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暗追·温水煮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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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林温陶对自己的广州之旅还是非常满意的，有灵感，有美食，还有可遇不可求的“天菜”。
当然，那个“天菜”就是泡得一手好茶、做得一手好点心、长得一副君子模样，且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少女心思似乎毫无所觉的老板——陈屿深。
自从那日清晨“目睹”甚至“亲手参与”（虽然只是揉了个歪歪扭扭的兔子面团）了点心准备阶段，发现陈老板不为人知的“点心师傅”一面后，林温陶就被心里那头名为“好感”的小鹿，彻底撞成了脑震荡，并且单方面宣布：她要和陈屿深处朋友！！！
然而，追求计划（LWT代号：温水煮青蛙）实施起来，却比想象中更有挑战性。
挑战一：陈青蛙先生，他似乎……对锅里逐渐上升的温度毫无感知。
林温陶仔细复盘了近期的接触。
她几乎成了“半闲居”的晨间固定风景线。
她总挑人不多不少的时段去，点一壶小青柑，一两样点心，然后占据那张靠窗、光线好、又能“不经意”瞥到柜台的老位置。
她带着她的笔记本和相机，假装寻找灵感，实则在寻找每一个能和陈屿深“自然”交谈的机会。
“陈老板，今天有什么特别推荐吗？”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纯粹的询问，没有其他激动的情绪。
陈屿深总会停下手里的动作——多半是在擦拭某个茶壶或茶杯（严重怀疑他是茶壶精转世）
哈哈，开玩笑，挺多算非遗级擦壶大师。
温润的目光会朝她看过来，认真思考一下，然后给出专业又简洁的建议：“今日的陈皮牛肉丸挞蒸挺好好，够爽口。”或者“试试沙翁？刚炸好，甜而不腻。”
看，多完美的回答！精准、专业、充满了对自家点心的自信！
就是……完全没有接收到任何“这位女士似乎对我本人更感兴趣”的信号。
林温陶一边咀嚼着美味（确实美味）的牛肉丸，一边在心里默默划掉计划A：以美食搭讪建立共同话题。失败。
因为他真的只跟你聊美食。
偶尔，她能捕捉到一些陈老板特别的神情。
比如那次，她“恰好”拍下了他逗弄小孩时那抹罕见的、毫无防备的稚气笑容。
机会来了！她当时心想。
这总能让他意识到点什么吧？比如“这位女士为什么总是拍我”？
结果第二天，陈屿深看到她，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递上茶点时甚至还对她微微笑了一下，仿佛昨天那个差点同手同脚逃回柜台的人不是他。
只是……嗯，林温陶敏锐地发现，这天他擦拭茶杯的时间格外长，而且擦的是同一个已经锃亮无比的杯子。
“有反应！但不大！”
林温陶当即在那晚的“煮蛙日记”里写道，
“疑似出现短暂系统紊乱，但重启后恢复正常。耐热度疑似提升？需加大火力。”
怎么加大火力呢？林温陶苦思冥想。
“直接表白？”
“不行不行。”赵曼伊女士在视频里耳提面命：“陶陶！矜持！你可是上海滩广告界的高冷女神（自称的）！虽然现在暂时下凡到了荔湾，但格局不能丢！要似有若无，要蜻蜓点水，要让他先开口！不然以后家庭地位不保！”
林温陶觉得有道理。而且，她隐约觉得，像陈屿深这种自带“旧时少爷”气韵、习惯保持距离感的人，太直球的进攻可能会吓跑他。
就得“温水煮”！
于是，计划B上线：润物细无声的关怀与……刷存在感。
她开始“顺手”带些小东西。
比如，某次路过花店，看见有卖小盆的薄荷和迷迭香，她便买了下来，带到“半闲居”。
状似无意地对陈屿深说：“陈老板，我看你这边窗户光线挺好，养点香草挺好的，泡茶或者做点心偶尔能用上吧？”
说完还努力眨眨眼，试图传达“看我多为你着想”的讯息。
陈屿深看了看那两盆绿油油、散发着清新气息的小植物，眼中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多谢林小姐，有心了。”他接过盆栽，真的把它们摆在了柜台旁能晒到太阳的窗台上，还仔细调整了角度。
然后第二天，她发现那两盆香草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喷水壶，而陈屿深在给它们浇水。
她心态非常好的给自己比了个耶。
看，他接受了我的好意！还在精心照料…那两盆草。
过了几天，她又买到一份据说是老字号的双皮奶，“刚好”那家做活动，送了她一份。
她推说太甜吃不下了（其实并没有），自然而然地把另一杯推到刚忙完一阵、正好路过她桌边的陈屿深面前：“陈老板，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的，就是对我有点甜了，还有一杯呐，给你啦，别浪费。”
陈屿深顿住脚步，看看双皮奶，又看看她，眼神里有点困惑。
林温陶心里咯噔一下：操之过急？被嫌弃了？
正当她准备尴尬地收回勺子时，陈屿深却接了过去，语气依旧温和：“好啊，多谢。刚好有点饿了。”
他拿着那份双皮奶回到了柜台后，慢条斯理地吃完了。
林温陶长舒一口气，同时心里的小人又在跳舞：他吃了！他吃了我送的的双皮奶！呃，没什么。
但总之是进步！
她没看到的是，陈屿深回到柜台后，看着那个印着别家logo的碗勺，微微蹙了下眉，低声自语：不会啊，我记得“‘明记’的双皮奶，不会太甜啊……糖浆熬的火候挺好，奶皮也适中厚啊……”
显然，林小姐对甜品的要求……比较独特。他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温陶对这锅“温水”持续加热。
她会“偶然”提起自己正在找一些关于广府老手艺的资料，陈屿深便会放下茶壶，认真地给她介绍哪里可以找到相关的老师傅，甚至帮她打电话询问。
