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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清明桂语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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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人自有默契。
唐徽意一大早破天荒的精力充沛。
他兴致勃勃地从理发店出来又心血来潮去了附近的菜市场。
不知道这一天是什么日子，市场里头人头攒动，走在他前面的老两口不疾不徐边看边聊。
“他老伴走了得有两三年了吧？”
“得有，我还去送过她一程，你说老陈这次抗得过去吗？”
“唉，抗不抗得过去还不都得自己受着，我倒觉得抗不过去了也解脱，他家孩子年纪轻轻人就这么没了，剩他一个孤寡老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熬，哪天要是连我们都不在了他一个人在家死了都没人知道。”
“就是说啊，想当年……你拿这个干什么，他又吃不了。”
“哎我这不是看这个新鲜嘛。”
唐徽意跟着扫了一眼，芦笋确实鲜嫩，于是停下来买了一把。
老人的声音迅速被人潮淹没，唐徽意拎着一袋子菜出了市场。
情绪已经渐渐回落，他一个人不紧不慢地钻进厨房。
余晖散尽，楚帘开门进来。
刚进屋的一刹那，他还以为是时光倒退。
家里的灯光那么亮，他的唐徽意拴着围裙安静地坐在那里，鞋柜上的雨伞还在老地方，拖鞋也还是他穿惯了的那双……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楚帘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轻手轻脚地放下包去厨房盛了饭，然后坐在了过去最喜欢的位置。
他一动筷子，对面的唐徽意也慢慢端起了碗。
饭菜早就冷透了，入口尽是凉腻。
屋里很安静，一时间只有筷子碰撞碗碟的声响。
一开始两个人都很小心翼翼，慢慢地楚帘就有点不管不顾狼吞虎咽起来。
他像饿了很久，桌上那么多菜每样都要拨走一大半，碗里堆得都快放不下。
唐徽意吃没几口胃就痛得受不了，只能徐徐松了筷子。
头上的暖光将两人的气色都照得红润温柔，他就这么一眼不错地盯着着楚帘。
“咳咳咳”
楚帘突然沉闷地咳了几下，他匆忙咽下嘴里嚼了一半的芦笋，取了汤碗就要去盛桌上的炖汤。
瓷白的炖锅浮着一层厚厚的冷油，唐徽意看了一眼，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
水才递过去，楚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道很大，像要把他骨头都捏断似的。
突然被横握的杯子水倒了出来。
唐徽意紧紧攥着空杯子，楚帘紧紧攥着他，两人就这么闷不吭声地僵持。
呼吸贴在一起的时候，楚帘直接把人抗进了卧室……
如果酣畅淋漓的激情可以让人短暂沉迷忘却痛苦，即使它此刻代表的是一切的终点，似乎也没那么让人难以启齿。
许久不见，两个人都很清楚这是一个告别的夜晚。
楚帘恨不得推倒一切重新来过。
唐徽意热情似火。
如果楚帘没有被自己的绝望压垮，他其实完全有机会发现唐徽意的异样。
他厌弃自己，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心里同时又还记挂着别的事，激烈的情事不但蛊惑了唐徽意，也蒙蔽了他自己。
怀里的人彻底昏睡之后，楚帘在黎明时分魂不守舍的离开。
落霞已逝。
唐徽意疲惫地睁开眼，房间里还带着那人残留的味道。
他怔愣地盯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地起床。
神经抗拒着久违的酸痛，他在柜子里一通翻找，掏出一套有些褪色的睡衣进了浴室。
刺眼的白光太强，他微微侧身避开镜子，不愿多看里面的人一眼。
昨晚上演的哑剧跟做梦一样，醒了，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的雏鹰已经翱翔天际另筑新巢，这里是他抛下的旧壳，有他褪下的雏羽，他只是恋旧而已。
