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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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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问题?”张建峰不是很明白地挠挠头。
杜淼有问题他还能理解,毕竟差点儿就在警局哭丧了,但是另外两个虽然一个害怕一个端着,他倒没看出太大问题。
“问题很明显。”刑朔点开第一个视频录屏,“你看——当沈玉珂被问到关于黄鹂的问题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是谁,因为除了我们警员外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但她们三个无论是谁——在我们还没有说明受害人身份的时候都是顺着我们的思路回答。我们用黄鹂提问的情况是因为我们知道黄鹂身份,下意识情况下的提问。”
他停顿一下点开三个人的回答的片段,“而她们这么自然地用黄鹂身份,说明她们潜意识也知道黄鹂的身份。”
他说完,张建峰还有旁边的警员的脸色瞬间一变。
“那么,第一个人张菲怡说之前在酒吧没有见过她,很可能是在撒谎。”
“而且,你看——”他点开第二个视频,“她在回答中无意识地咬了两次嘴唇,首先她并没有养成这种习惯,如果是一种习惯,她会在每次回答后都无意识地进行这一行为,然后形成频率。那么在这里这两次很有可能因为撒谎需要缓解心中焦虑的外在体现。”
他接着说:“她在最后回答‘没有’之前停顿时间较长 ,说明她心中对于这个问题是不愿意回答或有意逃避,但她回答语速又极快,看着很干脆,其实是由于愧疚感使心里有压力,不自觉地加快。”
“那么这一切至少说明,她之前的回答,肯定有些在撒谎。”
“所以当时让人回来是因为她之前撒了谎?”张建峰问。
“不。”他扭头看向他们:“其实一个人开始产生愧疚感,前面撒谎多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做好了在后面持续撒谎的准备,如果当时继续问下去,后面的回答肯定都有问题。”
“那叶塘呢?”
“你刚才在询问她时有没有发现她回答时的问题?”他看向刚才询问的警官。
“问题?”询问的警官仔细回想,“有些太紧张,但这应该没什么吧?”
“不。”刑朔否决,“太紧张其实已经是一种问题了。”
“她紧张在于她想快速避开和黄鹂相关的问题。比如,在回答‘她说她在等人’时用的是她,没有用我,如果是‘她说我在等人’其实代入了自己,那说明她真的在认真思考,但用了她,说明她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考,态度也就不一样了。”
“哦,对啊,她还强调自己不认识黄鹂!”刚才的警官迅速反应过来,“那这也是一种掩饰?”
刑朔点点头,旁边一直偷偷听着的杨小夏突然问:“那队长,为什么突然停下对她的审讯呢?”
“因为她和张菲怡不一样,她在开始被审讯的第一时间就做好了准备,她是从头就开始撒谎了。里面最严重的自我矛盾是她说她马上离开了,但前面又很肯定地回答黄鹂没有什么异样。如果如她所说,她当时立刻离开了,那么在上一个问题上她应该回答不知道,不清楚,或者加上一些不太确定的语气词——但这些都没有。”
“那也就是说她们三个不仅都认识黄鹂,而且都在审讯中都有意隐藏?”杨小夏猛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这个结论有多么吓人。
“那……那沈玉珂呢?”张建峰在渐渐沉默下来的空气彻底凉透前问道。
“他的回答没有什么问题。”刑朔翻回第一个视频,“我仔细看过他和费歧的资料,他们两个确实是酒吧的合资人,回答语气还有内容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队长,他那态度还没问题?”张建峰想起沈玉珂在审讯室里理直气壮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
刑朔仔细回想一下,没觉察出什么问题,只说一句,“态度是正常的。”
又突然想起来沈玉珂还在办公室喝茶,“我现在去一趟办公室,让小张把黄鹂的父母也带到办公室,我一会儿问一下情况。”
张建峰和杨小夏还没反应过来,刑朔就已经拿着文件起身准备离开。
“——诶,队长,你怎么突然就走了?”杨小夏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
刑朔按住她的肩膀,“我还是亲自去问一下黄鹂的男朋友比较放心。”
“你在这里查完黄鹂的手机还得查另外三个人的手机,来回走动不太方便,就在这里吧,有问题找我。”
他又转头安排张建峰,“张警官,你去查一下黄鹂来酒吧前几天的行踪。”
吩咐完直接离开了监控室。
一楼大厅办公室。
“……我当时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看着她身上的血,我吓懵了,我害怕别人说是我害的小鹂,我脑子一片空白,放下她就跑了。我……我,呜呜呜……”
刑朔在不远处停步,看着坐在小张对面的人。
面容憔悴,眼睛在眉骨间狠狠凹下去,说话时嘴唇往外翻,嘴皮干裂,手里拿着水杯,手抖得水都晃出来点,戴着黑色眼睛框,一身灰色最常见的西装,整体瘦瘦高高,外貌除了太瘦以至两颊干瘪外,没什么记忆点。
说话的人眼泪鼻涕一起下来,哭喊的声音不大,但眼睛和鼻子已经被纸擦得通红,正抬头看见刑朔,慌忙起来,“你是负责小鹂案件的警官吗?”
