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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倒计时里的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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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还没漫过巷口的老槐树，空气里浮着细碎的凉意。宋知夏背着书包转过街角时，篮球架下的红色身影像团提前亮起的火焰，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扎眼。江澈正弯腰系鞋带，白色校服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红色球服的领口，晨光顺着他微垂的发梢淌下来，镀得那撮倔强的呆毛像沾了金粉。脚边的塑料袋里躺着两杯豆浆，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褶皱往下淌，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早啊，学习委员。”江澈直起身时，篮球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圈，带起的风卷走了宋知夏鬓角的潮气。他把其中一杯豆浆递过来，指尖碰到对方手腕的瞬间猛地缩回，像是被杯壁的热气烫到，耳尖却在转身的空档悄悄红了。“刚去巷口那家店抢的，老板说最后两杯甜豆浆，你上次说这家的糖放得够实在。”
宋知夏捏着温热的豆浆杯往前走，指腹摩挲着杯套上那颗星星贴纸——边角被反复蹭过，卷成小小的弧度，露出底下浅淡的胶痕。他低头抿了口，黄豆的醇厚混着恰到好处的甜，顺着喉咙暖到胃里。忽然想起昨天晚自习，江澈趁三班老师拖堂的间隙，从窗户里递过来的物理笔记。最后一页画着简笔画的篮球场，穿红色球服的小人正踮着脚往篮筐里投星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月考倒计时：5天”，数字被红笔涂得格外重。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刚响，三班的课代表抱着作业本经过宋知夏的座位，忽然把一本练习册往他桌上一放：“江澈让我给你的，说他们班昨晚小测的卷子，考点说不定能撞上。”封面右上角用荧光笔涂了只叼着星星的小猫，尾巴翘得老高，和宋知夏笔袋里那些糖纸上的图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翻开卷子时，笔尖不小心碰掉了夹在里面的便利贴——是江澈的字迹，写着“选择题第三题陷阱在题干里，知夏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再往下翻，选择题的正确答案旁边都画着小小的篮球，填空题的空白处用铅笔标着“知夏说这里要注意单位换算，上次我就错了”。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旁，江澈用红笔圈出三个错误点，每个圈里都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像是在标注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午休去水房打水，刚拧开龙头就听见身后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书本碰撞的哗啦声。江澈抱着一摞书冲进来，校服领口的星星徽章歪到了肩膀，额头上还沾着点粉笔灰，“这是我整理的错题集，”他把最厚的那本往宋知夏怀里塞，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飘落在地，叶脉清晰得像道没说出口的答案，“我们班老师今早划重点，说这几道题十有八九要考，你……你要不要参考下？”
宋知夏捡起银杏叶夹回本子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每道题的旁边都贴着不同颜色的便利贴，黑色字迹是老师讲的标准解法，蓝色是他自己琢磨的捷径，红色的字迹最浅，却写得格外认真：“知夏教我的第三种解法，步骤少但容易漏看条件，一定要记得画受力分析图”。有几页还贴着他自己画的示意图，虽然线条歪歪扭扭，却把关键节点标得清清楚楚。
“这里标反了。”宋知夏的指尖点在一道力学题的受力分析图上，声音轻得像怕惊动水房顶上盘旋的飞虫。江澈凑过来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点柠檬味的洗发水香，和宋知夏笔袋里那颗柠檬糖的味道一模一样。“啊？”他挠着后脑勺笑，耳尖在透过窗户的阳光里泛着粉，“昨晚抄错题时太急了……等下节课间我去你们班找你，你再给我讲一遍？就十分钟，不耽误你做题。”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在地砖上投下长条的光斑。宋知夏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路过高二（3）班门口时，忽然被人拽住了衣角。江澈的手心全是汗，攥得他校服布料发皱，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我们班数学老师刚划的重点，”他声音压得很低，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藏着只受惊的鸟，“最后两道大题据说难度爆表，你……你要不要提前看看？说不定能押中。”
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却在“函数求导”和“立体几何”下面画了三道波浪线。宋知夏捏着纸条往回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笔掉落的脆响，回头时看见江澈正弯腰去捡，校服后领被扯得敞开，露出半截银色的星星项链，在阳光下闪了闪，像颗坠落在衣领里的星子。
晚自习前的操场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银杏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零星蝉鸣。宋知夏刚把书包放在看台上，江澈就抱着篮球跑过来，运动服的口袋鼓鼓囊囊的，跑起来时能听见硬物碰撞的轻响。“投个篮放松下？”他拍着球后退几步，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用指尖弹到宋知夏手里——是葡萄味的，包装纸上画着两只小猫并排坐在篮球架下，其中一只戴着星星手环。
“月考结束去打场球吧？”江澈投篮的瞬间忽然开口，篮球穿过篮网的“唰”声和他的话语撞在一起，惊飞了落在篮筐上的麻雀。“就我们两个，像以前那样，从日落打到路灯亮。”宋知夏点头时，看见他投进球后转过身，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像是把什么重要的话藏在了篮球划过的弧线里。
天色渐暗时，两人并肩往巷口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分开。路过便利店时，江澈忽然停下脚步，玻璃门上的“营业中”灯牌映在他眼里，亮得像两颗星星，“进去买点东西？”他拽着宋知夏的袖子往里走，玻璃柜里的关东煮冒着热气，萝卜和海带在汤里轻轻摇晃，“多吃点暖的，晚自习熬到九点，肯定会饿。”
付账时宋知夏看见江澈从口袋里摸出枚星星形状的硬币，小心翼翼地投进收银台旁的捐款箱，发出“叮”的轻响。“攒点运气，”他对着宋知夏笑，眼里的光比便利店的灯管还亮，“希望我们都能考个好成绩，最好……能分到同一个考场。”
走到分岔路口时，江澈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深蓝色的，杯盖上的星星图案被摩挲得发亮，“这是我妈下午煮的梨水，加了冰糖，”他把杯子往宋知夏怀里塞，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心，又像触电似的缩回去，“晚自习喝，润喉，你不是总说刷题刷得嗓子干。”转身跑开时，红色的背影在暮色里像团跳动的火焰，跑出几步又忽然停下回头，“明早七点，老地方等你？我去买你喜欢的豆沙包。”
宋知夏握着温热的保温杯往家走，手指无意间蹭到杯底，摸到片凸起的纸。他把便利贴撕下来时，看见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却透着股认真：“其实我不在乎考多少分，就是想找个借口多见你几次。每天等你一起上学，听你讲题，哪怕只有十分钟，都觉得比打一场胜仗还开心。”末尾画着颗被红笔圈起来的星星，旁边写着“倒计时：4天”，数字后面还画了个咧嘴笑的表情。
他低头抿了口梨水，冰糖的甜混着梨的清润漫到心底，忽然想起今早江澈递来的豆浆，想起练习册上叼着星星的小猫，想起错题本里红色的批注，想起篮球穿过篮网时他眼里的光。指尖无意识地转着手腕上的星星手环，金属链条碰撞的轻响里，好像藏着谁的心跳，和墙上挂钟的秒针一起，一声，又一声，敲在秋末的晚风里，敲在离月考还有四天的时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