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洗过澡，何雨灯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陷进床褥里。眼皮沉重，意识却异常清醒。浴室的水声停了，齐沿带着一身湿冷的水汽躺进来，手臂习惯性地环过他的腰。黑暗中，他的呼吸扫过他的后颈。
“累不累？” 齐沿的声音很低，带着事后的沙哑。
何雨灯没回答，只是在他怀里慢慢转过身，把脸埋进他带着凉意的颈窝。齐沿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干净和他自己残留的味道，让他有种溺水者抓住浮木的错觉。
齐沿的头发还没干透，几缕湿发贴在他额角，冰凉。何雨灯抬起头，在昏暗中寻找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确实有段时间没做了。齐沿今晚的动作印证了这一点。
他抱着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他揉碎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吻不再是温柔的探索，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侵占，每一次吮吸都像要烙下印记。手下的力道也失了分寸，揉捏着腰侧的软肉，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快两个月了，何雨灯……”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又像压抑着熔岩。
后面的话淹没在更猛烈的动作和何雨灯破碎的呻吟里，他听不清了。只记得在意识被顶撞得支离破碎的某个瞬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哭得红肿发烫的眼皮上。
再次清洗干净回到床上，何雨灯蜷缩在被子一角，看着暖黄台灯下齐沿的侧影。他靠着床头，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神情专注又冷硬。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喉咙干得发疼，像被砂纸磨过。何雨灯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吓人：“齐沿？”
几乎是瞬间，齐沿的目光就从屏幕上移开，转向他。他没说话，直接探身从床头柜拿起水杯，递到他唇边。
“……渴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何雨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清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缓解。他摇摇头，没接杯子：“很忙吗？”
“还好，快了。” 齐沿把水杯放回柜子，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似乎想说什么，“你……”
“我还好。” 何雨灯飞快地截断他的话，几乎是抢着回答。他不想听那句可能出现的、带着距离感的“你还好吗？”。他捧起剩下的半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仿佛要用这冰凉的液体浇灭心底翻腾的躁动和无处安放的情绪。一场没有立场、也毫无意义的对话，被他用一杯水强行终结。
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声中缓慢爬行。何雨灯闭着眼，却毫无睡意。四个小时后，他听到齐沿终于合上笔记本的声音，接着是揉按额角的细微声响。
他伸出手指，在黑暗中，轻轻戳了戳齐沿放在被子外的手臂。
齐沿立刻低头看过来，屏幕光熄灭后的黑暗里，他的眼睛像沉静的深海：“怎么了？”
“……你能不能快点睡？” 何雨灯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齐沿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啊。” 他动作利落地关掉台灯，把笔记本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黑暗中，两人之间隔着几寸的距离，呼吸可闻。
“齐沿？” 何雨灯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 他的回应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种等待的平静。
酝酿了许久的三个字，终于艰难地吐了出来：“对不起。”
他知道齐沿是那种人——再大的气，发过一顿脾气，就很少再持续向外释放冷暴力。但他不确定，仅凭这一句单薄的道歉，是否能真正触碰到他心底那块被欺骗划出的、名为“失望”的冻土。
“我……” 喉咙又开始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把那些在心底盘桓许久的、阴暗角落里的东西都挖出来，摊开在月光下，哪怕鲜血淋漓。
“我不是那么想骗你。” 这是起点。
“你见过几个男性……有中度及以上的抑郁症？”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自嘲的颤抖，“除了我，应该没有吧？或者……有，也藏得比我好。”
他顿了顿，像在积蓄勇气，
“我的性格，从某些方面……已经掐断了我扩大交际圈的可能。像个自我封闭的孤岛。你没发现这些，只是……你一开始是以‘私生子’这个身份标签看我，觉得我冷淡疏离是理所当然。后来发现我对你们家那点东西没兴趣，又觉得我‘人还不错’，是个‘好人’。于是，那些孤僻、敏感、不合群……就都被你无意间忽略了，或者……美化了？”
黑暗中，他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就像……就像犯了一个错，然后为了掩盖它，故意犯一个更大、更显眼的错。这样，当别人指责时，第一个错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苦笑了一下，尽管没人看见，“我用‘私生子’的冷漠外壳，掩盖了里面那个更不堪、更破碎的何雨灯。”
他转向齐沿的方向，即使看不清，也固执地朝着那片黑暗的轮廓。
“你优秀，聪明，会开导人，能轻易看透别人在想什么……你是我见过最耀眼也最温暖的存在。所以我不想舍弃……我舍不得。” 眼泪无声地滑落，渗进枕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害怕真实的自己会把你推开。”
最后一句，带着孤注一掷的卑微和恐惧，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别拒绝我，齐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