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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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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这饭吃得不舒服,坐车累了,这阵儿身上没劲,还上上下下忙活一通,按照言镂早先的脾气早该乱杀一通,逮谁吼谁了。
可现下的境况,谁都忍着一口气。言镂去结账,看了贺逆一眼,贺逆会意跟过来。
“我就先回去了。”言镂付款,说。
“嗯。”贺逆抬手在言镂下巴勾了一下,言镂没动。他要是动作一番,还得跟周围人解释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找零了一堆零零整整的零钱,言镂把硬币挑出来放贺逆手里。贺逆:“来张一块的。”又是叠成三角,羊角包一样鼓囊。
回了家,累,但睡不着。屋里光线不明朗,老姐也不在家,一股阴湿霉味萦绕不去。房子实在太老了,言镂拿老姐的香水喷了喷,又熬一壶红枣牛奶,才回魂一点。
和林商定了一早开工,有点兴奋。在老姐嘎吱开门进来时,言镂终于踏实下去,这时手机铃却又响起,他感到老姐走过来帮他关掉了。
总记得今儿有什么要做的事,什么来着,先睡吧,睡醒再说。
睡到夜半,言镂醒了。贺逆大概也忙,下午到晚上都没给他发短信。
言镂发了句晚安过去。
没想到贺逆秒回:来个电话?
翻窗而出,开窗的动静比开门小点儿。不过这破窗真该修一修了,到时候他上大学去了,老姐一个人在家就麻烦了。
言镂靠着窗沿,打电话过去。这时要是能视频,体验会不会好一点?不,那就麻烦了,得注重仪容仪表,还是电话方便。
“还没睡?”言镂清清嗓子问。
“睡不着。”贺逆说。
言镂心下一软,什么挖苦讽刺的词儿都藏起来了:“没事儿,你都说了,治愈率还是很大的。”
“嗯。”贺逆打了个哈欠,“今天出分,你知道吗?”
“哦,出分。”言镂应,感到贺逆笑了笑。
“想知道你多少分吗?”贺逆问。
“不想!”言镂问,“你多少?”
“你也真敢问。”贺逆的声音听上去很放松。
“问问怎么了?”言镂说。
“没问题,这分数你对得起我,我也对得起自己。”贺逆说。
这关子卖得,言镂没再纠结:“那就好。”他是无所谓,差点,差得更多,都差不多。学霸的分就不一样了,必须足够好,才叫好。
“晚安,睡吧。”贺逆说。
“嗯,晚安。”言镂说。
一早起的时候,感觉才刚睡过去。林说来接,还真开车来了。言镂感到这要放妹子身上,能构成骚扰了。
他没让林知道具体位置,让林停在桥那头。好像桥这头是他的防御基地,只有很少人能进入。
“我去,少爷,你敢再磨蹭点吗?”林见言镂走近了,探出车窗,敲着他那满钻的表。
“不敢。”言镂笑笑的,清晨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像一枚勋章。
开工大吉,一鼓作气,在车上啃了两口豆沙包,一气拍摄到中午才消停。
摄像很不满,就差把削他祖宗十八代写在脸上。
“怎么吃胖这么多?”摄像一边看照片,一边抱怨,“每张我都得修脸。”
林小声安慰:“没事儿他就是起床气,昨儿献身失败,气不顺。”
言镂不喜欢有人在耳边说话,不过也没多表现。他虽然是个事逼,不过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事儿,赚钱的时候最好就别了。
“晚上一块儿去喝一杯?”林手搭着言镂肩膀,想起问,“哎对了,你高考完了是吧,成年没啊?”
“钱什么时候结啊?”言镂问。
“今天晚上就能到账吧,就打你给我的那账号上。缺钱啊?”林问。
“缺,能帮我多接点活吗?”言镂问。
“行啊,那今晚这酒更得喝了,有个广告公司的,一直想签年轻模特。”林在他耳边说,声音嗡嗡的,让人不舒服。
“行。”言镂笑一笑,明媚不可方物的样子。
10言镂很少出入酒吧。一是没有狩猎的需求,几乎所有时刻都有一个叫贺逆的随叫随到,没机会体会孤独的滋味,二是没钱。从小有一种紧迫的感觉,就算老姐给零花很大方,家里总在添置新鲜时髦玩意,那种一切不属于自己,一切都抓不住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就像今天能睡在温暖房间,明天就得去睡桥洞。或许这也是不肯搬家不肯住进新房子的原因。
他需要一睁眼就看见固有的一切,一次次确认,一切都还在,还是原样。否则要怎么告慰内心的不安,相信这世界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真麻烦,说了楼下等你又不让,你旁边有什么标志建筑啊?”林问。
言镂左右看了看,建设银行,一家什么鸡毛店:“别管我了,我能找到。”有时候言镂自己也觉得自己麻烦,总是拿所有人跟贺逆比。达不到贺逆那个程度的,就不必放心上了,这归纳法简洁方便,也过于粗暴。有时连他自己、老姐,都进不了那个归纳范围。
有时看着贺逆会想,你又能在这里多久?
