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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夏讯安 ...

  •   04

      亲爱的X.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

      楼下的玉兰开得正盛,白花瓣落了满地,像那年你在画室打翻的颜料盘,泼了半张素描纸的留白。

      你总说我握笔的姿势太用力,指节泛白像要把铅笔捏碎,说着就伸手过来,掌心贴着我的手背慢慢往下压。

      松节油的味道混着你发间的栀子香,在逼仄的画室里漫开,我数着你落在我手背上的睫毛影。

      数到第二十三下时,画板突然晃了晃。

      你笑着往我颜料盒里丢了块橡皮,说“手抖什么,又不是画不出蒙娜丽莎”。

      你画的向日葵总比课本里的张扬,花盘歪歪扭扭,花瓣却像燃着的小火苗。

      你说梵高的太阳太烫,不如我们画点带露水的。

      我记得你把我的名字藏在每幅画的角落里,有时是叶脉的纹路,有时是花瓶的阴影,毕业那天整理画具,才发现你送我的那本速写本里,夹着片干了的玉兰花瓣,背面写着——

      “明天去看画展吗”

      字迹被泪水泡过,晕成浅紫的云。

      其实我看见了,那天你在美术馆门口转了三圈,帆布包上的小熊挂件晃来晃去,手里攥着的票被汗浸湿了边角。

      可我终究没敢走过去,只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后面,数完了整整两班错过的车。

      看你把票塞进垃圾桶时,肩膀垮下来的样子,像被雨打蔫的玉兰,我突然想起你总说——

      “错过的画展可以等下一场,错过的人呢”

      当时我没接话,现在才懂。

      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

      你走的那天,行李箱轱辘碾过站台的声音,像踩碎了满地玉兰。

      你说北方的秋天太干燥,要去海边待一阵子。

      我盯着你发尾新染的蓝,突然想起你曾蘸着我的蓝颜料,在我手背上画了只小鲸鱼,说——

      “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就去看真正的海”。

      后来我真的去了海边,潮水漫过脚踝时,咸腥味里竟闻见了松节油的气息。

      沙滩上有情侣在画心,我蹲下去想画只小鲸鱼,指尖触到的沙却烫得像那年画室的阳光,你总说午后的阳光最适合画人像,我的侧脸在画布上,永远带着没画完的笑意。

      现在我也学着调你最爱的莫兰迪色,学着在画向日葵时故意歪掉花盘。

      只是每次路过文具店,还是会下意识找你最常用的那支狼毫笔,笔杆上刻着的小月亮,和你画在我草稿本上的一模一样。

      傍晚的风带着海的潮气,吹得窗帘晃啊晃,突然想起你说月亮掉进海里时,会变成发光的鱼,而我当时没敢接话——

      其实我想说。

      你低头调颜料时,睫毛上沾着的金粉。

      比任何时候的月光都要亮。

      玉兰又落了一层,踩上去软乎乎的,像你总穿的那双白色帆布鞋。

      我站在当年你等我的美术馆门口,看保洁阿姨扫起满地花瓣,装在黑色的袋子里,像收走了一整个没说出口的夏天。

      突然很想知道,海边的风会不会把我的画吹过去,让你看见画背面那行被颜料盖住的字。

      “我其实,画了很多个你。”

      笔在纸上洇开最后一团墨,像没说完的话沉进海底。

      原来有些告别,就像干透的颜料,刮下来只剩粉末,却在画布上留下永远的印子,提醒着曾经有多鲜艳。

      “等玉兰谢了,我们去写生吧。”

      “画完这张,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藏在颜料里,你能看出来吗?”

      我终于没再等你的回答,就像没等到那年的画展,没等到一起去看的海。

      信写到这里,该折起来了,就像把没说出口的话,重新折回心里最深处,从此不再翻开。

      夏讯安。

      这是我写这些信里第一次叫你的名字。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夏讯安。我青春的挚爱,我永远记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夏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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