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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煎饼果子 ...

  •   “看来我来的有些不巧,碰上了不好的时候。”纪临安直起腰,从口袋里递给他几张纸巾:“擦擦吧,还有脖子上。”
      “谢谢。”司败裁声音略带些沙哑,接过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只是低下头后就没有再抬起头看他。或许是自卑,又或许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有些不堪的一面。
      “我叫纪临安,你呢?”纪临安靠在洗手池旁边,傍晚的风吹过,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不想说也没关系。”
      “司败裁。”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出去先吃一顿。”这个名字让纪临安短暂停顿了一下,“好,司败裁。”
      “我吃过了。”司败裁选择了撒谎,他没有钱再去校门口买吃的,这一顿也就饿过去了。“对了,你的一块钱。”
      司败裁看到他才想起来上午的那件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纸币递给他。
      “说了请你的,我插队总得表个态。”纪临安仰头看着天上的云朵,夏季是燥热的,他其实并不饿,也没什么胃口去吃饭。“如果觉得不好意思——那这样吧,你陪我去校门口买点东西吃,这一块钱就当是陪伴跑腿费了。”
      司败裁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好,我陪你去。”
      两个人并排着不快不慢的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现在还没到关门时间,还可以出去买点东西或者吃顿饭。
      一路上,相对无言。
      纪临安能够明显的察觉到他的情绪,但眼下若是说出来反而更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为什么总低着头,你长得很不错的。”纪临安随口说了一句。
      “我吗?”司败裁有些震惊的抬起头看向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我长得不错?”
      “当然,很帅。”纪临安肯定的点了点头,“所以不要总低着头,自信的话,更帅。”
      听到自信这个词语,司败裁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并未接他的话。
      校门外被围的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全是一个个移动摊位,还没刚到校门口率先钻入鼻孔的便是各种小摊美食交杂着的气味,要说最明显的那便是离得远远的臭豆腐摊子。
      学校门口是一排下水道,恶臭味在夏季弥漫上来浮在空气中,只一秒就感觉到那股恶心的味道几乎要抵过美食的香气。不过这并不影响门口摆摊的生意,这个年纪总会感觉学校食堂的饭不如外面家长认为的垃圾食品好吃。
      纪临安双手揣兜的走到煎饼果子的摊位前,看着小板子上那对于学生而言算便宜的价格,他思索了一会。
      “两个豪华版的,其中一个加两个鸡蛋。”
      “好嘞! 香菜和葱花都吃吧?”摊主是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中年男人,听到来客人了,他这才站起身问了一句。
      “葱花香菜一份都加,一份都不加。辣椒也一样。”说着,纪临安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十块以及一张五块的纸钞递给他。
      “行,等一会昂。”男人接过他递过来的钱塞进下方的盒子里,随后用一旁的抹布象征性的擦了一下手后就从面糊桶里捞了一勺子浓稠的面糊糊在平锅上。
      司败裁站在离他两米的地方靠着路边的景观树等纪临安回来。他就这么看着远远的看着那锅里由生到熟的煎饼,香气引诱着他,也让本就很饿的司败裁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
      兴许是感到有些羞耻,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班猛灌几口水去压制那种久散不去的饥饿感。
      “来你的煎饼,找你钱。”等到煎饼果子被装
      进袋子里,摊主这才腾出手找给了纪临安三块钱。
      小县城日常的物价不会太高,只是对于司败裁而言太贵了。
      卖完后纪临安大步流星的朝着他走了过来,把两份煎饼果子举了起来对着他:“你要哪一份?这个加辣了,有葱花香菜,另一份就都没有。”
      “给我的?”
      司败裁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两份煎饼果子,漫入鼻腔的香味几乎快要吞噬掉他最后的那一丝倔强。
      “当然,谢谢你陪我过来买。”
      纪临安朝着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不行,不是说好了陪你过来是抵消那一块钱吗。”司败裁下意识的拒绝了
      纪临安眨了眨眼,短暂的思索了一会:“好啦……买都买了,我自己吃不完也是浪费,拿着吧。”
      "那……谢谢了。”司败裁没有再争执,他现在确实需要点食物来补充能量,便接过了那一份加香菜的。
      “走吧,回学校。”纪临安把自己的那一份提在手里,他本来就不饿,出来也纯纯是为了给司败裁买东西吃。
      “嗯。”司败裁此时饿的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解开外面裹着的袋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你在几班啊。”
      听到这个问题,司败裁匆忙的咽下嘴里那塞满的食物回应着他:“高二四班。”
      “那还挺近,我在一班。等晚自习放学要不要一起走?”纪临安立刻接了话茬。
      “可能不顺路……我家在西城那边的城中村。”司败裁看向他,“你呢?”
