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有关秦生的回忆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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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去主动找秦生的。
我观察了他很久，像他那样的人，一个人能活得更为潇洒自在。
如果我去打扰他，会适得其反。
这是我先入为主的想法。
直到一个冬天。
这边冬天向来是不下雪的。
冷冷的雨点拍在脸上，顺着衣领往下滑，滑入身体中最为温暖的部分。
这时候，我才会发现，原来外面下雨了。
我没带伞。
自己穿的，还是一个透气的运动鞋。
看来回去又要换一身衣服了。
阴淡的雨雾中，我路过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和我每天看见的那个，别无二致。
此时，他靠在了一个火红色的垃圾箱旁，似是睡着了。
青石板砖上，还残留着棕褐色的水渍。
他就这么坐在那脏兮兮的台阶上。
雨点落在他的发梢上，顺着身体线条，染湿染透了他的衣服。
白色的衬衫，被水晕出了深灰色，上面还有着星星点点的泥浆。
但他似乎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哈出了一口白气。
这么冷，为啥还坐在那里？真的嫌自己身板硬吗？
我趟着水，走过去。
他似乎不是睡着了，而是被打昏了。
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那是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这小子，怎么今天成这个样子了。
同一年前一样，我把他又背了起来。
这家伙，又变重了。看来一直有好好吃饭。
果然每天给他加点餐还是有用的。
我能感觉到，那具身体在背上微弱的呼吸声。
以及，雨点击打在我们身上的沙沙声。
有几片梧桐树叶，浮在水面上。
它们随着我脚步的迈动，被扬起的波浪掀到了道路两旁。
我就这样走啊，走啊。
估摸着走了有十来分钟，我把他带回了老家。
老家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不过，更有了人味。
我给他换了衣服，放在了床上。
之后，在屋子里简单地溜达了一圈。
那书桌上的花瓶已经不见了。
而客厅沙发上堆着很多东西——看起来是一些文件、衣服和绷带。
这家伙，打算干啥？就这么喜欢打架？
我拿起了桌上的药箱，回到了卧室，简单地给他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莽？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嘶，好烫。
于是，我出门买了点食材和感冒药。
随后去了厨房，加了点红糖，炖了锅姜汤。
我之后把汤倒在了保温杯中。
刚买的感冒药连同保温杯被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应该醒了就能看见。
做完这些后，我默默地关上了家门。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过了几天，窗外又在下雨。
那会，我似乎在读帝国的历史书。
“原先，人类是没有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之分的。”
“但是，地球在三百多年前遭受了一次强烈的射线袭击。”
“同时，那场射线袭击还导致了各类自然灾害在地球上的发生。”
“那会的科技水平基本倒退回蒸汽机时代，而部分史书则被保留至今。”
“多亏了建国的皇室们，帝国才得以繁荣...”
以前没有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的时候，人们过得是不是很美好呢？
窗外愈来愈大的雨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那雨点，击打在玻璃上，打在塑料棚上，打在积了水的洼地上。
演奏得杂乱无章，但不过也有着几丝这个时节别有的乐趣。
我又想到了秦生。
这几天都没看见过他了，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毛病？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撑着伞，往老家走去。
附近很久以前就被重新装修过一次了。
那些记忆里的红瓦青墙，全被拆掉了。
废墟上，陆陆续续地又修建起了一些新住房。
青瓦白墙。
和这个时节的天气十分相称。
只不过，似乎少了很多绿色。
小时候，我记得，人们很热衷于种树。
哪怕是在最寒冷的冬天，也会有一抹绿色在陪伴着我们。
现在，似乎很难找到那些绿色了。
我踏着沾满水的雨靴，走到了熟悉的家门口。
似乎也不是很熟悉，家门口上的猫眼，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堵上了。
我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银色的表面微微泛起了锈红。
好冷。
我被这个金属把手给冻到了。
下次可能要戴手套。
打扰了。
