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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嫌疑人的破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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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的晨光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林砚已经带着两名警员站在了“筑梦建筑设计公司”的前台大厅。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穿西装的职员们步履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三个穿着便服却眼神锐利的人——直到前台小姑娘看清林砚出示的警官证,脸上的职业化笑容瞬间僵住,手指攥着台卡的边缘,指节都泛了白。
“林警官……您、您找哪位?”她的声音发颤,目光不自觉地往办公室深处瞟。
“找你们总经理赵峰。”林砚的语气没什么波澜,指尖在前台的大理石台面上轻轻敲了敲,“现在,立刻。”
前台不敢耽误,抓起内线电话的手都在抖。不过半分钟,一个穿着深灰色定制西装的男人快步从电梯口走过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胶的光泽在晨光里格外明显,只是眼底的青黑藏不住——那是长期熬夜或焦虑才会有的痕迹。他老远就伸出手,笑容堆得恰到好处,却掩不住指尖的微颤:“林警官是吧?我是赵峰,快请进,办公室谈。”
赵峰的办公室在写字楼的十八层,落地窗外能看到大半片滨海市的海岸线。真皮沙发、红木办公桌,角落里还摆着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处处透着“成功人士”的精致。可林砚没心思打量这些,刚坐下就从文件袋里掏出周越的笔记本复印件,“啪”地一声放在桌上,纸张边缘在空气里划过一道脆响。
“赵总,先看看这个。”林砚的目光落在赵峰脸上,没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周越,你们公司的设计师,他在笔记本里写‘海滨新区项目偷工减料’‘会出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峰拿起复印件的手顿了一下,像是突然被烫到似的,指尖轻轻颤了颤。他低头看了几秒,眉头慢慢皱起来,语气却尽量保持平静:“林警官,这会不会是个误会?周越这孩子……怎么说呢,工作是挺认真的,就是有时候太钻牛角尖。海滨新区是咱们市的重点项目,从设计到审核,每一步都卡得很严,怎么可能偷工减料?”
“误会?”林砚冷笑一声,又拿出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在赵峰面前——那是从周越家里搜出来的项目核心结构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处钢筋标注,旁边还写着密密麻麻的计算式,最后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这是我们在周越书桌抽屉里找到的,他标注的钢筋用量,比国家标准少了整整三成。赵总,这也是误会?”
图纸展开的瞬间,赵峰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比办公室里的白墙还要刺眼。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想掩饰慌乱,手却晃得厉害,深褐色的咖啡洒在米白色的桌布上,晕开一大片污渍。他慌忙抽了几张纸巾去擦,指尖的咖啡渍越擦越乱,声音也开始发颤:“这……这图纸是他自己改的吧?公司存档的版本都是按标准来的,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写……”
“赵总,不如我们听听这个?”林砚没再跟他绕圈子,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昨天走访周越同事时,一个跟周越关系还算近的设计师犹豫了很久,终于说了实话——“半个月前我路过赵总办公室,听见里面吵架,周越喊‘你这是拿人命开玩笑!这项目要是出了事,谁担得起责任?’,后来赵总把他赶出来了,周越眼睛都红了……”
录音里的声音不算清晰,却足够让赵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手里的纸巾掉在地上,整个人瘫坐在沙发里,后背的西装很快被冷汗浸湿,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耷拉下来几缕。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他才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林警官,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害人,是开发商那边逼得太紧了!”
“开发商怎么逼你?”林砚往前倾了倾身,目光更锐利了。
“海滨新区的开发商是‘盛华集团’,他们的项目负责人跟我谈的时候说,预算超了,让我们在设计上‘优化’一下成本。”赵峰的头垂得很低,声音越来越小,“他们说钢筋用量太足会增加成本,让我先按少的标准出图,等施工到一半再以‘设计变更’的名义补回来……我想着只是图纸上改改,只要最后能补上,应该没什么事,就……就让周越改了。”
“周越同意了?”
“一开始不同意。”赵峰的手指绞在一起,“他跟我吵了好几次,说这是违规操作,会留下安全隐患。我没办法,只能跟他说先应付一下,后续肯定改回来,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改了图纸。可谁知道……谁知道他后来又反悔了,说要去住建局举报,我跟他吵了一架,还威胁他要是敢举报,就让他在行业里待不下去……”
“周越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林砚突然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赵峰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恐慌:“林警官!我没杀他!真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蓝海轩’酒店陪盛华集团的人吃饭,从七点到十一点多,中途就去了两趟洗手间,酒店的监控、还有跟我一起吃饭的人,都能给我作证!”
