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无解的梦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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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俞央难得睡得安心。身后的人以热辐射的形式向外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量，俩人躺在一床被子里，隔绝一切外物，似乎在宇宙之外形成了又一个浓缩版太阳系，太阳是盛醉，给予光亮和温暖的是盛醉，他拥抱着这个简易宇宙里唯一一颗恒星，他的恒星。
相比之下，盛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一地鲜红刺痛人眼，惨白的月光好似俞央失去血色的皮肤。遍地的玻璃碎片被放大成月球上凹凸不平的地表——陨石坑、小山包…他置身其中，周遭沉寂的夜色迷人眼，什么都看不真切，找不到爱人。
被流放到这个孤独死寂的星球，一个只有黑白双色的世界。
黑暗里，一双眼睛葛然睁开。盛醉抬起下巴往前蹭，便贴上俞央的黑发，挠得他心里直痒痒。被双手搂抱在怀的躯干温暖而柔软，他将手掌小心移动到心口的位置，感受到手心下方另一个人心脏强有力的跳动。那沉稳跳动的鼓点仿佛牵连到他自己的脉搏，让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屏住的呼吸泄了，被水坝拦截的河水倾数奔涌，呼出的气息尽数打在俞央后颈，最后以一个不带任何欲望色彩的、干净的吻做结。
依旧鲜活的，心脏跳动着的，他唯一的恒星。
*
天应该是亮了，俞央睁眼，窗外飘着一片浓厚雾气，茫茫白雾中走动的人影来来去去。他坐起身来，罩上轻薄的外衫，跳下床往外走去。推开门的瞬间，掩住视野的雾气忽地退开，竹栏隔开的小院之外，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出现在他面前。
俞央略感疑惑，无意识蹙着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似乎应该有个人紧紧地抱着他，凑近他耳畔一遍一遍说着情话。
“您终于醒啦!”一个头戴玉冠、黑发束成高马尾的少年步伐急促扑到他面前，看着他惊喜地笑。
终于…为什么要用终于这个词，他睡了很久吗？面前的人又是谁？
他这么想，于是问出口。
少年连连摆手：“也没有睡很久。平常您总是雷打不动七点半醒来，今儿竟然延迟了半个小时——这几天我在周围转了转，这里交通不发达，最近的车站都在几里开外的地方。远离城市，可以多住一段时间，他应该没那么快找过来，兴许能过段安生日子!”
?
“他”…是谁?
咦…奥，自己在躲人。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躲人，又是在躲着谁呢?不对，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逃避谁?
奇怪。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好，辛苦你了。”俞央面色不变，望着少年陌生的脸庞，看着看着，那张脸竟然变得慢慢熟悉起来。就像被擦干净的镜子，重新在他的记忆里找到对应的身份信息。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最近村里出了好几桩盗窃案，这地方又偏，科技手段落后，什么都查不出来…听说那小贼是表演型人格，专挑有人在的时候下手，通常黑布蒙着脸，一般不会伤人，丢失的财物也会在第二天被尽数奉还…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就是一疯子、变态!”
窗外日光淡淡，清亮惨白，如同寿命即将耗尽的白炽灯灯光。俞央用力地揉眼睛，没有接话。
这个地方看似正常，却处处弥漫着奇怪的气息。人们脸上、外面的景物上…都带了一丝白茫的雾气，俞央原以为是自己眼睛里进了脏东西，伸手揉之后，眼前的世界却并没有产生变化。
这一天过得飞快，睁眼时还是早晨，再睁眼就到了深更半夜。
白天他想走到外面看看，却被少年以各种理由拦在竹屋里，无奈只得趁着夜色悄悄溜出来，打探这个半熟悉半陌生的世界。
之所以说半熟悉半陌生，是因为看到地形、店铺的第一眼，俞央确认一切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可就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下一秒，他就理所当然地想起了已经打烊、落下卷帘门的店铺原本的样子，连带着对店主人也有印象，似乎他与这些人之间本就这样熟识。
俞央居住的小屋面朝湖水，背靠悬崖。悬崖约莫六层楼的高度，呈弯月形半围绕着其下矮小的竹屋。竹屋左边一条水泥路向外延伸，蜿蜒缠绕着爬上悬崖。悬崖之侧更有群山环绕，高低不一的居民楼依山而立，深蓝色的玻璃窗流出年岁消逝的气息。楼与楼之间距离狭窄，似乎能让人从这边的阳台轻松跳到那边。
竹林深处一群飞鸟受惊飞起，黑压压一片直指黑天，消失在远处云层尽头。
一道黑影从他眼前划过。俞央站在错落的居民楼下，抬头隔着夜幕静静与对方对望。
“呵，”对方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怕我?”