“不止我,这里所有警官都是。”他轻轻地说。
对面愣了一下,倒是没忘自我介绍:“我是李业成,黄鹂的男朋友。”
刑朔礼貌性地握了下他的手。
李业成把手放下后又恍恍惚惚地坐下,两眼空空,嘴里还念叨着:“小鹂……小鹂”。
小张迅速扭头,“队长,你怎么来了?”
“没事,我来找人。”
他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人,“问的怎么样?”
“哦,这是他的个人资料。”小张从桌子上拿起资料,“已经问完了——基本上都是他在自述。”
“他说他在前几天和黄鹂起了争执,中间一直没联系,然后黄鹂突然在昨天给他发信息,让他来永夜,他以为是要和好,就去了,结果到酒吧以后黄鹂趴在桌子上,怎么喊都喊不醒。他以为她喝醉了就把她带走,结果走到半路灯打过来突然看见她衣服上的血,他当时很慌就直接放下黄鹂离开了。”
“你问他们起什么争执了吗?”
“他说他工作是销售,平时工作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黄鹂约他出去,他不想去,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刑朔点点头,接过资料,“你先问问他黄鹂案发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还有把黄鹂的父母带过来,我一会儿问一下情况。”
“好。”小张应完声又看到刑朔四处张望,有些奇怪,“队长,怎么了?”
“沈玉珂在哪?”
“哦!”小张猛然想起来,拍了下脑瓜,“队长,他的朋友来了,我让他们在家属区等着,沈玉珂在里面。”他伸手指了一下位置。
“嗯。”他朝那方向走去。
沈玉珂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拿着张上个月的实时新闻翻看着,姿态闲适,与旁边的张菲怡隔着条楚汉分界。
浓稠的阴影慢慢拉长打在报纸上,他抬眼,“刑队长找我有事?”
刑朔走到身前伸出手,“抱歉,让你在这里等着,审讯已经结束,你可以先离开了,有问题我会派警员对你传唤。”
沈玉珂看着他伸出的手,半晌才懒洋洋地握上,尔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错身离开。
当他走出大厅,家属区的好几个原本昏昏欲睡的人纷纷起身。他走过去,瞬间就被围在中间簇拥着,但脸上还是没有半点笑意,只淡淡说了几句,旁边几人都笑起来,他才浅露出点笑,然后他们没再说什么,一起走出了警局门口。
“他们没为难你吧?”费歧站在沈玉珂车旁,拿着件新外套看着他换下,又接过他换下来那件。
“没有,就问了几句话。”他说完准备打开车门。
“车是小胡开来的,他刚回去了。”费歧把车钥匙递给他。
“嗯。”他点点头,眼皮耷拉下来,打开车门。
“那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你爷爷?”
沈玉珂坐好把窗全部降下来,“不用。”
“行,那你现在去哪?用不用我们兄弟几个送送?”
“我回家一趟,睡一会儿。你们也回去吧。”他捏捏眉心,眼神略显困倦。
“好,那我们就回去了,有事直接电话联系。衣服我直接给你送个一样的,这个就别要了。”费歧提了一下手里的外套。
“嗯,你安排。”他说完打开引擎,关上一半窗户,“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费歧点点头,看着沈玉珂开着车调头然后驶出视线,也准备直接离开。
不料刚坐上车,窗户就被敲了一下。
“阡陌,有事?”他降下窗。
“衣服。”说话干脆,指着沈玉珂刚脱下来的衣服。
“啊——哦哦!”费歧递给他,“阡陌,你拿玉珂的衣服干嘛?”
对面的人没有吭声,拿起衣服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费歧啧了一声,摇摇头,心想着半大孩子真没礼貌。
“队长,你来了。”小张领着黄鹂的父母坐下。
小张拉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谢谢。”刑朔刚坐下,对面黄鹂的父母脸色皆是一变,眼底的不信任不加掩饰。
刑朔看向他们,语气温和,“你好,我是——”
“——就你这样的人,还能做警察?”黄鹂的母亲尖声道,双手往前伸去,要不是旁边人及时揽住,双手差点儿就攥到他的衣领。
刑朔躲了一下,但还是很强硬地说了下去,“——我是刑朔,负责黄鹂的案件,有一些问题需要询问你们,希望你们配合一下调查。”
黄鹂父亲拍着黄鹂母亲起伏的胸口,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瞬间安静下来,眼神霎时间变得锐利,陡然转过了头,语气全然不同,声音甚至冷得有些不切实际,像是完全没有经历丧女之痛。
“警察先生,黄鹂生性乖巧,自小家教良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学校的责任吗?我觉得犯人确实该死,但造成黄鹂出事的,归根到底还是学校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