她会“不小心”把笔记本落在桌上，里面“恰好”有画他的速写（当然是比较帅的角度），等他捡到归还时，期待他能发现点什么。
他却只是小心地合上本子，递还给她，温和提醒：“林小姐，你的本子忘了拿。”眼神清澈，毫无杂念。
她会在芳姨、坚叔打趣陈屿深“最近好像和那位林家靓女几啱谈”（很谈得来）时，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他却只是无奈地笑笑，对阿婆阿伯们说：“阿婆阿伯，唔好乱讲啦，人家系顾客来的。”
语气坦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真好”。
林温陶简直要挠墙了。
这人到底是段位太高，还是真的……感觉神经比那揉了几十年的老面团还迟钝？
她的闺蜜赵曼伊成了唯一的军师和吐槽对象。
“曼伊！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我都快成他茶楼里的固定摆设了！他居然还能那么平静地跟我讨论虾饺皮是澄面多一分Q弹还是少一分更Q弹！”
视频那头，赵曼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陶陶，你可能真的遇到对手了！要么是真君子，坐怀不乱！要么就是……他可能真的觉得你只是特别热爱广式点心和茶文化？”
林温陶瘫倒在阁楼的小床上：“我觉得是后者……他看我的眼神，跟看那位爱收集铁皮玩具的七叔公没什么区别！都是‘有趣的顾客’罢了！”
“噗——”赵曼伊再次笑喷，“那你就继续‘温’着吧！反正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住他对面，有的是时间磨！说不定哪天他就开窍了！”
“我怕还没把他煮熟，我自己先熬干了……”林温陶有气无力地说。
虽然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但林温陶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她混成了“半闲居”的“半熟客”。
芳姨会热情地招呼她“姑娘，今日气色几好喔！”，坚叔会中气十足地推荐“靓女，试下今日嘅酥皮叉烧包，阿深亲自调嘅馅！”，连后厨的阿炳师傅看到她，都会笑眯眯地点点头。
至于陈屿深，他对她的态度，确实比对待其他顾客要多一点点……自然和熟稔？
比如，他会记得她偏爱小青柑普洱，每次她坐下不久，那壶茶就会准时送上。比如，他会在她对着菜单犹豫时，给出更个人化的建议：“今日唔好点萝卜糕，油用得唔系几好。试试芋丝糕？”
啊啊啊啊啊，再比如，有一次下大雨，她没带伞，困在茶楼。客人渐渐走光，他看她望着雨幕发愁，竟然开口说：“你要是急的话，等阵雨细了会儿，我先撑遮送你返去阁楼？”
……这算是自我攻略吗？！！
……他到底对我有没有意思！！！
虽然后来雨很快小了，他没送成，但那份主动，让林温陶的心跳加速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些细微之处，苦苦支撑着林温陶“煮青蛙”的伟大事业。
转机（自认为的）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茶客稀少，林温陶正对着笔记本“寻找灵感”（实则偷瞄柜台里擦拭茶具的陈屿深），一位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目标明确地直奔柜台。
“深哥！”女子声音娇嗲，带着明显的熟稔和亲昵，“我阿妈让我来拿订好的陈皮。” 陈屿深抬起头，看到来人，笑了笑：“系阿敏啊，等阵。”
他转身从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递过去。叫阿敏的女子接过袋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身体微微前倾，靠在柜台上，笑靥如花地和陈屿深聊了起来。距离近得几乎能碰到他的手臂。
林温陶的警报瞬间拉响！危机感爆棚！ 她竖起耳朵，努力捕捉那边的对话碎片。“……最近忙咩啊？”“……茶楼事情啦。”“……几时得闲出去吃饭？”“……看时间啦。”
声音不高，但那种氛围……林温陶感觉手里的笔都快捏断了。这女的谁啊？看起来和陈屿深很熟？还约吃饭？
她现在跟陈屿深还没有关系，会不会想的太多了？……她对这种事完全没经验啊！！！
她拿出手机，假装自拍，实则飞快地偷拍了一张那女子的侧影，火速发给赵曼伊：“紧急军情！出现疑似情敌！助我！我应该怎么做啊？！”
赵曼伊回得飞快：“收到！稳住，陶陶！你是正宫（自封的）啊，把你正宫的气场拿出来！”
林温陶哪里稳得住。
她看着阿敏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而陈屿深虽然还是那副温和样子，但并没有拒绝对方的靠近，心里酸得直冒泡。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出击（委婉地）。
她端起茶杯，状似悠闲地踱步到柜台附近，假装被博古架上的一个茶宠吸引，然后用刚好能让那边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语（其实是说给某人听）：“咦，这个茶宠造型挺别致的，有点像……嗯，青蛙？还挺可爱的。”
说完，她飞快地瞟了陈屿深一眼。陈屿深果然被她的声音吸引，视线转了过来，落在那个茶宠上，微微愣了一下。
阿敏也好奇地看过来。
林温陶心里暗喜：看！我提到“青蛙”了！暗示你呢！快领悟我的“温水煮青蛙”计划啊！
陈屿深看了看茶宠，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林温陶，沉吟了片刻，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林温陶心跳加速：他懂了？！