“其实有点，”俞央回答得诚恳，“但你看起来动作很快，我应该跑不过，所以干脆不跑了。”
“噗，你倒是实诚。”
俞央歪着脑袋看他，好奇道：“你是最近很猖狂的那个小偷吗?”
对方抓狂，“什么小偷啊别污蔑我!这叫行为艺术。”
您管这叫行为艺术？
俞央像听到笑话一般：“别污蔑行为艺术。”说完又有点后悔，此地只有他们二人，万一对方真是亡命之徒，动作又那么快，他可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谁知对方竟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小家伙脾气还挺差。”
俞央不悦抿嘴，反驳说：“我不是小家伙。”
“好好好，管你是什么。我正愁没有观众，劳驾跟我走一趟咯。”对方亮出手里的小刀，嘴角危险地向上勾着，说着“劳驾”，却并没有给他别的选择。
“你给我机会拒绝了吗…”俞央摊手耸肩，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当然没有呢。”
脸上蒙着黑布的少年足尖轻点，从消防栓上跳到竖直排水管之间两两相连用螺栓固定的凸起处，双手借力，身体轻盈，眨眼的功夫就跃到了另一边装着蓝色玻璃窗的阳台上站定，回头朝他挑眉，张嘴无声询问:“我厉害吧?”
小楼之下，俞央面无表情点头。
厉害厉害，我是不是还要给您鼓个掌啊？啪啪啪(冷漠脸)。
“上来。”蒙面少年晃动手中的蝴蝶刀朝他勾勾手指。“那边有楼梯。你走那边上，跟着我，不许偷跑。”
俞央无言以对，只得在少年的指引下绕过黑暗弯曲的小巷，小心躲开巷道里东倒西歪的废纸箱砖块和乱窜的流浪猫，走过高度不一、缺失一角的老式楼梯，来到少年人站着的小阳台上。
“注意脚下，别掉下去。好好看我的动作。”少年话音未落，手臂在台沿一撑借力，身体轻盈地腾空而起，一句话的功夫就翻到了另一栋房屋的阳台上去。
他将手伸向俞央，说了声“来”。
俞央磨磨蹭蹭走到少年方才站过的位置，不停念叨:“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抓他别抓我抓他别抓我…”
少年笑着调侃:“没人看见，赶紧过来吧。”他想大笑，又怕惊扰睡梦里的居民，只好捂着嘴，笑得浑身发颤，眼睛眯起朝俞央招手。“害怕的话就抓紧我。”
俞央:?你人还怪好嘞?
翻越阳台比他想象的更加轻松，虽然无法通过长距离助跑借助惯性，但是墙体之间间隙不大，又有人搭把手，不一会儿功夫两人便一前一后成功翻越好几家住户，不停往前、往上，直从山脚的小屋翻到山顶。
站在村子的最高处，星空完整地呈现在两人眼前，鼻尖传来一股清香，耳畔似乎还有蝴蝶振翅的声音。低头一看，下方映入眼帘的景色令两人愣在原地。
花海，大片阶梯式分布的粉色花海。
别墅依山而建。小山包作为别墅一边的围墙，大张着双臂将整块地拥入怀中。站在山顶的两人一眼望下去，只能看见大片的淡粉，还有远处缠绕暗色蔷薇的白色阶梯。别墅建在此处，地形崎岖，于是主人按照一定间隔设置等高线，依托地势将土坡修建成阶梯状的田地。粉色的花不知是什么品种，清香四溢，随着阶梯形蔓延向下，像坠入一片粉色的梦境之海，美得不似实物。
“早听说这里有个在山顶修别墅的疯子，今天竟然当真见到了。”少年连连摇头，语气中满是惊异。
“疯子?”俞央重复。
“听说他打算把爱人一辈子囚在别墅里。勉强算是个痴情种，可惜心理不太正常。听说他的爱人貌美如花，奈何对他无意，不愿与他成婚，在婚礼前一天在一个下人的帮助下逃走了。”
俞央惊讶极了：“现在不是法治社会吗？还存在奴隶制中的'下人'?甚至还有强制婚姻?”
少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问题怎么那么多。谁告诉你法治社会就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了。再说——奥!你是新来的人吧?怪不得不清楚…”
俞央：?
