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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周钧业缓缓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周凛东。这么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白也浑黄了,眼下乌青明显。

      “公司现在...你还是非要待在D市?”

      周凛东直起身,阴影笼罩着病床:“妈妈走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可以回来,但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卖掉。”

      “混账东西!”周钧业颈侧的青筋如蚯蚓蠕动,脸上憋出不健康的紫红色。

      “那是...我...和你妈妈的...心血...你怎么...这么狠心...”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风箱似的喘鸣,在周凛东听来格外刺耳。

      “是我妈妈的心血,你就是个捡现成的。”周凛东的回应冰冷无情,却是他能说出来最客气的话了,他俯身在父亲耳边,还不忘再补一刀,“否则怎么短短几年被你搞成这样?”

      床头监护仪的曲线剧烈波动,周钧业枯枝般的手指抓住床单,良久才挤出一句:“你有事,找你阿姨。”

      “那当然,”周凛东扶着父亲重又躺回去,温柔地拭去他额头的冷汗,“占了鹊巢的杜鹃鸟如果起不了一点儿作用,迟早也会被赶出去。”

      周凛东下楼时,方晓晴正对着电话甜笑,满口应承着什么,又嗯嗯啊啊了好一会儿才收线,笑容在挂断瞬间骤然冷却。

      她看向周凛东:“我这边能联系上这个副台长的老婆,周末攒个饭局。你怎么说?”

      周凛东不吱声,方晓晴笑了,却不是刚才的甜笑,也不是今晚多见的娇笑。她从面前果盘里抓起一只苹果,尖利的牙齿刺入果肉。

      “我这种靠男人上位的,最懂怎么讨好正宫太太。”方晓晴又咬下一大口,嗓音也突然褪去伪装,“你放心,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既然你开了这个口——”

      果核“咚”地砸进垃圾桶。方晓晴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每根手指:“我能怎么配合都已经告诉你了,你也说说你能做的呀,总不会指望后妈单方面付出吧?”

      周凛东明白方晓晴说得没错。在这个人情社会里,越是弯弯绕绕的帮忙,越显得情谊金贵。他在D市谈客户时,不也常陪着打高尔夫、收藏红酒?

      可当这套规则摆在这套别墅里,就像把生意场上的算计摊在母亲旧照前。水晶吊灯的光太亮了,照得所有交易都无所遁形。

      不情愿归不情愿,周凛东更懂得的是,求人这事说起来难,无非就是抹不开面儿,更何况托了一层又一层,但在看到结果之前,没人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值得”,权衡是有必要的,但势必会流失时间和机会,不如先做了再说。

      “周末我来接您。”周凛东突然开口。他走向玄关,影子投在曾经挂全家福的墙面上,那里现在挂着幅抽象派油画,色彩浓烈得像在掩盖什么。

      “谢谢晴姐。”

      方晓晴循声回头,一脸诧异。

      “我...还是想知道,”周凛东做出茫然的表情,“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看出来我有事?”

      方晓晴的表情更惊讶了,她在原地站了得有小半分钟才迤迤然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而且你还不知道你爸爸为什么摔下楼吧?”

      方晓晴顿了顿,继续道:“有人给他寄了几张照片,是你和一个男人在酒吧接吻。”

      彭睿原计划今天睡到自然醒,再去菜市场挑条活鱼。他很久没在家做饭了,姜安齐从小吃到大,眼看着要换工作,虽然她没提,彭睿还是想着在家好好吃一顿。

      彭睿背着半兜子菜,手机在裤兜里大唱好运来,他麻溜地一手挑了几个洋葱,另一只手接起电话,对方告诉他下午三点在腾翼大厦22层有一个红酒广告的面试,问他能不能来。

      彭睿满口答应,挂了电话往回走,走半道上才想起来腾翼大厦22层是哪里,不就是年前试镜的地方,老张面馆里碰到那奸商的地盘!

      网兜里的青菜被颠得乱颤,路过街边商铺时,镜面玻璃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蓝发支棱得像杂草,T恤上的斑点已经不记得是哪天溅上的颜料。

      “见鬼。”彭睿抓了抓头发,突然想起那个擦凳子的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叫周凛东——说过什么来着?

      “你一看就是有偏财相。”

      彭睿本以为发给冯源的那条微信会像往海里扔石子,连个水花都不会有。毕竟除了身高体重和电话号码,他什么都没给。没想到...

      彭睿把菜兜甩在厨房台面上,“过来搭把手。”他用膝盖顶了顶姜安齐的后背。

      姜安齐抬头时刘海翘起一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直到看见彭睿从兜里掏出一条活鱼,她才蹦起来跟进厨房。

      听彭睿待会儿要去试镜,姜安齐边择菜边嘟囔:“你这个财运我真的羡慕死,怎么睡醒就有面试。”

      “我正好两个班都结课了才有时间,一会儿得先洗个澡。”彭睿边说边找案板,烧开水把家伙事儿都烫洗一遍,“再说只是面试,能不能选上又不一定。”

      “你看你看,我就不像你,我不会说那些扫兴晦气的话。”姜安齐看彭睿削土豆皮,“发芽土豆不是不能吃吗?”

