“这药还挺难买的。”

      “是啊,多少孩子都因为没有这个药就没了。”

      施霖不经意间想着今年冬天自己手上因为这个病走掉的孩子,心情复杂。

      傅昱修起身,“好,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施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忙起身送傅昱修。

      “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 傅昱修站起身时,看施霖就像看一个小孩。

      “好,” 施霖欲言又止,最后小声道,“昱修好眠。”

      傅昱修哭笑不得,温柔道,“好,也祝你好梦。”

      傅昱修打开门,家里漆黑一片。

      “司令员。” 一个声音如鬼魅在空间里飘荡。

      傅昱修问,“你怎么不开灯?”

      “是您说的行事要隐蔽。”

      “好吧好吧。” 傅昱修无可奈何。

      二人在书房。

      古小城兢兢业业地开始汇报。

      “今天下午一点,他从房间里出来,问我们他可不可以去广隐医院,我们按照您的吩咐,不干涉他的行动,只是全程跟着他,”

      “他到了广隐医院后一直待在治疗室外的等候区,目前没发现什么异常。”

      傅昱修十指交叠,“继续监视,不要留任何气口。”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古小城敬了个军礼,转身正要离开。

      傅昱修出声,“他现在在哪儿?”

      “我在两个小时前来您这儿的,当时他还在医院里。”

      “行,你去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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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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