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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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飒也没想到半年没见，再次见到唐远竟然是在病房里。
唐远穿着病号服，瘦小的身体陷在洁白的被褥里，像一朵苍白即将凋萎的小花。病房外，闻飒已经跟唐远妈妈了解过情况，对着唐远，他反而不想提到疾病。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光影自老旧发黄的墙面上一寸寸移动，一种医院独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渐渐钻进闻飒鼻腔。
最后先开口的反而是唐远。
“坐啊，这么拘谨，上班上呆了啊。”
闻飒拎着小凳子在唐远窗边坐下，病床上的姑娘剃了头发，形容枯槁，脸色却比闻飒上次见到的时候多了几分神采。
“......你现在是寸头铁t了哎！”闻飒想了半天，挑了一句来夸，“说实话我怎么觉得你比前阵子看起来还精神点......”
唐远哼哼笑了两声，两手一摊：“我把老板开了。走的时候他们说我今年倒欠设计院的绩效还没算出来，我就把院长的模型砸了。”
闻飒哇哦了一声，从果篮里挑出来一个苹果来削。红润的果皮一圈圈落在地上，露出苍白的果肉。
削完，闻飒切下来一块苹果递给唐远，唐远摇摇头：“吃不下。”
苹果搁在窗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泛黄，氧化。
唐远拢了拢被子，仔细端详闻飒，发现对方看起来一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的样子，眼神都比毕业前呆滞了不少，往常带着这个发小去酒吧总能吸引些男男女女，如今去了大概只会因为怨气太重而被以为是夜里闹鬼。
“你呢？我看你像被掏空了，与其被你那老登老板吸干，还不如谈个帅哥。”
闻飒最近加班太多，反应都有点迟钝，半晌才抬起眼皮瞪了唐远一眼。
唐远摸了把自己的寸头看着闻飒：“别告诉我你觉得这样很好。”
“是啊，平平淡淡才是真嘛。现在这个大环境，能有份饭吃就谢天谢地了，外面多少人愿意卖皮鼓换我皮鼓下面这个安安稳稳的国企工位呢。我要珍惜。”
唐远不买俏皮话的账。
“在公共场合文明点。看你这大眼袋子，你昨天几点睡的。”
“呃......三点......四点......不知道啊。”
“这很好吗。”
“害，年轻人谁不熬夜，熬夜说明我还年轻~”
唐远安静的看着他，闻飒忽然说不下去了。
唐远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哼哼。跟我还来这套？”
闻飒苦笑了一下。
“可是我们毕业了，就是大人了。我们......。”闻飒想说我们不能再任性了。但看着躺在病床上，苍白的像张纸的唐远，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我们不能再任性了，可是她忽然之间是最有资格任性的，却也最没有能力任性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闻飒想尽了办法，想说个笑话把这一趴糊过去，但嘴唇被什么粘住了似的，半天也张不开。病房里充斥着仪器轻微的嗡嗡声，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和唐远都睡着了，这一切只是一场数学课堂上睡着的梦。
唐远看着窗外。初夏的上海生机勃勃，春季的花都开过了，浸泡在浓荫里的绿色的夏才刚刚揭开帷幕。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想看日照金山。”
闻飒小小的打了个激灵，他连忙点头：“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
对于“等你好了”这件事，唐远没接茬，只是用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他。她瘦了，眼睛显得更大，让闻飒想到多比。
“我要看你拍的。”唐远不容置疑的说。
“好。我现在就去。”闻飒点开科长的微信，开始编辑辞职信。
裴云松静静听着，伸手把闻飒眼角一颗欲落不落的泪珠抹掉。
“手术前，她说成功的几率有30%~50%，而南迦巴瓦峰全年可见几率是20%~30%。我怎么会这么幸运，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几率是......呃反正很小......”
