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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殊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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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霁没有去赴那个神秘的约。
冰冷的理智在最后一刻压倒了混乱的恐惧。他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由林渊一手编织的巨网中，任何来自外界的“线索”，都可能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那个匿名信息，太过巧合，像是对他恐慌情绪的精准利用。
他直接回到了家。
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与外面冰冷黑暗的世界割裂如同两个时空。林渊系着围裙，正将汤碗端上桌，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几个小时前那条附带监控照片的威胁信息从未存在过。
“哥，回来了？正好，汤刚煲好。”
林霁站在玄关，没有换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却占据了他生命近二十年，如今变得无比陌生和危险的“弟弟”。
“我今天收到一条信息。”林霁开口，声音平静得异常，“关于城东那起案子，还有一些……过去的事。”
林渊摆放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和：“哦？说什么了？”
“说我该怀疑张睿。还说……你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林霁一步步走近，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林渊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比如，那枚纽扣，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手里？”
林渊轻笑出声，解开围裙，动作优雅从容。他走到林霁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哥，你觉得是我做的吗？”他直接反问，眼神纯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就因为我有一件类似的衬衫，丢了一颗纽扣？就因为我不小心弄伤了手？还是因为……我太爱你了，让你感到害怕，所以你宁愿相信一个匿名的挑拨，也不愿意相信日夜陪在你身边的我？”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甚至倒打一耙，将林霁的质疑归结为因情感压力而产生的臆测。
林霁没有被他带偏，继续抛出炸弹：“信息还提到了我们的母亲。”
瞬间，林渊脸上那种游刃有余的温和凝固了。虽然只是一刹那，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但林霁看到了——那层完美面具下，闪过一丝冰冷的、被触及逆鳞的厉色。
“她们都不在了。”林渊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真实的、不容触碰的阴暗，“提她们做什么？”
“我母亲是因为你父亲的家暴和欺骗才精神崩溃，最终浑浑噩噩去世。”林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而你母亲，更是被你父亲……”
“闭嘴！”林渊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狠戾。他一把抓住林霁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神里翻涌着黑沉沉的漩涡，“不许提她！”
这是林霁第一次看到林渊如此直接地流露出近乎失控的情绪。那个总是带着温柔假面的弟弟，此刻终于露出了尖锐的獠牙。而这一切，源于对他生母的保护。
林渊深吸一口气，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但抓着林霁手腕的力道丝毫未减。他凑近林霁的耳边，声音变得低沉而蛊惑：
“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父亲，一个冷漠虚伪，一个残暴成性。我们的母亲，一个被生活压垮，一个被直接谋杀。他们留给我们的是什么？是破碎的家庭，是痛苦的回忆！”
他的话语像毒液，缓缓注入林霁的脑海。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只有彼此了！”林渊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是我在你被母亲沉重期望压得喘不过气时陪着你！是你在我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时带我离开！是我们互相舔舐伤口才活到今天！”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把我们绑在一起？”林霁抬起被他攥紧的手，声音颤抖，“用威胁？用可能牵扯人命的阴谋？”
“是保护！”林渊斩钉截铁，眼神偏执而疯狂，“我在保护我们的家，保护你！外面所有人都想伤害我们，想分开我们！那个死者，她活该！她试图接近你，暗示你离开我！任何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都该死！”
他终于亲口承认了！承认了他与命案有关联！
林霁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荒诞的悲哀。他们从两个不幸的家庭逃离，最终却构筑了一个更加畸形、更加黑暗的共生体。
“自首吧，林渊。”林霁哑声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林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松开林霁的手腕，转而抚上他的脸颊，动作轻柔，眼神却无比冰冷。
“哥，你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是共犯了吗？”
林霁瞳孔骤缩。
“你帮我处理小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推下那个总欺负我的同学的后续；你在我父亲‘意外’死亡后，帮我做了完美的证言，让所有人都相信那只是一场醉酒事故……”林渊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线，如同情人低语，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你早就不是局外人了，哥。你的手，和我一样，早就沾上了洗不掉的脏污。”
“那不一样！那时我是为了保护你！”林霁辩驳，心却一直沉下去。
“现在也是保护。”林渊的笑容残忍而艳丽，“保护我们不被分开。哥，收起你那些无用的负罪感和正义感。从现在起，你只需要看着我，只相信我，只属于我。”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林霁的额头，气息交融，如同最亲密的恋人，也如同纠缠至死的宿敌。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同类，是扎根在腐烂泥土里，一起长出来的恶之花。”
“要么一起活，要么……”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千斤重量。
“……一起下地狱。”
林霁闭上眼睛。最后的光，熄灭了。他所有的挣扎、质疑和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林渊强行拖入了这片唯有他们二人的、无尽的黑暗深渊。
他不再是受害者，也不是拯救者。
他是共犯。
从很多年前，他选择无条件庇护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开始，就已经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