我刚准备插入钥匙开门，门内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老弟啊，那会儿我发烧了，劳你费心了。”
这是秦生的声音。
“没事啊，秦哥，你上哪都带着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你看，你上次为了救我，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发烧了。我照顾你，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这个人，直到我在悬崖边对峙的那会，我才推测出来，是吴恒。
可，当时，我不知道。
我那会只知道，他已经有人陪伴了，他会过得很好。
我在陪伴人这方面，大抵也做的不够格。
我怕他冷，给他带了一床棉絮。
既然如此，那就留给那个新来的哥们吧。
我应该是感到开心的。
他一个人生活了一年多，终于有了个可交心的朋友，我应该要感到开心啊。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堵得慌。
可能，他比我做的更好吧。
这份不明缘由的情感，我想，本质上还是因为我不服气。
我把打包好的那床棉絮放在了家门口。
旁边还放了一些小零食和药品。
那个新来的小伙子估计也会拿去借花献佛。
不过，这点小事都无所谓了，只要秦生过得好就行。
我又趟着水，朝书店方向走去。
路过了宁姐那家饭店。
我肚子好像有点饿，于是就掀开门帘，进了饭店。
宁姐还是那样热情，给我端了一碗热馄饨出来。
“哎呀，小杭啊，最近书店生意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我就说嘛，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像小杭这么聪明能干的，怎么可能挣不到钱？”
宁姐对我笑了笑。不知不觉间，皱纹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
要是我的omega母亲还在的话，得知我的死讯之后，她会不会也顶着这样一张充满皱纹的脸哭泣呢？
其实我从不怨恨他们生下我，他们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我。哪怕顶着头疼我也要说出来：
“我很想他们。”
啊，回到正题。
当时宁姐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欸，小杭。我瞧着上次那个小伙子，找了个朋友啊。不容易啊，一个人待了那么久，终于有个人陪着他了。”
宁姐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杭，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是啊，我应该放心了。
如果他和他的朋友过得很好，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打扰他们呢？
我和他的联系，应该只有那张银行卡了吧。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解决这个问题。
我一直想为他，造一个他专属的陪伴机器人。
为此，我一直都在观察他的各种爱好。
可惜，现在应该是用不上了。
我给宁姐说了声告辞，回到书店，看到了我放在书店二楼的那个机器人。
机器人已经差不多造好了，外壳是和他眼睛一样的蓝色。
它的各项功能，都是我为秦生量身定制的。
这一年多来，我估摸着写了几万行代码。
每一行，每一个功能，每一个细节，都是我亲手敲定的。
就比如他不喜欢煎蛋，所以我在程序中设定了“不吃煎蛋”这个默认值。
又好比每天早上八点，我会在书店门口看见他，所以我定的闹钟，默认值是七点半。
我看他喜欢打架，也特意给机器人设置了一个陪练模块。
可惜，它似乎派不上用场了...
没事呢，我拿去当我的毕业设计也可以。
只不过前后来来回回花了我两万多块钱，再加上两百多个晚上的代码编写、测试。
这是负责还是一种自我感动呢？我不知道。
还好，这份毕业设计，应该是够格的。
有的时候，我很羡慕我父母的爱情。
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的纯真、美好。
尤其是我爹，跟在他身边怎么也不会无趣。
他会无时无刻地给我的母亲带去惊喜。
爱情，应该只会在他们这种人身上才会冒出萌芽吧。
我不懂。
我当时嘲讽秦生不会爱人。
其实我直到现在，也不懂爱情。
我是个很无趣的人。
跟在我身旁有什么好的。
能给对方的，估计顶了天也就是个虚假的微笑。
哦，还有一点可有可无的钱。
帝国304年1月8日
天气：雨
前几天我见过他的。
那时，我把他带回了家，给他温了姜汤，买了感冒药。
今天，我在门口给他放了套厚被褥和小零食。
我也听到了，他好朋友来陪他，我应该是高兴的。
...
我以前觉得他很孤单，想造一个机器人陪伴他。
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用不着了。
我不懂。
这是一种自我感动吗？
今天的日记，好像沾了一点水渍。
不过，也没有关系。除了我以外，应该没人会看。
我很喜欢雨天，我觉得在雨天，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哭出来了。
所以日记上的水渍，我应该可以解释成不小心沾上了雨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