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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纯粹的旁观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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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迹和许翎嗜辣，口味偏重，许荆口味清淡，在外聚餐要单独找碗筷涮水过油。林迹体谅许荆迁就饮食的不易，特地招呼他不必拘束，大可自行方便，餐后再碰头也并不耽搁行程。可这套社交技巧拉满的话术竟没能把早早修成人精的许荆点醒，他对林迹的委婉驱逐只作未觉，兀自于对方苦心隔绝出的二人世界中反复穿行。
“是我的哀怨还不够明显吗？”
林迹翻身圈住许翎，附她耳畔不住抱怨许荆的不识趣，边诉苦边黏黏糊糊含住她耳垂轻啮，对视之际眼底的渴望就差淌出来，可见他躁动难捺是真，想撇下许荆和她仰望星空是假。
“压到我头发了。”许翎向后杵他一肘子，等他退开些许后扭过头去冲他幸灾乐祸，“也不知道当初是谁非要邀他来的。”
许翎归咎于他的潦草决断引得他愈发愤愤，忍不住掰着手指头指控起许荆的种种离谱行径：露营时赶走许翎和他挤宿一顶帐篷；开摩托艇带走许翎留他和壮汉向导共乘一骑；抢在他前面接下许翎丢掷的飞盘……
桩桩件件，其情商之欠缺，无一不令人费解。
“而且……宝宝，我哪里能想到烛光晚餐他都会跟去！”林迹简直快被气厥倒，说到这里血都能呕一升出来。
提起烛光晚餐，许翎就想起服务生听到他们加座要求时惊诧到绷不住的脸，竟然还会有人在订好情侣桌位后又到现场临时加上其他人的位子？！
是准备做什么整蛊挑战吗？
周围甚至有人误会他们是来拍摄素材的搞笑博主，有几位游客还自发掏出手机来帮他们增加机位，想要瞅瞅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只是他们打量上半天，不仅没看上一眼热乎剧本，还被许荆林迹两张扑克脸严重打击了食欲。当时罩在玻璃罩子里的蜡烛就被摆在许翎面前，烛火忽闪忽闪，向左看许荆阴着右半脸，向右看林迹沉着左半脸，许翎真怕他们两人吃到中途大打出手，到时都不知道她是该站起来劝架还是继续吃自己的饭。
不至于，打搅一次约会而已，要动手也得在林迹发现他们之间藕断丝连的旧情以后，等那时，说不定会连她一块儿打。
这样想着，那天没能抽出的风突然发作，许翎边咯咯笑着边捂住肚子打滚，不慎滚到林迹身前被他拉进臂弯顺势锁住。林迹装出恼羞成怒的凶狠模样作势打她，可许翎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光笑得更加欢快，手还挑衅着摸上他唇角扯弄，在他脸上模仿出小丑的经典微笑。林迹被她招惹得浑身冒火，加劲儿摁下她腰后就去打她屁股。
一把拍，二把揉，打了两下手就不老实地往里探，许翎直觉他似乎不止有惩罚她的意思，白天五花八门的项目体验下来早把她累得腰酸背痛，担心他借着耍小脾气轻易不肯收场，许翎赶紧哄他给自己批下一晚上时间思考可以让许荆意识到为夫妻提供独处时光重要性的措辞，脱离他禁锢后又说上好一通甜言蜜语才算暂逃一劫。
趁林迹买水不在，许翎决定和许荆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跟我们玩儿得怎么样？”许翎转了转帽檐，调整到彻底晒不着阳光后才缓慢开口。
“我吗？”没想到许翎还会关心他的感受，许荆心头半是欢喜半是感动，迟钝了足足有一分钟才作答，“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哦？是真的吗？”