      “你吃这么多年不也没事吗?”彭睿嘴快手快,唰唰两下就把那些小绿芽都给削没了,火上的水也烧开,丢进去几个西红柿把外皮烫掉。

      “你真是讨厌死了!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彭睿嫌姜安齐碍事,让她出去接着打游戏,等饭好了叫她。

      他不赞成姜安齐去D市工作,是怕她被骗被欺负,有些恶意,尝过一次就够记一辈子。

      兄妹俩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家,老爸带着他们搬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没两年就外出打工,一开始还按时汇款,后来竟然再也联系不上,直到现在还音讯全无。

      那时候姜安齐小学还没毕业,彭睿也才十五六岁,老爸寄过来的钱付完房租和学费就所剩无几。从小就充满危机意识的彭睿算账算了好几晚,决定去夜市摆摊儿给人画速写肖像。

      后来周末白天他也背着画板去公园写生,遇到围观市民就主动询问是否需要画画,不喜欢不要钱,权当给他做模特,喜欢就十元一张。

      大多善良的游客看到他勤工俭学的模样,都会掏出十元钱拿走画像。面馆的老张就是那时出现的,不仅买了他两张速写,还给了一份雪中送炭的工作。

      但善意就像夜市的灯泡,照不到每个角落。那个染黄毛的小混混总爱凑近他耳边说“哥哥教你玩点刺激的”,有次甚至追到家门口,酒气喷在他脖子上:“你对你自己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刚满20岁的彭睿还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只知道赶紧退租搬家,之后整个冬天都没再去过夜市。来年发现夜市整顿,每一个摊位必须向市场管理处缴纳管理费。

      这笔钱并不多,但彭睿不愿意出,姜安齐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他听说补习班都很贵,专门从为数不多的存款里拿出来一小部分以备不时之需。幸好姜安齐争气,高中三年从没上过补习班。

      这都是后话了。

      彭睿说的那句说不定面试不合格,纯属词不达意话不过脑。他明明很想妹妹过得好,希望她不缺钱少受累,但话一出口就总是让人不爱听。

      彭睿站在淋浴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却冲不走他内心的复杂情绪。他想起姜安齐小时候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他从没觉得这个跟屁虫烦人,尽心尽力做好哥哥的角色,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姜安齐能幸福。

      剃须刀的嗡鸣中,镜面映出一张绷紧的脸。下颌线条比少年时硬朗许多,可眉宇间的警惕更甚从前。就像他总把关心包装成责骂,仿佛柔软是种罪过。

      收拾妥当走到客厅,桌上摆着盛好的饭菜,姜安齐还坐在沙发上。已经一点多了,彭睿急脾气又上来,大声说:“饭都凉了你还不吃,游戏能当饭吃吗?”

      姜安齐起身过来拉开椅子:“我想和你一起吃啊,做这么多你不吃吗?”

      彭睿在门口换鞋,听到姜安齐的话,低声痛骂自己一句,然后说:“我来不及了,你吃不完给我剩着。”

      说完就抓起钥匙飞奔出门,跟着关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姜安齐穿透门板的喊声:“哥你多笑笑啊!”

      电梯数字跳到22时,彭睿看了眼手机:14:53。镜面轿厢里,他对着自己龇了龇牙,姜安齐说的“笑”到了他脸上活像面部痉挛。他懊恼地揉揉脸,心想还不如一直板着脸来得自然。

      彭睿到得有点晚了,先签字填表,接着被领到隔壁拍照,又等了挺长时间,但他完全没有疲惫,始终保持状态,几次均为一镜到底完成。

      最终结束后彭睿又被叫走拍了一段视频,说是导演要求,再出来已经不早了。在去电梯间的路上,彭睿经过一扇半开的门,室内灯火通明,他朝里瞥了两眼,墙上几张大幅海报登时吸引他的目光。

      彭睿平时不看电视,所以他不知道这就是最近爆火的古装剧,他认出的是海报里的人,虽然站位不在最靠前,图片也有ps痕迹,可那张脸彭睿绝对忘不掉。

      他压抑着呼吸,向前半步,与海报上的人默默对视。

      门突然大开,冯源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是周凛东,二人看到杵在门口的彭睿,都是一愣。

      “试镜结束了?”冯源打量着彭睿,吹了声口哨:“人靠衣装啊!”他用手肘捅了捅周凛东:“是吧?”

      周凛东表示赞同。彭睿穿的只是普通白色立领衬衫和廓形牛仔外套,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几颗,松松垮垮搭着
      一条领带,再加上这人惹眼的发色和不做表情时的一脸冷漠,竟然十分协调。冯源说他很酷,实在是非常真实的评价。

      三人一同下楼,冯源还要回办公室,在21层就先出去了,临走时亲昵地搭了下周凛东的肩,换来一声轻嗤。

      密闭空间里,周凛东突然压低声音:“你去哪儿,我送你?”

      彭睿的拒绝在舌尖转了个弯。两次偶遇都见这两人在一起,或许.可以跟他打听一下...

      他点了点头:“谢了。”

      周凛东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直到走出电梯才问:“试镜挺顺利吧?”

      “嗯?”

      “看起来没之前那么酷。”周凛东打开驾驶门,见彭睿站在车前不动,叫了他一声。

      路虎的车漆泛着冷光,彭睿默默叹了口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可能不顺路,还是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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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修文完成,继续日更,每天18:00更新 继续单机码字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