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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原生家庭吸血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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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十分,夏洛推开铁门,一股潮乎乎的霉味扑面而来。
不到二十平的出租屋里,灯泡瓦数低得像被生活拔了牙,灯光昏黄,照得墙皮泛黄起皮。
她先把帆布包挂到门后的钉子上,再弯腰把卷闸门拉到底,咔哒一声,像是把世界关在门外。
可她知道关不住,母亲的声音会从手机缝里钻进来,无孔不入。
电饭锅在角落,保温灯亮着暗红,里面剩着一点中午的米饭,结成块。
夏洛拿勺子扒拉两下,添了半杯凉水,准备对付成稀饭。
勺子碰着锅壁叮叮当当,像在替她说话,说的全是累。
手机震动,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的玻璃上跳出微信弹窗。
老妈
语音通话
59秒
她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深呼吸三次,像给心脏套救生圈。
接通。
“怎么这么久才接?”母亲的声音炸在耳膜里。
背景音嘈杂,弟弟在客厅打游戏,音效砰砰砰,父亲在咳嗽,像老旧风箱。
母亲说重点。
“你弟球鞋又小了,你发工资了吧,明天转八百,我带他去买。”
夏洛喉咙发紧。
2300的工资,房租800,水电150,公交卡充值100,还剩1250。
原本准备拿三百吃半个月饭,留三百给吉他分期,剩650攒着当逃跑基金。
八百转出去,她就只剩450。
450除以15天,一天30块,一顿十块,学校食堂都打不住。
她想说我没钱,话到嘴边却自动拐弯。
“好,明天转。”
母亲补刀。
“别买杂牌,要正品,你弟现在长身体,穿坏了脚可不行。”
又说。
“你婶给你介绍个对象,开塔吊的,一月五六千,周六去见见,人家家里有房。”
夏洛盯着电饭锅里的水泡,米粒慢慢散开,像她的心一点点烂。
她想说我不去,出口却成了。
“我看看吧,最近忙。”
通话结束,屏幕熄灭,屋里重新掉进昏黄。
她拿筷子搅稀饭,热气扑在脸上,眼镜片起雾,像给世界加了毛玻璃。
眼睛也起雾,她拿袖子擦,袖子上有中午吃炸酱面留下的酱油渍,越擦越花。
稀饭盛到碗里,只有小半碗。
她端到折叠桌前,桌角堆着复习资料,最上面是数学卷子,48分躺在右上角,像嘲笑她的门牙。
她拿勺子一口一口送,嘴里淡得发苦,从抽屉摸出半包榨菜,撕口时洒了几根在地上,懒得捡。
吃到一半,胃里翻酸水。
她放下碗,打开备忘录,滑到最底下一行。
愿望清单
1 买一把入门吉他
2 搬出合租屋
3 去一次live house看演出
4 ……
第四条还没想好,第一条就保不住。
她点编辑,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抖。
删了,像拔掉心里最后一颗钉子。
撤销键一闪一闪,她终究没按。
胃里更酸。
她起身去翻药箱,只有半板多潘立酮,过期两个月。
抠出两片干吞,苦味在舌根炸开,像吞了口烟灰。
卫生间水龙头出水量小,她接一杯水涮杯子,水声哗啦啦,盖住隔壁情侣的嬉笑声。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蜡黄,黑眼圈掉到苹果肌。
她凑近看,发现下巴冒了颗痘,红得发亮,像给失败盖了个章。
手机又震。
这次是老弟的语音,五秒。
“姐,我想要最新款那双,班里有同学穿了,超帅。”
童声清脆,却像钉子敲进骨头。
夏洛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像扣住一只吵闹的鸟。
她蹲下来,从床底拖出吉他教材,封面卷成波浪。
书页里夹着一张宣传单,琴行暑期班,早鸟价三百六。
她摸了摸上面的吉他图样,指尖发凉。
床是单人铁架,翻身就响。
她躺上去,天花板上有裂缝,像一张歪嘴在笑。
灯没关,刺眼。
她伸手拉绳,灯泡晃了晃,灭了。
黑暗压下来,带着霉味和隔壁炒辣椒的呛味。
楼下传来小孩哭声,尖锐得像指甲划玻璃。
夏洛把被子拉到头顶,蒙住耳朵。
被单洗得发白,有廉价洗衣粉的柠檬味。
她在被窝里打开手机,屏幕亮得刺眼,调到最暗,刷短视频。
第一条推送,博主在讲如何用三百块打造极简护肤。
第二条,街头采访,问大学生一个月生活费多少,答案从两千到五千不等。
第三条,音乐博主弹吉他翻唱《夜空中最亮的星》,指尖在弦上跳舞。
夏洛盯着那只手,指节修长,指甲修得圆润。
她伸出自己的手,食指上有笔茧,中指被纸划破的伤口刚结痂,掌心纹路乱得像地铁线路图。
她把视频暂停,画面停在吉他琴头,木纹清晰。
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的眼睛,里面有一点光,很快熄灭。
微信提示音又响。
母亲发来一个淘宝链接,点开是一双标价七百九的球鞋,底下备注。
“就要这个颜色,别买错。”
夏洛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像塞一颗定时炸弹。
她开始数呼吸,一呼一吸,数到二十,心跳还是快。
她开始背元素周期表,氢氦锂铍硼,背到钙,脑子还是乱。
黑暗里,她听见老鼠在天花板夹层跑,爪子刮擦的声音像砂纸磨神经。
她翻了个身,铁床吱呀一声,像老狗叹气。
枕头下的手机又震,这次连续三下,是群消息。
高中同学群,有人发了聚会照片,宋妍举着奶茶站在中间,笑得像封面模特。
底下一排大拇指。
夏洛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世界终于安静。
她盯着天花板裂缝,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带弟弟去买鞋,她站在店门口,看橱窗里粉色小皮鞋,标价一百八。
母亲从店里出来,手里提着两双男童鞋,对她说,你的还能穿。
其实她的鞋头已经开胶,大拇指顶出一个包。
那天回家,她躲在楼道里哭,被邻居奶奶看见,塞给她一颗水果糖。
糖纸是透明的,里面的糖心粉红色,像没得到的那双鞋。
她把糖纸展平,夹进语文课本,夹了三年,直到搬家弄丢。
黑暗中,夏洛伸手去摸床头的抽屉,摸出一张旧车票,大学报到时留下的。
车票背面她用圆珠笔写了两个字,逃跑。
字迹晕开,像哭花的妆。
她把车票贴在胸口,闭眼。
心跳渐渐慢下来,一下一下,像在给她打拍子。
拍子尽头,她听见自己小声说。
“再撑撑,再撑撑就好了。”
声音飘在黑暗里,没人回答,只有老鼠停了一下,又继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