“你相信世间有神明吗?”少年将食指竖在唇边，眯着眼睛问他，似乎在笑。
俞央摇头：“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楚，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但我是个无神论者。”
“那你可以把我接下来的话当做故事听。”少年凝视着远方，缓缓道来：“这是村子从古时流传至今的传说，主角是天上的两位神明。其中战神嗜血暴怒，花神平易近人。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人，偏偏被天帝赐下的一纸婚书绑在一起。”
“当然，是战神放弃各种法器珍宝的奖赏，以赫赫战功求来的。话说这花神年幼时，曾为受伤的小战神治疗过，还把自己最为珍贵的琼浆玉露喂给他喝，这才让重伤的战神捡回一条命。”
“花神心性纯良，脑子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被他救下的人不计其数。于他而言，救个小孩跟救下人间的阿猫阿狗并无区别。但战神不一样。”少年抬望粉色花海，一把拉过俞央手腕，两人从山头跃下，跌入花园之中。
“战神的爱偏执而病态。年少救命之恩惊鸿一瞥，本该倾尽全力报答。谁知道他竟然对花神产生了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大不敬念头。”
“那时候战神还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小神仙，而花神年少成名，因其过人的美貌和强大的治疗术，受千万人追捧、爱戴。”
俞央静静地听他说话，却在站上别墅土地的一瞬间没来由地感到心慌。
“多年之后，战神凭借强大的神力在一次神魔大战中一战成名，积累赫赫战功，向天帝提出求娶花神的要求。花神不愿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天帝偏爱于他，便打算撕毁婚书，驳回战神的请求另赐奖励。”
“可谁能想到，婚书被毁后，战神竟然大开杀戒，将天帝关押在自己的宫殿中，扰乱朝纲，并试图对花神强取豪夺。”
“后来，天帝散尽神力将花神送入人间，隐去他的气息，让他作为一个凡人在人间不停轮回。等杀红眼的战神重新恢复神智时，花神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于是战神随之降临人间，踏上漫漫追妻路。”
“而这座别墅，就是他打算用来囚禁不听话的爱人的地方。”
俞央面色发白，脑海中多出一段他从未拥有过的记忆——他好像，似乎，可能…就是故事中不停逃离的花神。
这不对吧？他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俞央望着面前美丽的粉色花海心生退意，不动声色地朝来时路退去。
“干什么?别走啊，来都来了，不得陪我好好玩玩?”少年扣住他手腕，“放心吧，我观察过，别墅主人不在。你这一走，我不就没有观众了?”
“这么多监控，要是想被抓到，你就尽管待下去吧。”俞央抿唇，“我可不想背上一个盗贼同伙的骂名。”
少年不屑一顾：“这些监控多半是作为摆设吓唬人的，就一个小山村，哪来这么些好东西?”
少年扯着他的手腕大摇大摆地走入花园，俞央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一面不断抬头观察监控的视野范围，努力挣开少年的束缚，紧紧贴墙走，小心翼翼避开头顶的监视器。
除了靠山的那边没有围墙外，另外三个方向都有高达六米的铁栅栏围绕。黑色的栅栏上开满娇艳的紫色蔷薇，热烈迷幻，监控藏在各个角落，红光跳动，令人发怵。
好像恶魔的游乐园，危险又迷人。
这要是被抓到，关在别墅里，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监控太多，密密麻麻，似乎无死角覆盖了所有角落，让人恍觉被潮水淹没一般窒息。
俞央跟随少年走下盛开的巨大阶梯形花海，一段长而狭窄的白玉楼梯拨开花丛映入眼帘。楼梯往下蔓伸，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露天泳池，池子右边才是真正的别墅主体。
泳池中散满了粉色的玫瑰花瓣，别墅房门大开着，入门处铺设有淡粉色的地毯，里面空无一人，总叫人觉得奇怪，就差没把“阴谋诡计”四个大字写上去了。
“我想下去看看。”少年新奇地打量周围，对俞央说，却没等来身后人的回音。他转头一看，俞央已经挑了一个监控较少的角落，扯着蔷薇花藤麻利爬上去，现在正骑在栅栏顶上想要翻过围墙。
“你干什么?快下来!”