“6%~15%。”裴云松忽然回答。
闻飒噎住了一下，笑了起来：“嗯。总之，很幸运。”
他回头去看南迦巴瓦峰，心里面感慨万千，最后喃喃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扎西德勒。
裴云松站在他身边，伸手在他肩头揽了一下，也跟着很低的念了一句扎西德勒。
等闻飒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南迦巴瓦峰，又送给他一个惊喜。
一轮小小的晶莹的新月，宁静的悬停在南迦巴瓦山尖。像用指尖在薄薄的浅色天空掐了一牙，也像南迦巴瓦峰顶上亘古的冰，被横冲直撞的风吹掉了一小片，又牢牢贴在了穹顶之上。
月出山南。
闻飒看着这一牙新月，连呼吸都要被夺走。愣了半晌，他忽然冲去相机前面。
裴云松就看人对着相机摆弄了一会儿，然后崩溃的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没电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闻飒跪在地上猛猛锤地，宛如一个远道而来朝圣，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然后发现自己忘带门票的信徒。
裴云松看他又可怜又好笑，摇摇头把人扶起来，闻飒仍在双目失焦眼含泪光，一副人生受到重大打击的样子。
“我真傻，真的。我光知道充电，不记得带备用电池。”闻飒靠着裴云松，开始念台词，颓废了一会儿，抬起手机拍了几张，但还是不满意。
没招了，闻飒干脆丢开手机相机，原地坐下，瞪大了眼睛去看。
新月从南迦巴瓦山尖上升起，看久了眼睛里会泛泪花。
裴云松默默陪他坐在边上，闻飒看着新月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拍到，但是能和裴老师一起看到南迦巴瓦月出，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风又大了起来，风声卷过山巅与原野。闻飒忽然听见裴云松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叽里咕噜的，听着像藏语。
让达瓦泽切。声音轻而清晰，擦着闻飒的耳朵飘过去。
“什么？”闻飒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天色暗了，裴云松的脸一半藏在黑暗里，一半被浅浅的月色涂上一层很温柔的霜。
这人看着他，凝视了半晌，眼神晦暗，几乎让闻飒产生了里面含着什么不一样的感情的错觉。
闻飒心口不由砰砰乱跳，难道......他脸上摁不住的发烫，眼神也开始飘忽，甚至有点想闭上眼睛。
“藏语。夸你聪明。”裴云松嘴角勾了一下，无情的吐出嘲讽的词语。
闻飒嘴角忍不住的微笑立刻僵住了。
呵呵。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闻飒气的跳起来，开始收拾装备。走了走了，天又冷，设备又没电，身边虽然跟着喜欢的人，但这人长了张除了讲课的时候，其他时候只会气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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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时候闻飒开始喊饿，车上也没带什么。
观景台边藏族叔叔阿姨那儿有酥油茶和糌粑吃，裴云松就领着闻飒过去。酥油茶还不错，这几天闻飒已经喝习惯了。糌粑闻飒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这种奇妙的食物他久闻大名，在他心里，一直以为是像他家里江南那边的米糕或者糕团一样甜蜜软糯的食物。
没想到口感......怎么说呢。很像掺糖的沙子拌了逝量油，全部和在一起风干了三天团成团。一小块吞进来，先在嘴里跟舌头打了一架，糌粑赢了，好不容易送到喉咙口，跟喉咙打架，糌粑又赢了。
还好他只拿了很小的一块，本想着如果吃不完，就干脆一口吞了，没想到这事儿这么难。
更糟糕的是，这不是买的，是热心的牧民一家给过路人品尝的。
如果丢掉，是不是会遭天谴啊。
闻飒猛灌两口酥油茶，把在脖子里顽强保持着水泥砂浆般质地的糌粑顺下去，瞪着剩下的一团糌粑梗着脖子，抬头偷看一眼笑的一脸淳朴热情的藏族叔叔阿姨，在心里疯狂歌颂民族团结汉藏一家亲不能掉链子啊闻飒今天你为了民族大义干了！
然后又喝了两口酥油茶，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把手伸向盘子。
拿起来，放到嘴边。糌粑擦破了点油皮。又被放了回来。
不行啊，还是做不到啊！
闻飒濒临绝望，偷瞄一眼同桌题做的咋样，一看人家已经优雅的吃完了。
“pi——”闻飒趁叔叔阿姨跟别人说话，偷偷碰同桌的胳膊肘，“这个你觉得好吃吗？”
裴云松脸色沉稳的点点头。
“能吃。”
能吃是什么意思。裴老师这是否有点过于惜字如金。闻飒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冲裴老师挤挤眼，又冲盘子里的糌粑努努嘴。
意思是你带我来的你自己看看这好吃吗现在怎么办你说吧。
裴云松抬头瞅了一眼，忽然飞速把闻飒盘子里的糌粑夺过来塞进嘴里。
快到闻飒简直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闻飒不敢置信的看着空了的盘子，又看了一眼嘴里包着一团糌粑在嚼的裴云松，这人怎么就......把他吃剩的糌粑就这么塞嘴里了？
为什么这么迅速？这么自然？
几秒之后闻飒扑过去扯着裴云松的领子低声怒斥：“吐出来！你......你这怎么能......这我啃过的啊！！！”
那边叔叔阿姨见两人打起来，投来好奇的目光。
闻飒僵持了一秒，又微笑着坐回了座位。
裴云松把糌粑咽下去，指了指奶茶壶，闻飒气呼呼的端起来给他倒上奶茶。
“还好啊，你不是吃不下。”裴云松面不改色，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
闻飒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仔细一想，上学的时候男生不都是互相抢东西吃，买了一杯奶茶会被整个宿舍从头嘬到尾，好像也没在意过这个。
难道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才会在这里大惊小怪。其实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出门在外确实也没那么多讲究。
闻飒坐在原地别扭了半天，最终只能干笑两声。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