心早就没知觉了，唐徽意神情麻木地收拾完回到客厅，戴上耳机重新进入游戏。
也许是被无视的身体确实太过难受，以往能让人彻底放空的网游他一晚上怎么都没办法专心。
晨光初现，工作台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唐徽意当作没看见。
大概是姚辛还不死心，还在试图说服他出国治疗。
门铃暴起的时候唐徽意正卡在一个组队的副本。
他等着门外的人识点实务自己离开，可那人却不通人情世故特别烦人。
门铃一直响一直响！游戏里他也一直被人踢掉失败踢掉失败，十几次后，就是泥菩萨也开始受不了！
唐徽意火大地扔掉耳机去开门。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人未现声先至，门一打开，吴成峰带着笑的表情突然愣怔。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呼吸仿佛都停了下来。
几秒之后，他才颜色不变地继续道：“你以为是谁？电话不接也就算了，我都到你家门口了还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吗？”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找我有事吗？”唐徽意疑惑道。
这是个预期之外的人。
两人虽然共事多年，但他从来没邀请吴成峰来过自己家。
“访友算事吗？”吴成峰轻笑道：“而且你忘了我们在哪里认识的了？我跟物业看了我俩的通讯记录他们就跟我指了你的位置。”
“你可真行！”唐徽意也笑了，“看来下次得和物业反馈一下这个问题。”
吴成峰一脸得意地推开堵在门口只开了一个门缝的人，丝毫没有自己被人婉拒的自觉。
他的视线自然地滑过唐徽意松垮宽大的睡衣领口，那里有一片斑驳的暗红。
门一合上，玄关的灯就自动灭了，房间里立即陷入昏暗，唐徽意无奈地开了灯，经过厨房的时候进去接了一杯温水。
“分公司这么闲？堂堂技术骨干这么擅自离岗合适吗？”
“本人讲究劳逸结合，该休息时就休息。”吴成峰面不改色地接过水喝了一口，自顾自走到沙发那里随口问道:“楚帘回来过？”
他一边喝水一边等着唐徽意一并落座，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显示器上尚未叉掉的某人被踢队的消息提醒。
“嗯，前天回来了一趟。”
唐徽意顺着他视线看去，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随便玩玩打发时间。话说以前怎么没看见你这么重视劳逸结合？”
“那是以前，我现在都熬成吴总了，还不得找机会放松放松啊，”吴成峰没有继续楚帘的话题，他偏头看了一眼工作台上摆着的另一台电脑，问:“这台能用吗？”
“能用，你要玩？”唐徽意有些犹豫道，把鼠标悄悄藏了起来。
“可以吗？”吴成峰问他，假装看不懂他的小动作。
“这台没装这游戏。”
“现在装呗。”
“……”
时间又像回到了当年，吴成峰一如既往的自来熟，等游戏装好后还非拉着唐徽意让他带他跑关升级。
一开始唐徽意不愿意，但架不住吴成峰软磨硬泡，一个下午愣是给他从0级喂到了20级。
从20级开始人物可以组队，唐徽意总算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厨房喝水。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个游戏你在家也能玩，就不留你了。”
“是不早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吧。”吴成峰说。
唐徽意硬撑了一个下午，怎么可能还会跟他出门。
“不了，我想休息了，有点累。”
“那好吧，我先走了。”
“慢走。”
半个小时后。
门铃又响了。
唐徽意还以为是吴成峰拿漏了东西，没叫他多等就开了门。
“这家的汤粉很好吃，你试试。”
吴成峰迎面塞过来一盒外卖调头就走，他走得太快，不等唐徽意反应过来已经钻进了电梯里。
“……”
汤粉味道确实不错，这家店铺就在附近，唐徽意以前也经常去。