栅栏外是一道倾斜的土坡，倾斜角度接近九十，别墅如同建立在悬崖之上。
俞央观察过，土坡只有约四十米长，四十米后，下方有一条平坦的小路，不出意外的话，他能通过这条小路安全溜走。
“劝你一句，早点离开，别太好奇。毕竟好奇心不止能害死猫，还能害死人。”说完，他纵身一跃，顺着野草遍布的土坡滑下去，为防受伤，他用手指紧紧抠着草皮。掌心被尖锐的石子划破，疼痛感难以忽略。
俞央在悬崖边上艰难地站稳，顺着小路跌跌撞撞往前跑，微凉的风吹开他耳边碎发，露出额头上的冷汗。
小路沿着别墅绕了一大圈。等俞央意识到自己错跑到别墅大门入口处主动投怀送抱时已经晚了。
大门外站着一圈黑衣人，见他出现，一齐围过去，将人包围在中心，却无一人动手，也没人说话。
“滋滋”，一道电流声从领头的黑衣男子领口的麦克风上传来。
“找到你了，别跑，等我回来。”
俞央一听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快要站不住，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跟盛…
?跟谁…
奥，这是战神的声音。
战神来抓他了。
战神。
那个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人。
俞央依然记得那天的满眼鲜血，还记得天帝拦在他身前朝他说“快走”的模样。记得那天洁白的云朵全部染上深红色，被层层围住的那个人双眼发红，猩红的眸子盯着他不放，眼里全是欲望执着渴求贪婪迷恋…令人颤栗。
那天红色的雨下个不停，就像世界末日到来一般。他眼前除了大片花似的红色外再无其它。
红色钻石落满地，又像奢侈人家泼人玩用的上品红酒。
俞央空有一身治愈术和基本的自保能力，不像天帝、战神一般能打。指不定哪天惹得战神一个不高兴，就拿他试了刀。
时至今日，他已经全部记起来了。对于蒙面少年说自己曾救过对方这事——他只记得当年确实救过一个小孩，也确实是不记得小孩的模样。原来那个受伤的小人竟然变成了如今大名鼎鼎的战神。
先别说战神会不会因为救命之恩放过一再拂了对方面子的他。俞央并不认为互相不了解的两个人能走到最后长长久久。要是某天战神新鲜劲过了，想要算算之前他无数次逃跑这笔账了，法子可多着呢。
如今他左右不过一个肉体凡胎，轻易就能被弄死，甚至都不需要战神亲自动手。他不确定当年战神想要的是什么，是他的脸他的身体，还是他拥有的强大治愈术，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战神的心。
逃，一定要逃。
“请夫人下去歇着，别怠慢他。”战神一声令下，领头的黑衣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们也只是奉命做事，希望您不要为难我们。”
俞央叹了口气，回身一步步走进别墅。
外面的摄像头已经够多了，但是跟别墅里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光是他能辨认出来的大型摄像头就占了整整四面墙，监视器安置在凹进墙体的圆形槽里，似乎是怕他反感，墙体前嵌了一层不知是玻璃还是什么材质的半透明隔板，显得内陷的监控器如同巨大的黑色水钻，意外呈现出一种秩序井然的几何美感。老式落地灯，欧式风格的沙发，干净的木地板…全是他喜欢的风格。
嚯，真可惜。要不是他未来可能小命不保，这个地方还挺让他满意的。
*
天又亮了。
俞央穿着战神准备好的轻薄睡衣走上白玉楼梯，来到花园里。粉色的花像一幅定格时间静止的画。黑衣人凭空消失，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沿昨夜来时的路溜了出去，意外地顺利，随后而来的是更大的不安，总让人觉得顺利的表象下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竹屋里。
“您去哪了!”等在竹屋里的少年满脸担忧，“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俞央不愿叫他担心，只道没事，随后又问：“你知道山上的别墅吗?”
少年一脸茫然：“别墅?什么别墅?”
俞央见他不知，便不再说，只道：“我们可能得换个地方，他找到我了。”
少年一脸惊色：“那我们赶紧跑!”
俞央点头，屋里没多少东西，估计是逃来逃去为保命形成了习惯。两三件衣服塞进包里，二人悄悄从侧门出去，蹲行在草木丛中，在树荫的遮掩下朝村外走去。
俩人一路就这样走走停停，风餐露宿，四处游荡。走了小半个月没人追来，才终于放松警惕。
“好饿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少年扁着嘴，愤愤不平。
俞央不忍他受累，道：“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情，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少年是在俞央精气滋润下诞生灵智的竹子精。为了报恩而一路跟随。
“如果你是想报恩，陪我这一路已经够了。”
“您饿吗?”少年不答，问道。
“还行，”见他不愿再提，俞央随之转移话题：“得找找水源，或者路边小店。这一路走来没瞧见人烟，从一周前就是这个状态，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食物和水都不够了。”
“这边还挺干的，您看，”少年指向路边的一块土地，地里不知名的蔬菜垂头丧气的，土块干裂，似是缺水已久。
正说着，碎石遍地的马路对面驶来一辆老式三轮车，车上一个大喇叭重复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桃子，又大又甜的桃子!十块钱三斤，十块钱三斤——”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老者，双手满是劳作时被镰刀割伤的刀疤和长年累月劳动落下的老茧。
“俩小伙要不要买桃子呀?可以试吃，很甜的!”