许翎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就她所见，许荆在这趟旅行中应该是煎熬的。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四周热闹也好，冷清也罢，她目光扫过他的每一个瞬间都不难捕捉到他心中暗藏的寂寥，他压根没能力融入这里的欢乐，偶尔有活动他虽然会强打精神参加，但每当人群聚集起来，他的脊背都会下意识地僵直，呈现出显而易见的防备姿态。
“是啊，很放松，很愉悦……”
像是怕她不信，许荆一一细数起本次旅程带给他的难忘瞬间：露营体验了从前没有尝试过的帐篷；摩托艇上领略了海上飞驰的刺激；传飞盘锻炼了年久失修的身体……
“那你表达喜悦的方式是拉起亖人脸？”
许翎给他翻看这几天拍下的照片，冷脸、黑脸、臭脸……表情糟糕偏偏还爱占据画面C位，损人不利己地把他们所有的合照全部变成废片。
“不想玩儿的话，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视而不见！你只顾着端林迹爱吃的芒果而不管我会过敏，你只把外套分给林迹挡雨却忘记我也没有带伞！你……真的不要我了！”他不懂什么是卖惨，越是伤心嘴上越倔强，把人远远推开还自以为给双方保留下余地，“既然把我当透明人，那还不如让我走，也好过让我做个纯粹的旁观者，旁观着你们恩恩爱爱，蜜里调油！”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憋屈吐露的不是时候，许翎本来就是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走，他反倒是自投罗网地威胁起来，正好给她递了话柄：“那你走吧。”
什么？
许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半晌愣住不动。
“我们都长大了，往后各有生活，互相是得少点掺和。”许翎同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如果你这几天对林迹的刻意偏爱就是为了赶我走，那我想说，白便宜那小子了。”
许荆反应过来他刚才的幼稚表现像是在赌气吃醋，可他没有资格吃她丈夫的醋，于是紧急唤回自己身为兄长的理智——他的目的是为了考察林迹对许翎是否是无条件的好，这个实验的前提是许翎在这段关系里无所作为，而他的失态险些破坏这一前提条件，许翎冷硬的驱赶让接近迷失边缘的他醒过神来，他及时纠正自己的偏航，只用三两句话就扭转颓势，站回上风。
“你！”现在轮到许翎顿悟，如果没有许荆这番话，她绝不会意识到自己最近对林迹的升温竟是受了许荆这把干柴的影响。她明明已经决意放下他了，怎么转脸又被他牵着鼻子走？她不是故意的，她原本想的就是要好好回报林迹给予她的爱！
可是林迹会信吗？
……她好像连自己都不能完全说服。
那么许荆会当着林迹的面戳穿她的伪饰吗？
……不会的吧，许荆要是有这胆子那晚就会从了她。
万一林迹还是会知道呢？
……知道又怎样？
不不不，那就全都完了，她在世俗眼里完美的家庭，她在同事眼中光鲜的婚姻，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完全颠覆，倒向绝对的反面。
许翎的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不敢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不知从何时起，她早已不配再谴责许荆，胆小鬼原来不只他一个，而今又算上了她。
抵触许荆来到C城的原因，她从前只肯承认是对过去错付感情的耿耿于怀，如今还得再加上两个：
一、她害怕林迹会知道她从前的事情，她没有把握他会在知晓后选择接受，而她万万承担不起那个不被接受的结果。
二、许荆跨越七年的执着让她嫉妒，她妒忌他心底那团时间距离外界目光都浇不灭的火焰。凭什么先懦弱先狠心推开她的人是他，可时光荏苒，悄然间畏缩起来的人却是曾经勇敢的自己！她背叛了当初那个充满能量敢于许下永远的许翎，而许荆的初心不改恰恰加剧了这种背叛感，这让她连自我原谅都找不到借口!
