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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试图像过去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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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问“一定要走?”,想问“不能续签?”,甚至想问“为什么是现在?”,但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头,化作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只能僵硬地坐在琴凳上,像一个突然被切断电源的精密仪器。
苏暮看着他沉默的侧影,那身影在迅速暗淡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孤寂和……脆弱。
她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发紧。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想要逃离的仓促。
“那个……我……我得回去收拾行李了!东西乱七八糟的……”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快步向门口走去,脚步声在地毯上显得有些凌乱。
“……蛋挞!对!我还冻了好多葡式蛋挞在冰箱!等我拿给你!省得……省得你饿着!”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砰!”
门被带上。力道不大,却像一声闷雷,重重地砸在陈默的心上。
公寓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了,窗外城市的灯火亮起,却无法穿透厚重的黑暗,也无法照亮他眼前永恒的虚无。
巴赫咏叹调的温柔旋律仿佛还在空气中飘荡,但此刻听来,只剩下无尽的苍凉和……即将到来的、漫长的空白。
陈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双手从冰冷的琴键上移开。
指尖触碰到琴凳光滑的木质表面,触感冰凉。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中,坐了很久,很久。
仿佛一尊凝固在时光里的、失去了所有色彩的雕塑。
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那被冰冷外壳包裹着的、汹涌的、无声的惊涛骇浪。
接下来的几天,像一场被按下了快进键的、基调灰暗的默片。
陈默的世界,重新被冰冷的数据和智能音箱平板无波的播报声占据,甚至比苏暮出现之前更加死寂。
空气里,再也闻不到异国咖啡豆烘焙的焦香,听不到她拖着行李箱路过走廊的轻快声响,更没有了那带着阳光气息的、聒噪又生动的敲门声。
只有对面公寓偶尔传来的、沉闷的打包声响,像钝器敲打在陈默的心上,提醒着他那个无法回避的现实——她真的要走了。
那些声响,是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拖动的摩擦声,是纸箱封箱胶带被用力撕开的刺耳尖啸,是柜门开合的碰撞……每一声,都清晰地穿透墙壁,宣告着“苏暮”这个存在正一点点从这层楼、从这个空间里剥离出去。
陈默变得更加沉默,近乎失语。
他依旧处理工作,指尖在盲文显示器上滑动,确认着冰冷的数字和条款,但效率明显变得迟缓。
他常常对着黑暗的虚空出神,智能音箱里播放的巴赫平均律,也失去了往日的抚慰力量,只剩下空洞的、精确的骨架,再也无法在他心底激起一丝涟漪。
那架昂贵的施坦威钢琴,成了房间里最沉默的摆设,琴键冰冷,落满了无形的尘埃。
他试图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像过去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某个角落,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雪崩。
他习惯了她的闯入,习惯了她带来的混乱和色彩,甚至开始依赖她声音里描绘的那个鲜活的世界。
而现在,这一切都要被强行抽离。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失控感和黑暗的压迫感,正卷土重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