只见陈屿深走了过来，拿起那个茶宠，对林温陶温和地、认真地解释道：“林小姐好眼光。不过这个不是青蛙，这是‘金蟾’，招财的。你看它背上的铜钱和珠串。造型是有点……别致，挺容易看错的。”
林温陶：“……”
阿敏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温陶感觉脸颊的温度瞬间飙升。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神特么金蟾！谁要跟你讨论这个！
“哦……是、是这样啊，看错了，不好意思。”她干巴巴地说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全程没敢再看陈屿深一眼。
苍天啊大地啊！她为什么要用这么隐晦的暗示啊！等姑娘走了以后，旁敲侧击问一下不就是了，这下丢死人了！！
林温陶在心里疯狂捶地。
那边，阿敏又和陈屿深说了几句，终于拿着陈皮离开了。
陈屿深送走阿敏，回到柜台后，目光若有所思地瞥向林温陶的方向。只见林小姐正埋头于笔记本，似乎写得无比专注，只是……耳根好像有点红？是太热了吗？
他想了想，拿起茶壶，走过去，自然地为她添了茶水。 “林小姐。” “啊？”林温陶猛地抬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尴尬红晕。
陈屿深看着她，眼神温和依旧，但似乎多了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顿了顿，才轻声说：“刚才那位，是街口海味铺老板的女儿，过来拿预订的陈皮的。”
“哦，哦，这样啊。”林温陶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毫不关心，“海味铺……挺好，挺好。”
陈屿深看着她，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嗯。”他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林温陶愣在原地。他……刚才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是察觉到她的“异常”了吗？还是……只是出于礼貌？林温陶的心，再次被陈老板这昙花一现的、意味不明的举动搅得七上八下。
傍晚，林温陶离开“半闲居”时，心情依旧复杂。既为白天的尴尬社死瞬间感到懊恼，又为陈屿深那句没头没脑的解释，心里小鹿乱撞。
她慢吞吞地走在麻石路上，没注意到身后，陈屿深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穿着浅色针织衫、拖着略显慵懒步伐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他微微蹙着眉，手里无意识地折叠着那块永远干净的白布。
今天林小姐好像有点奇怪。
先是把金蟾说成青蛙（虽然那金蟾造型是有点抽象），然后听到阿敏是海味铺的女儿时，表情也愣愣的。还有最近，她总是来，带小植物，分享甜品，问很多关于点心和茶的问题……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陈屿深的脑海，让他摆弄布料的动作倏然停住。
难道…… ……难道林小姐是对广式点心制作或者茶艺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想要拜师学艺？所以才会如此频繁地过来观察、提问，甚至用送小礼物和分享食物的方式来示好？
陈屿深觉得这个推测非常合理。
毕竟，林小姐看起来就是很有文化、对传统技艺可能充满好奇的那种人。
他一开始也被林小姐的气质容貌所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所以……但是，他已经改正了肤浅的想法，要尊重林小姐。
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更专业、更耐心一点？
毕竟，有人如此欣赏“半闲居”的手艺，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至于拜师……他倒是没想过收徒。不过，如果林小姐真的想学，闲暇时教她一些简单的，比如包个虾饺、泡壶基础茶，似乎……也不是不行？
陈老板觉得自己精准把握了顾客（？）的心理，心情莫名舒畅了几分。
他转身回到柜台，拿起一个光洁如玉的白瓷杯，又开始了他永恒的擦拭大业，嘴角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极柔的弧度。
而另一边，刚刚回到阁楼的林温陶，正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
“他解释了！他肯定是在意我的想法的！虽然暗示失败了，但结果是好的！”
她摸出手机，兴奋地给赵曼伊发语音：“曼伊！我觉得我的水温好像终于升了一度！他今天主动跟我解释那个女的是谁了！虽然过程很社死……但结果是好哒！”
她完全不知道，她想要“煮”的那只青蛙，刚刚得出了一个与她期望南辕北辙、却让他自己无比安心的结论。
水还在继续加热，青蛙在温水中舒适地徜徉，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回应这份“求学”的热情。林温陶的“追夫大计”，想是道阻且长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暗追·温水煮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