林砚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没从他眼里看到撒谎的慌乱,只有被揭穿秘密的恐惧。他冲旁边的警员递了个眼色,警员立刻上前:“赵总,麻烦你跟我们回警局做个详细笔录,包括你和开发商的所有沟通记录,都要提供给我们。”
赵峰点点头,站起身时腿还在抖,需要扶着沙发扶手才能站稳。看着他被警员带走的背影,林砚拿起桌上的图纸和笔记本复印件,手指在“偷工减料”那几个字上轻轻摩挲——赵峰虽然承认了违规操作,也有杀人动机,但不在场证明看起来很扎实,难道周越的死真的跟他没关系?
离开筑梦公司时,已经是中午。林砚没回警局,直接去了法医中心。解剖室的灯还亮着,周景澜穿着白色解剖服,正坐在电脑前分析数据,桌上摊着好几份检测报告。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却还是起身给林砚倒了杯温水:“赵峰那边怎么样?”
“招了,承认让周越改了钢筋用量,还威胁过周越,但他说自己没杀人,有不在场证明。”林砚接过水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赵峰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我已经让人去核实他的不在场证明了,要是真能对上,那这条线索就断了。”
周景澜没立刻说话,而是拿起一份检测报告递给他:“周越指甲缝里的化纤纤维,成分分析出来了。是城西‘宏远机械厂’的防尘布,那家工厂半年前因为环保问题倒闭了,现在被盛华集团租下来当仓库,堆放的都是海滨新区项目的钢材和建材。”
“盛华集团?”林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又是他们?周越死前去过那?”
“可能性很大。”周景澜点开电脑里的地图,在城西圈出一个位置,“我查了周越的手机定位,他死前两天,有两次定位记录在宏远机械厂附近,每次停留时间都在一个小时以上。另外,我还查了他的就医记录——三年前,他在市精神卫生中心被诊断出重度抑郁症,一直在偷偷吃抗抑郁药。半个月前他去复诊,医生说他的病情加重了,有自杀倾向,建议住院治疗,但他拒绝了。”
“抑郁症?自杀倾向?”林砚愣了一下,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他同事没提过这事,我们去他家的时候,也没看到相关的药瓶。”
“他把药藏得很隐蔽,在书柜最上层的一个旧盒子里,标签都被撕掉了。”周景澜的声音很轻,“我问过他的主治医生,说他性格内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总是一个人扛着。这次项目的事,可能又给他增加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林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线索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如果周越有自杀倾向,那他手腕的勒痕、颈部的扼压痕迹,难道是自己弄出来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宏远机械厂,他去那里干什么?如果是自杀,为什么要在死前跟赵峰吵架,还去查项目的问题?
“对了,还有这个。”周景澜又拿出一张照片,是周越手腕内侧的特写,除了这次的勒痕,还有几道浅浅的、已经淡化的疤痕,“这些是陈旧性疤痕,医生说应该是之前自残留下的,大概是一年前的痕迹。”
林砚看着照片里那些淡淡的疤痕,心里突然一阵发堵。他想起周越资料里那张笑容干净的身份证照片,想起他在笔记本里写的“不能忍”“要对得起良心”,很难把这个认真固执的年轻人,和“抑郁症”“自残”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时,林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负责查周越社交记录的警员打来的。他立刻接起:“怎么样?有发现吗?”
“林队!查到了!周越死前一天晚上,给一个叫陈默的人发过微信,内容是‘我已经拿到证据了,明天上午十点,宏远机械厂见,谈谈怎么处理’!我们查了这个陈默,他是海滨新区项目的监理,负责施工现场的质量监督!”
“监理?”林砚猛地站起身,水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立刻查陈默的下落!另外,派技术队去宏远机械厂,仔细勘察,尤其是周越定位停留过的区域,一定要找到他留下的痕迹!”
挂了电话,林砚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周景澜——他正站在解剖室的窗边,阳光落在他身上,把白色的解剖服染成了浅金色。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景澜轻轻点了点头:“注意安全,有消息随时告诉我。”
“好。”林砚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法医中心。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马路上车水马龙,滨海市的繁华一览无余。可林砚的心里却一片沉重,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这起案子就像一个迷宫,明明每走一步都能摸到新的线索,却总在快要看到出口时,又被一扇新的门挡住——周越和陈默要谈什么?他拿到的“证据”是什么?宏远机械厂又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周越是自杀,他为什么要在死前约见陈默?如果是他杀,凶手是赵峰,是陈默,还是背后的盛华集团?
林砚坐进警车,发动车子的瞬间,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法医中心,突然想起周景澜刚才说的话——“他总是一个人扛着”。也许,周越的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