唐徽意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吴成峰发了“谢谢”。
对方很快回了一条彩信。
也许是精力和体力双重透支，晚上又吃了顿舒服的汤粉，唐徽意这一夜竟然难得的没有失眠。
他一觉睡到天亮，最后又被门铃吵醒。
“你怎么又——”
吴成峰打断他，无辜地举了举手里的两份小笼包和小米粥:“我是来约饭的。”
说是约饭，结果这人东西放下就直奔电脑。
唐徽意无语地看着这网瘾青年，耳机已经收起来了，屋子里熟悉的游戏背景音响起，他不自觉的拿了一份早餐坐下吃起来。
包子很鲜，馅料很足。
“先吃了再玩，等下包子凉了。”
“哦，你先吃，我先玩一会儿再吃。”
“……”
唐徽意吃完进了洗手间，再出来时看见吴成峰正在一口两个的塞包子，噎得像个兔子。
唐徽意没忍住笑了出来。
吴成峰又强咽下两个小包子，过去拉了唐徽意坐在沙发上。
“别笑啊，好多年没玩了一下子有点收不住，你不知道，当年在C大609谁见了我不叫一声'爸爸'，我玩游戏那叫一个强！”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现在倒是可以叫我一声‘爸爸’。”唐徽意不紧不慢地登进游戏。
托吴成峰的福，他昨天一天没能升级，还停留在带完他的20级副本边上。
“行，爸爸，就让你占几天便宜，到时候看我怎么翻身做爷爷！”
于是这一天唐徽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中午和晚上竟然还都被吴成峰拖着下楼正经吃了两餐饱饭。
第三天唐徽意醒得早，但仍有些意犹未尽的睡意。
八点不到，吴成峰又来了。
这次不但带了早饭，还拎着两个袋子。
“这么客气？”
唐徽意还以为他带了什么礼品，结果接过一看，香蕉和青提，大骨蔬菜。
“……”
“下楼吃太麻烦了，挂机回来老是被挑翻，我们在家自己做饭，节约时间！”吴成峰一遍开机一边说。
于是这一天两人没出门。
中午唐徽意挂机去做饭，吃完换吴成峰挂机去洗碗。
菜买多了，骨头汤也还有半锅，天黑了两人又接着吃了一顿。
就这样，吴成峰雷打不动连着来了五天。
第六天。
“你到底请了几天假？”
“……什么意思？不去上班就不能进你家门了是吗？”吴成峰一脸受伤地看着堵在门口不让他进的屋主，“我以为除了同事我们还算朋友来着。”
吴成峰信步推开唐徽意把今天买的菜拿去厨房，出来的时候又是直奔沙发而去。
唐徽意一个人站在玄关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还不过来，吴成峰突然回头道:“爸爸都叫了好几天了，这时候你要是说我们不是朋友有点伤人啊。”
“哈？”
唐徽意霎时无语，依稀记起多年前两人初识的时候他就领教过这人的过分热情。
“我只是问你请了几天假，没别的意思。”他抬脚朝沙发走去。
吴成峰往外挪了挪给他让位置。
“哦？我也只是想说我们是朋友，你这波爸爸当的不亏，也没别的意思。”
“……”
“给，今天过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新开了一家烧饼连锁，闻着味道好香，你赶紧趁热试试。”
唐徽意一坐下，吴成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纸袋子递过来。
唐徽意接过还有些烫手的豆沙饼，芝麻焦香的饼皮里裹着甜甜的豆香，闻着确实馋人。
“你不吃？”唐徽意扫了眼手里三个不大的饼。
“我的在这里。”吴成峰又摸出一袋。
唐徽意扫了一眼，里头有五个！
“……”
他表情酸得明显，吴成峰顿时乐了。
“这几个口味不一样，你那三个是甜口的，这包五个是咸口的，正准备分你一个先尝尝，看喜欢哪种我明天再带。”
“行，咸口给我一个，我试试先。”
唐徽意突然觉得很放松，他咬了一口咸甜的酥饼，热烘烘的焦香直冲喉咙，好像把那长期泛在胸口的苦寒都冲淡了些许。
“其实我辞职了。”吴成峰突然说。
唐徽意吃惊地转过头看着他，嘴里的东西迅速没了味道。
“为什么？”
吴成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出来放在桌上。
“因为我不想步你的后尘。”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