因为无法面对面目全非的自己，所以极力驱赶还爱着完好如初的她的许荆。
因为贪图林迹提供的安稳生活，所以只敢趁他不在的时候重温旧梦。
因为想要把体面留给自己，所以在林迹归家前夕抢先许荆一步装作放下。
那么现在，她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对林迹好呢？
惶恐？愧疚？感恩？
她看不清。
“和哥哥在聊些什么？”
林迹的手才取过冰水，这个余寒尚存的触碰于正在心虚的许翎而言像被附了魔。她猛地一个回头，惊恐得瞳孔都立时散大。
“没，什么都没说，哥哥说他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一会儿要回去休息，就不和我们一起了。”
许翎结结巴巴编出来个一箭双雕的谎言，既能支走定时炸弹许荆，还能圆上昨晚和林迹商量好的计划。
“那哥哥就先回酒店吧，我和翎翎再在外面走走。”林迹好不容易能甩开许荆这个大灯泡，仅简单作别后就迫不及待地凑到许翎耳边递小话，“那边有扌妾口勿比赛，敢不敢跟我去试试？”
“什么东西？”许荆拦住这就要走的二人，“扌妾口勿不是可以随便拿出来比赛的事情，大庭广众之下，你总不能让翎翎……”
“哈哈哈，我哥就是个老古董，接受能力比我爸还差，不用听他念老经，我们尽管玩儿我们的。”许荆今天疯癫且尖锐，许翎不敢再让林迹和他多做交流，唯恐他破罐破摔把他们的隐秘抖落个干净。
老古董。
接受能力差。
许荆来回推敲着许翎的吐槽走回酒店，是他太保守？是他不够前卫？他是不再年轻了，可年轻时的他也一定不会带许翎去做这样过分的事。
许荆反思又反思，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掏出手机就是一波行云流水的操作:搜索当地公众号，找到在线客服，属于有伤风化的低亻谷活动，填写，提交。举报完成后心头大石总算落地，他们回不来，许荆毫无睡意，就这样合衣平躺，眼睁睁盯着天花板边数羊边等候他们。
“不要，水会挤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翎含羞的推拒惊醒了许荆，抬腕看表，凌晨两点，是一个他认为会对神经系统造成损伤的晚睡时间。
“别，水会弄外面。”
许翎抓在池壁上支劲儿的十指已经用力到发白，却仍撑不住身后偶尔变奏的冲撞。就知道他订私汤房没打好主意，可也没成想海陆空都是他的战场。
“到底会去里面还是外面？”
刚才在她叫停时装聋，许翎越叫就越反骨得把她扌童到说不出话，现下倒是坚定起他的职业操守，逮住她逻辑里的小小漏洞逼问个不停。只是当前形势为他扌喿，她守，许翎出师不利，全程被压制得无力还击。
“告诉我，宝宝，水都去了哪里？”他只装聋，却不作哑，许翎咬唇不语，他就没脸没皮地问话，一直追问到许翎熬不住为止，“这可是你自己定的，扌妾口勿比赛打水仗二选一，你更喜欢这个。”
“胡说！分明你也不想比！”许翎连忙争辩。
林迹带她离赛圈老远望了望就打消了参赛念头，他的确恨不能把‘许翎老公’这四个字打在脸上，可相比于外化于行，一把硬糖撒给全天下硬磕，内化于心才是他的作风，他把许翎捧在心尖尖上，爱她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才不屑于拉到外头和别人比较。
“我不是不想比，我是更想你的比。”水花翻腾，林迹人也飘飘谷欠仙，下手没轻没重，说话同样出格大胆。
他和许荆是两个极端，一个马蚤话连篇，一个句句箴言；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一个坐他怀里仍不乱。
她拿两个怪人作对比，比着比着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大活人许荆跟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许荆就在隔壁。”她急得直呼大名，自己抿唇的同时不忘回身捂下林迹半溢的喘。
许荆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存在感，只不过是在他绝望无助到顶点的时刻。
接下来要他怎么做？
是告诉他们自己其实在睡着，还是回复他们房间实际很隔音？
“不用担心，这个时间他该进入深度睡眠了。”
林迹取笑许翎的鼠胆，哪有那么容易听到，她就忘情时哼那两声还尽数被他吞进嘴里，他信誓旦旦打赌，拿自己的名誉担保许翎一声都没漏出去，要是这还能让许荆听见，那他林字左右反过来写。
分心不过刹那，眼前自有更紧要的事待专注，人生苦短，何必占用行乐的时间自寻烦恼，难道他们不出声，许荆就猜测不出夫妇二人晚上应该做些什么？
自欺欺人最傻。
抛开无意义的自我束缚，指尖绷紧的腹肌才是她当下唯一能够抓牢的依靠，只要血液奔涌尽兴，早晚能供给到大脑，这一刻的她可以扔掉所有顾虑，只需同林迹打好配合，就可以迎接到人类原始本能带来的天然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