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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春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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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洲第一个冲进来，目光如探照灯般精准地扫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到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人和桌上摊开的草稿纸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无声地对着旁边的张筱雅疯狂使眼色。
张筱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林薇更是激动地捂住了嘴，拿出手机飞快地敲打着。
许昼被陆续投来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挪回自己平时坐的、靠墙的那个位置。
“许昼，”顾未明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在略显嘈杂的教室里，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这道变式题，你试试。”
他推过来一张新的草稿纸，上面已经写好了一道类似的题目。
这个举动，自然而然地将他留在了这个同桌的位置上。
许昼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顾未明。对方并没有看他，已经开始拿出早读要用的英语书，侧脸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手给了一道练习题。
但许昼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接过草稿纸，拿起笔，低声应道：“……好。”
早读的正式铃声响起，教室里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许昼坐在顾未明旁边，听着周围熟悉的读书声，鼻尖萦绕着身边那人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手里做着对方刚刚给的题目，心里那片曾经冰封荒芜的角落，仿佛被温暖的阳光和潺潺春水漫过，悄无声息地，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早读课的英语课文念得磕磕绊绊，许昼的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身边的顾未明坐姿笔挺，朗读的声音低沉平稳，每一个单词的发音都清晰准确，像他解题时的逻辑一样无懈可击。
许昼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悄悄落在旁边那人握着书的左手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就是这只手，昨晚在草稿纸上写下清晰的步骤，刚才……刚才还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背。
那瞬间微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像一枚小小的烙印，让他心尖发颤。
他赶紧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盯着课本上的字母，但它们却像一群跳动的黑色蝌蚪，根本无法组成有意义的单词。满脑子都是顾未明讲题时低垂的睫毛，偶尔抬眼看向他时那双深潭似的眼睛，还有那句简短的“嗯。早读前，教室。”
一种陌生的、甜丝丝的感觉，像初春的溪流，悄悄融化着他心里最后那点冰碴。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上这种被“管着”、被“盯着”的感觉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羞耻，却又抑制不住那丝丝缕缕冒出来的雀跃。
下课铃响，英语老师刚走出教室，周洲就像个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屁股挤在许昼旁边的空位上，胳膊肘亲昵地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行啊许昼！一大早就在搞学术交流？怎么样，明哥独家辅导，效果显着吧？”
他的大嗓门立刻吸引了周围几个同学的注意，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好奇和调侃。
许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反驳：“谁、谁搞交流了！就是问个题……”
“问个题需要凑那么近？”前排一个女生笑着转过头，“我们都看到啦，讲得可认真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男生起哄，“什么时候也让我们沾沾光，听听明哥的独家讲解啊？”
许昼被他们说得无地自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梗着脖子硬撑：“你们……你们别瞎说！”
他下意识地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顾未明。
顾未明似乎完全不受周遭喧闹的影响，正慢条斯理地合上英语书，拿出下节课的数学课本，对于周洲他们的起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他们讨论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这种极致的冷静，反而奇异地安抚了许昼的慌乱。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必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调侃。
然而，就在他稍微放松下来时，顾未明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围过来的周洲几人，最后落在那个起哄最厉害的男生身上，淡淡地开口：“他的思路很活，只是基础需要加固。”
这话是对着大家说的，像是在客观陈述一个事实。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许昼。他没想到顾未明会突然开口，而且还是……在替他说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分析一个实验对象。
周洲最先反应过来，立刻顺杆爬：“哇！明哥都认证了！许昼你可以啊！那以后是不是得多多请教？不能辜负明哥的期待啊！”他说着，又用手肘撞了一下许昼，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基础加固’~嗯~？”
那语调里的暧昧几乎要溢出来。
许昼刚褪下一点热度的脸又“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恨不得把周洲的嘴缝上。他紧张地看向顾未明，生怕他不悦。
顾未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周洲的过度解读有些不适，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拿起数学书，翻到今天要讲的那一页，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上课了。”
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瞬间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周洲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许昼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点甜，因为顾未明那句算是维护的话；有点恼，因为周洲的口无遮拦；还有点慌，因为顾未明那看不出情绪的态度。
一整天的课，许昼都上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发现自己观察顾未明的频率越来越高。看他回答老师问题时的游刃有余，看他刷竞赛题时的全神贯注，甚至看他课间闭目养神时微微颤动的睫毛。
每一次偷看，都像在印证某种悄然发生的变化。那颗被埋下的种子，早已破土而出，不受控制地抽枝发芽。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许昼对着一道数学难题咬了半小时笔头，各种方法都试了，总是差最后临门一脚。思路卡在一个关键点上，死活绕不过去。
他烦躁地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旁边。
顾未明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从竞赛题中抬起头，侧过脸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许昼像是做坏事被抓住，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指指卷子，声音有点干：“这道……卡住了。”
顾未明放下自己的笔，很自然地倾身过来。那股熟悉的皂角清香再次靠近，许昼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哪里？”顾未明的目光落在题目上。
“就这里，”许昼凑近些，手指点着那个卡住的步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用了你早上说的那种代换，但是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
两人的头靠得很近，许昼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轻微的气流。他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顾未明即将开口的讲解上，却又无法忽略身边这人强烈的存在感。
顾未明看了几秒，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轻轻画了一条辅助线：“这里，忽略了一个隐藏的垂直关系。加上这个，再用相似定理。”
一条简单的辅助线，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
许昼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兴奋地拿起笔，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写，果然畅通无阻。
“嗯。”顾未明看着他豁然开朗的样子，几不可察地应了一声，并没有立刻退回自己的安全距离，目光依旧落在许昼笔尖流淌出的步骤上，偶尔开口提点一句：“这里计算仔细点。”“这个结论可以直接用。”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呼吸几乎拂过许昼的耳廓。
许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解题的顺畅和身边人近距离带来的双重刺激中，笔下飞快，脸颊发热，心里那片初生的春芽，仿佛被温润的细雨滋润，悄无声息地又舒展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