      “那还挺巧,我家就在西城。”纪临安爽快的回答道:“正好一起。”
      “好。”
      学校并不大,不过几分钟时间两个人就来到了教学楼里,互相挥了挥手后各自便朝着自己所在班级的方向走去。
      晚自习是漫长的四节课,大部分时间都会被数学或者英语老师占用一节用来讲卷子,至于下半两节课则用于处理那成堆的试卷。
      不过这个时候免不了会有学生逃课,在这个高二还算重要的时期,对于这个小县城小学校的学生而言,也只会有很小一部分是真的奔着上大学而努力学习的。
      在这个普通班,认真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那就更寥寥无几了。
      或许这一天的晚自习唯一庆幸的就是那帮喜欢欺负人的小团体逃课出去上网了,教室里还算是安静。
      等到晚自习放学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大部分住宿的学生也都飞快的起身直奔宿舍,不一会教室里也就剩下零星几个走读的学生。
      司败裁也站起身来,他下意识摸着没有口罩遮挡住的脸,那道伤疤是凸起来的,很长,看起来既狰狞又恐怖。
      “走啦!”纪临安不知何时已经背着书包出现在了他班级门口,看着司败裁发愣的样子,他这才喊了一句。
      “啊?来了。”司败裁呆愣愣的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反应过来后提着书包两步作一步的走出了教室。
      “还是晚上凉快点,就是蚊子多了点。”纪临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说话,夏季的蚊虫飞来飞去的,每走一步纪临安便伸出手拍蚊子。
      吸血的花蚊子更容易被拍死,但那种发出特别大嗡嗡声响的蚊子则是最讨厌的,拍不到还喜欢叮出一个包。
      “明天我给你带花露水涂涂。”司败裁也顺利的接起了话,不再像傍晚那么拘束。
      “好啊,那我可等着咯。”纪临安走到校门旁边的停车点,推出来一辆老式自行车,拍了拍后座那有些硌屁股的铁质位置,随后从书包里翻出校服外套给叠好铺好盖上去:“来,上车。”
      司败裁看着他这一番举动,本还有些纠结要不要拒绝,毕竟坐着别人校服并不好。但既然纪临安这么干了,那也代表他并不在乎这一点。
      “谢谢。”
      等出了校门已经十点四十多了,校门外空无一人,保安室一直亮着,倒也给两个人一丝安心感。
      迎着晚风,纪临安口中哼着歌,自行车也蹬的飞快。
      西城不算近,哪怕骑着自行车也得三四十分钟才能到。要是靠双腿,那到家也就午夜十二点了。
      这条一小时才能到家的路,司败裁整整走了高中两年。
      “中午看你上了公交车,我还以为你不是这个的学校的。”司败裁闭着眼感受着迎面拂来的风,随口说了一句。
      “中午啊,收拾家里的烂摊子去了。再晚一点过去估计我的自行车都要被抵押出去了。”纪临安轻描淡的叙述着中午的事情:“那个老不死的整天赌债打牌,裤衩子都赔没了。”
      “你爸?”
      司败裁像是明知故问一样。
      “对啊,每天和他那几个老哥们打牌,一来就是大几百。赢了就挥霍养小三,输了就发疯打我妈。”纪临安叹了一口气,只是被风声一笔带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声音也轻了下来。“想想就头疼。”
      他能够这么平静的诉说着自己不堪的痛处,让司败裁有些恍惚。
      恍惚的不仅仅是他那么直白和勇敢,而是自己同样有着相同之处的家庭。
      “我爸也这样,赌博把家里输光了。”
      “那看样子我们很合适呢,经历都差不多。”纪临安的语气依旧轻快,仿佛诉说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被欺负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反抗。”
      “还手了我赔不起,打架太贵了。”
      司败裁看着两边飞速倒退的树木,他也想反抗,但是穷人没试错的成本,要是被讹上了说不定要赔多少钱。
      要是真反抗了,那到家更少不了一顿暴揍。
      “那就躺地上讹他们,打不过还讹不起吗。”司败裁调侃了一句,“我之前就躺地上直接装死,最后捞了好几千。”
      听到这句话,司败裁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听到了他的笑声,纪临安也轻笑了几声,随后咳嗽了两声恢复正经:“没事,你不敢打,我敢。下次再遇到我帮你。”
      “你不怕赔不起吗?”
      “我家本来就负债,多加两笔也没有我爸打牌赔的多。反正都是一摊废墟了,干嘛还在意一部分完好。”纪临安的精神状态倒是很超前,事到如今反正事情也已经发生了,那再委屈自己可就不是个好表现了。
      “你为什么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焦虑?”这个问题是司败裁一直感到疑惑的,纪临安显然要比自己的处境还要更加糟糕,但好像他似乎并不在意那些。
      “因为焦虑也没用啊。如果焦虑能够解决问题,那所有人只要焦虑就不会存在问题
      了。”纪临安笑了一声,“所以还不如开心的过当下每一天,或许明天比今天更糟糕,但至少我今天是开心的。”
      “我做不到那样。”
      司败裁的声音很小,或许是在否定自己。
      “我就像个废物一样,懦弱又胆怯。”
      “每个人的性格和家庭都是不同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就好。干嘛总否定自己。”
      “躺地上真能讹到钱?”
      司败裁沉默了一会,转移了话题。
      “反正他们打都打了,躺地上装一下又没坏处。如果旁边有人看着,说不定就能小赚一笔。”纪临安继续哼着歌,仿佛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也是。我这榆木脑袋从没想过。”司败裁现在倒觉得出的这个主意很不错,既然都处于挨揍的那一方了,反抗不了装受伤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笨。”纪临安打趣了一句,却没有任何恶意。
      这段路本来很长很长,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却很快就到了。
      司败裁并不想让纪临安送自己到家门口,因为接下来便是一大段泥地,坑坑洼洼的还容易磨损车轮子:“我在这下就行,前面就是我家了。”
      “好,那晚安咯,明天见。”纪临安捏住刹车的同时一只脚也沾了地用于保持平衡,老旧的自行车晃了一下最后稳稳的停住了。
      司败裁这才站起身来,哪怕屁股底下有校服垫着也阻挡不了下面那铁杆子硌屁股的感觉。
      “明天见,晚安。纪临安。”
      司败裁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或许是在夜晚,或许是没有路灯才让他有了勇气抬起头看着他。
      “拜拜。”纪临安朝着他挥了两下手,直到司败裁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之后纪临安才把自行车拐了回去。
      他的家并不在西城。
      而是在北郊,距离这里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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