“可以让我先尝尝嘛?”少年炸呼呼地冲过去，盯着满车水灵灵的桃子眼睛都看直了。
老人从随身携带的水壶里倒出一些清凉的水，在水流下仔细地冲洗干净车上的小刀，随手在桃堆里扒拉几下，挑了个看上去汁多饱满的桃开了口，切下一块去皮递给少年。
“等等——”
这么干旱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卖桃子的人?再说…这个季节好像不是吃桃的时候吧？
俞央劝阻的话来不及出口，少年已经吧唧吧唧嘴，叽里咕噜的吃开了，还挥手招呼他：“您快来尝尝!这桃子特别甜!”一边将另一块削皮的桃子递到他唇边。
左右一块桃子而已，没什么问题吧。
俞央慢慢咀嚼，品出丝丝甜味，这味道香甜清凉，小甜水下肚让人觉得异常满足，味道却不像桃子。
正想着这奇怪的口感到底是什么，眼前的老者就朗声笑起来给出答案：“这可是迷魂果，人类也太好骗了，哈哈哈哈哈——”
他忽地身形变大，衣服被撑破，脸庞变得白皙，近乎妖艳妩媚，身肢却巨大无比，身后挣扎着钻出无数滑嫩的触手，如同饱满的果肉，却危险地跳动着专属于动物兽性的青筋。
迷魂果，食用之人短期内神力得到大幅度提升，却是以生命流失为代价。迷魂果精擅长伪装，迷人心智。服用之人将会变成上好的神力容器，被强制诱导出的神力终为他人做嫁衣。心中最大的恐惧得到美化，并对之产生病态的爱恋、依赖心理。除非毒素被破解，或是中毒人被迷魂果精怪吃掉，如此，毒素带来的作用才会消去。
少年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眼前活生生上演了一出大变怪物的戏码，于是他眼皮一翻，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俞央上前一步单手搂住他的腰，生疏地调动身体里的神力，打算偷溜将人带走。谁承想少年忽然睁开双眼，猛地朝迷魂果精扑去，“嘿嘿嘿，你的脸肉肉的好舒服~我要跟你走~”
俞央:?
迷魂果精笑开花，物理意义上的开了花。头上彭地绽放一朵鲜艳妖娆红花，散发出阵阵腥气。受他毒素影响的人多数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因为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精怪，内心的恐惧被无数倍放大，偏偏在毒素的作用下罪魁祸首的形象得到美化，猎物主动投怀送抱，恰省了他捕食的力气。
俞央拉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迷魂果精操纵触手裹挟着少年的身体拉到自己怀里
两根触手徘徊在眼周，两根钻入耳朵、鼻孔。
…＊
少年腹部凸起，里面迷魂果精的触手不停蠕动，还在不间断地往里钻，吸食他的血肉。
白花花的触手又粗又长，四五根一齐堵住少年的口腔，他的下颚似乎脱臼，脸上淌下血水。
迷魂果精无性繁殖，用□□将未分化细胞包裹，浓稠密集的液体从触手末端不停释放，进入捕食对象身体里，各个孔道都被触手死死地堵上。少年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
一切能够伸入人体内部的孔道，都被迷魂果精尽数撬开，一口一口吸食着少年的精气、血液。
俞央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到一阵恶心。迷魂果精开出的花能够散出异香，香味具有松弛肌肉的作用。他想救人，却有心无力，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有倒下。
迷魂果精试图用那双虚伪地做作的满是柔情的眼睛勾搭俞央，无声地呼唤:“你不想拥抱我吗?快来呀，我会让你快乐的~”
俞央很想将对方暴打一顿，奈何没这个实力，于是他手掌快速翻动几下，不太熟练地掐了个诀，眨眼的功夫就坐到了后花园的围栏上。
他忽然想见见那位战神。
理智上知道这不过是迷魂果毒素的作用，可身体依旧无法违抗。
掐诀耗尽了俞央最后的力气，精力枯竭，他控制不住地向后载倒，害怕地闭紧双眼。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阵香气拢住了他，他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再次看到了那片粉色的花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无解的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