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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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其他照片吗？”我问姚远。
姚远将相册推给我，“你拿着看吧。”
我接过相册，从头翻看。
相册很笨重，是二十年前的老样子了。
相册的第一页是姚远爸妈的婚纱照。
他爸穿着西装，他妈穿着粉白的婚纱。
两人并排坐在炕上，他们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接下来的几十张都是这样的婚纱照，有的是夫妻站在外面，两个人的合照，四个人的合照，六个人的合照，一大群人的合照。
有的坐在三轮车上，两人站在车厢里的最前排，他们后面还站着许多人，后面的人数一会儿多，一会儿少。
有的是在室内，姚远爸给姚远妈脱鞋，姚远妈低眼看。
有的在敬酒。
有的在吃饭。
有的视线不知投向了什么地方。
所有的照片中，两人的表情似乎都没变过，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呆板。
我没在照片中找到笑容。
姚远的眼睛很像他的妈妈。
结婚照之后，是姚远爸年轻时的照片，看起来应该是结婚前，跟朋友一起的旅游照。
照片中几个年轻小伙子并排站在山石之前，他们头上戴着皮帽，有的在笑，有的好像在说什么。
还有站在冰灯前的，站在喷泉边的……
姚远妈的照片也有几张，有张单人照是她站在一个广场上，穿着一件绿色短袖。
剩下的几张都是合照，跟两个女人的合照，跟四个女人三个男人的合照，跟四个女人一个男人的合照。
我继续往下翻，姚远出现了。
他的头发短的好像仙人球，他站在草丛里，小草没过他的膝盖，他的手上捏着一朵小花，拳头上能看到几个小肉坑。
我问姚远照片中的他几岁，遥远说两岁。
我盯着两岁的姚远，看着看着，就笑了。
姚远问我笑什么，我说，他穿了一条粉色碎花大裤衩。
姚远说那不是他的，借了邻居小姑娘的裤衩穿，因为我妈觉得人家的裤衩好看。
这张照片也是邻居给拍的，邻居家很有钱。
我问这个有钱邻居住哪，我没看到他家附近像是有有钱人家的样子。
姚远说这是以前的邻居了，后来邻居搬到城里住了，姚远自己家也搬家了。
将这张照片翻过，下一张的姚远看起来长大很多。
我又问姚远这张几岁了。
姚远说十岁。
十岁的姚远神情和两岁时差不多，神情呆呆的，这么说来，他初中那张照片的神情不也一样吗？
我问姚远，为什么他的照片看起来很呆。
姚远说，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不上相吧。
我看看他的脸，他的脸比照片中生动多了。即使他不做表情，也不会显得呆板，他的脸好像会说话一样，我每次看他，都觉得他好像在倾诉着什么。
我又看了三五张姚远小学时的照片，再就是初高中毕业照了，他的照片少得可怜。
我问他怎么就照这么几张呢？没有别的了吗？
姚远说有别的，一寸照，和两寸照。
我说现在手机拍照这么方便，他没多拍几张吗？
姚远说他不喜欢自拍。
我向他伸出手，“手机借我用下。”
他把手机放到我手上，嘴里说着，“做什么？”
我找到相机图标，点开，对准姚远。
我对姚远说：“笑一笑。”说话时眼睛移到他脸上，没注意手指碰到了镜头翻转，我重新看手机屏幕时，就看到屏幕上映照着我身后的墙壁。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将镜头再次反转。
屏幕上姚远在微笑。
我连拍了三次。
拍完之后，姚远却不满意。
他说：“看起来幸福地刺眼。”
我“切”了一声，“也不看看是谁拍的，我来拍你，你能不幸福吗？”
话说完才觉得我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样的讲话方式，就好像我们是情侣一样。
姚远大概也同样想法吧，他再次用那种含着一点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我低头看他的手机，又把刚刚的三张照片看了一遍，没有看出半点区别。
手指一动，一不小心翻到了第四张照片，这张照片我之前有看到小图，没看出来拍的是什么。现在放大了看，终于看清了。
是一辆马车，马车前方坐着一个戴草帽的人，他身侧有根鞭子支楞着，姿势有点像拖着拂尘的太监。
我问姚远，“这是谁？”
姚远说：“村里的人。”
“拍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
我还想再看看别的，姚远却将手机拿了回去。
而在他拿走之前，我留意到照片的拍摄日期。
2015年5月2日13：33。
是前天。
这几天我跟姚远几乎形影不离。
前天下午一点半，我和姚远在街边等车。那时来了一辆空马车，我还跳上去坐了一会儿。
可是姚远的照片中，没有我，却多出了一个赶车的人。
我在心里想，姚远，你这个骗子。
我没有再提及那张照片，我们又坐着聊了会儿天，天亮后，姚远带我出门。
我问他做什么，他说去照相馆。
我笑着问他：“怎么？照上瘾了吗？”
姚远说：“是啊。”
拍照的时候，我站在摄影师身边，看着端坐在那里姚远。
我对姚远说：“要不要拍一张合照？咱俩还没拍过合照呢？”
姚远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拒绝了，我当然也也只是说说而已。
他拍得是十块钱快照，当场拍当场取，他把黑白照送回了家，下午时带我去了河边。
河面既窄且浅，七块石头将河一拦，便是渡河的桥。
我们踩着石头来到河对岸，入目一片碧绿，小草才出土，散发着清新的气味。
我们顺着一条小径往前，到处不是树就是草，偶尔现出一户人家，都带有一股隐居者的气息。
小路弯弯曲曲，偶尔有些岔路口，姚远带着我不时右转，左转，直走。
我看到田地，看到树林。
我们走了很久，走到地势很高的地方。
姚远说，这里温度高些，也许樱桃会提前成熟。
我果然看到了樱桃，个头非常小，不比黄豆大多少。
吃进嘴里，酸。
本来红的就没几个，勉强找到的这几颗，酸得掉牙。
“为什么你家这边的樱桃这么小？”
“已经很大了。”
“一点也不大。”
“这可是跟李子嫁接过的樱桃，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难怪这么酸。”我反应过来李子是什么，说，“樱桃和李子也能嫁接？都跨物种了吧？”
姚远就笑，他说：“跨物种有什么不可以？”
我说：“没想到你还挺重口的。”
姚远说：“你还记得物种划分的标准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否存在生殖隔离。”
“啊……”我还在想着樱桃和李子，然后想到马和驴。
却听到姚远说：“所以，男人和男人也是两个物种。”
“啊？”
“因为存在生殖隔离。”姚远笑起来。
我也笑，“你的笑话太冷了。”
姚远说，今天是踏青日，所以我们一整天都在山上转。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