在街头兜兜转转,上学时少有的体验。灯光亮起来,四周嘟嘟的车流声并不嘈杂,酒馆一眼望去,言镂要眯缝眼才能辨认店名。
浮游,浮游,哦,找到了。
竟然有点近视了。多神奇的学渣体验。人学霸都耳聪目明着。
晚饭时贺逆发了照片来,用彩铃,可言镂的手机不支持接收,看不见。
言镂拨了个电话给贺逆,那边很快接了。
“怎么样?”言镂问,习惯用模糊的开头开启一切,反正贺逆会一股脑都说出来。
“我妈复工了,就之前说的那个超市,离医院也不远。我舅舅应该知道她生病的事,他俩一开始就打算瞒着所有人把这事挨过去吧。月底有次手术,最近就该怎么过怎么过,注意点就行。”贺逆说。
“你呢?”言镂问。
电话里忙音持续着,言镂靠着花圃坐下,终于等来贺逆回话:“我打算报个本地的学校。”
“想好了?”言镂问。
“嗯,”贺逆说,“也出省看过了,这边也有好学校,就我们小时候总进去玩那个学校。”
“住宿都省了。”言镂说。
“你呢?”贺逆问。
“我随便啊。”言镂提一口气,“过两天见面说,我这边有事儿在外面。”
“什么事?”贺逆问。
“晚点给你电话。”言镂说。
“好。”贺逆应。
很多事都很突然,依贺逆的性格,也只会是这样的选择。至于从前那些泡沫般的幻想,言镂除了觉得有点怅惘,也没多遗憾。
本来他的人生,就没有什么一定要抵达的地方。本来他的人生从很早,就断裂了,随便去到哪里都一样,支棱不起来。
哦不,只要和贺逆一起,差三叉五见上一面,他就能吸吸氧气,又多活一阵。别的奢望,从来都只是想想,想过获得的那一刻美好,有过想象就足够了。
“我到了。”言镂给林电话。
“哎少爷,您终于找着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从太平洋那边游过来呢。”林说。
11见到林的瞬间,言镂感到从贺逆那儿刚充上的电,又耗尽了。
林的勾肩搭背向来让他神经紧绷,被钩进黑乎乎酒吧后,这感觉就更明显了。流溢的光,穿透黑色的烟雾,林把他推上二楼,二楼是半开放的设计,能透上气了。
风吹过,带起咸湿的气味,这么一来,言镂才发觉面前是一片湖泊。
而面湖而坐的,是个搭着薄西装的人,他的身后站着俩身材魁梧的壮汉。
林在他耳边告解:“这店就是他拿钱砸下来的,本来市政府不批的,听说他们家又给村上修路建桥了,那这湖边开家店的面子还能不给吗?”
“为什么非开在这?”言镂不解风情。
“谁知道啊,有钱人都爱搞点风水吧,可能这地儿旺他呗。”林说,手在背后使劲,推言镂过去打招呼,“叫哥就行。不该问的别问。”
不等言镂多咂摸,那男的侧过身往他们这边看了眼,恰好西服掉了。垂感质地,连掉落过程中映射的光辉都有那么点暧昧的质地。
林窃喜,天时地利人和啊。
言镂过去捡起来,抖了抖,搁到旁边椅子上。
“坐。”这人说。楼下有靡靡之音在黑暗中潜行,有时猛地冒上来,就像鬼火一样蹿一蹿,又跌下去,落回去了。这人讲话的声音丝毫不受影响,他不需要有失风度地提高音量。
言镂累的时候像一部单线机器,不做无谓的动作。人让他坐,他就坐了:“哥,我是林哥介绍的,他说你这边有用人的地方。”
这人笑了笑:“是我让他找你来的。”
“你找我?”言镂不解。
“岩浆是我朋友,在他的画里,我见过你,”这人抿了一口杯里的酒,桃型的薄玻璃杯看上去很脆弱又像水一般温润,“所以想见见你。”
这人岁数看上去和岩浆差不多,不到三十,不过也不是小年轻了。
而想到岩浆,言镂至今一阵恶寒。不知是不是夜风带起了湖底的凉意,汗毛都倒立了。
“给我公司当御用模特吧,最近和岩浆合作的系列要上新了,你对他的创作很有帮助,他很久没画出好东西了,”这人看了言镂一看,眼里眸光像湖水一样荡漾,短促地笑了,“虽然他这人毛病很多,对创作倒是认真。”
“能提前发工资给我吗?”言镂直说了。在富人面前,他没那些个关于尊严的讲究。
“说个数。”这人说。
言镂开了个价。他没想一次要太多,只想手里有点备用金,这样一来能给贺逆那边应个急。
而这人直接开了三倍的支票给他。言镂拿着那张支票,感到这世界的荒谬。
竟然一张纸就能治好一个人的命?一张纸就能让一个人倾家荡产?
“明天去岩浆那儿一趟,”这人拍拍言镂胳膊,“帮帮他。”
言镂点头。这会儿觉得难为情了。不由又想起岩浆上次发疯,让他跟着发疯,比比看谁更疯。
陪林下去坐了会儿,灌了半杯威士忌,才勉强清除脑袋里杂绪。
叫车还是打给贺逆,言镂选了前者。他不想贺逆负担太多。做事就要做好了,再亮给别人看。
不过皮革香薰味道的后座,太难熬了,言镂撑到下车,趴街角垃圾桶就吐了。有人走过,窃窃私语,言镂感到得意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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