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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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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睿这几句安排,像往沉闷的油锅里丢了颗冰块,刺啦一声,把凝固的空气炸开了缝。(题外话:炸开了一条缝....脑子有点晕晕
迷茫没散尽,但大家眼里好歹有了焦距——对啊,啥阵仗没见过?
从烧烤摊烟熏火燎混成“直播营业式推销”,不就是一路连滚带爬过来的?
眼前这堵“资质”的墙,也就是个高点的坎儿呗!
“干就完了!”吴晨熙第一个蹦起来,拳头挥得带风,“条条框框还能把人憋死?必有缝能钻!”
柏潇然已经唰唰翻开笔记本,眼镜片反着精光:“等我抠抠预算,看能不能分期‘解锁’那些硬性条件。”
而罗夏岚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叉腰道:“店里放心,保证稳如老狗!你们前线使劲冲!”
话末所有人都看一下何其络。
何其络没吭声,拇指已经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残影,嘴里念念有词:“…质监局那学长好像调岗了?啧…老王他二舅的食品厂前年倒闭了设备不知道处理没…靠,朋友圈点赞之交也得挖出来问问!”
战斗模式,再次启动啦∽
接下来几天,团队直接分裂成“白天”和“黑夜”两组。
白天,罗夏岚镇守大本营,结果“网红调料包”的热度反哺实体店,好奇宝宝和吃货们蜂拥而至,烤架就没凉过,收款提示音叮咚得像是战地捷报。
后院那小仓库可就惨了。
打印出来的法规文件雪片似的铺了一地,上面红笔黑笔划得跟鬼画符似的。
陈睿、何其络、柏潇然、吴晨熙四人挤在里面,电话打到烫脸,嗓子说冒烟。
“您好,我想咨询一下食品生产许可的流程…”
“喂?李工吗?我小何啊,就想问问那个洁净车间空气净化标准…”
“王处,材料我们又补了一份,您看…”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和专业术语看得人眼晕,什么“动线规划”、“微生物指标”、“洁净度等级”,天书一样。(对的,我也看不懂,去问了亲友和好多人t_t
挫败感那是家常便饭。
代理公司的报价单看得人想当场撕掉。
无菌车间改造的预算像个无底洞。
专业设备的价格更是让人怀疑人生。
某天又一次从相关部门吃瘪回来,吴晨熙瘫在旧椅子上,有气无力:“姐妹们,我说…咱就先小打小闹着呗?我看网上好多私房啥的也卖得风生水起,没人管吧…”
陈睿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旁边的何其络却突然抬了眼,脸上那点惯常的散漫劲儿收得干干净净。
他没看吴晨熙,反而目光沉静地看向陈睿,话像是说给所有人,又像是只说给一个人听:“不行,这路不能走。”
“咱们得对得起下单等货的那些人,人家真金白银买的是个放心,吃进嘴里的东西,‘三无’俩字太烫手,沾上了,良心过不去,也脏了咱们起早贪黑这份心。”
何其络顿了顿,语气缓了点,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期盼,“再说,咱们陈老板现在可是领头的,我们还不能信不过他?”
陈睿心里猛地一揪,一股混合着感激和压力的情绪涌上来。
他避开何其络过于清亮的目光,重重点头:“其络说得对,底线不能破,肯定有别的办法。”
转机来得有点戏剧性。
一周后,何其络愣是靠着他那强大又曲折的“朋友圈”,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一位刚退休的食品厂大佬——赵师傅。(康师傅也不错的
老爷子被何其络死缠烂打拖来店里,尝了串烤鸡翅,又看了眼这群眼睛熬得通红却嗷嗷叫的年轻人,咂咂嘴,乐了:“好吖,咁得意?同你班死仔玩下囉!(有点意思,行,陪你们这帮小崽子玩玩)。”
赵师傅一来,画风立马变了。
他溜达进那个旧仓库,东敲敲西看看:“嗯,是破了点,但骨头还行。”
随后又拿着那本天书一样的认证指南,直接划重点:“别被唬住!无菌车间不是非得镶金边!墙面刷达标涂料,分区用厚PVC帘子先隔开,消毒更衣严格点,钱省一大半!”
“设备?追什么新潮!二手的香得很!我老伙计厂里淘汰那批,精度杠杠的,价格美丽!”
有老师傅carry,何其络很快拿出了一份“极限省钱”版分期改造预算。
数字依然肉疼,但不再是天文数字。
“搞!”陈睿盯着预算表,喉结滚动一下,猛地一拍大腿,“钱我想办法!贷款也得拿下!这势头,投进去很快能回来!”
全员再次打鸡血。
陈睿跑银行磨破嘴皮。
何其络开着破面包跟着赵师傅满城淘宝贝。
柏潇然化身人形计算器,一分钱掰两半花。
吴晨熙和罗夏岚忙完店里的发传单,就跑来当免费劳力,搬砖刷墙装设备。
连何其络都搞得灰头土脸,哪还有平时那股闲鱼劲儿,连那直播都没空搞了。
一个多月,旧仓库脱胎换骨。
白墙锃亮,分区清晰,二手设备擦得反光,更衣消毒像模像样。
制度流程全建起来,柏潇然甚至咬牙考下了食安员证。
再次提交申请,经过一番焦灼等待和严格审核,那张闪着圣光的SC证,终于到手了!
“牛逼——!!!”吴晨熙一声嚎叫,差点把柏潇然勒断气。
罗夏岚举着手机疯狂拍照,声音带哭腔:“朋友圈九宫格!必须的!光宗耀祖啊家人们!”
陈睿没喊。
他慢慢走过去,手指有点抖地摸上那张纸,冰凉的触感却烫得他心口发颤。
半响,陈睿缓缓抬头,看向他的伙伴们。
何其络靠着新设备,冲他扬起下巴,挑眉笑得嚣张,一副“爷早就说过”的臭屁样。
狂喜像潮水漫过心脏。
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个只剩空壳的失败者。
现在…他有了烟火缭绕的根,有了照亮前路的光,还有了这群能交托后背的神经病。
闹腾了好一阵,兴奋劲儿才稍稍平息。
夜色深沉,其他人吵吵嚷嚷着要回店里搞个庆功宴,勾肩搭背地先走了。
仓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顶灯嗡嗡的电流声,照着崭新却空旷的车间,空气里飘着新塑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料余味。
何其络没急着走,他斜倚在包装台边,看着陈睿。
陈睿正无意识地反复擦拭着一台封装机已经光可鉴人的外壳,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嘴角还挂着笑,但那种笑容底下,似乎绷着一根极紧的弦,甚至在无人注意的瞬间,眼神会骤然放空一下,像是突然被什么拽走了神。
何其络心里那点隐约的不安又冒了头。
他注意到陈睿偶尔会在极度疲惫或压力骤增时,眼神突然放空,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抽走了魂,指节攥得发白。
那种对烧烤店、对他们这个小团体近乎偏执的依赖,也似乎超出了普通合伙人的情谊。
这不是简单的“压力大”能解释的。
前阵子的一个晚上,何其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陈睿强撑的笑脸和偶尔失神的瞬间。
他猛地坐起身,抓过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到一个备注是“张大夫——心理科”的名字。
这是他大学社团认识的学长,现在在某医院心理科工作。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喂?其络?稀客啊,大半夜的,别告诉我你又失恋了需要情感疏导。”对面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慵懒声音。
“去你的,哥们儿我情场稳如老狗。”何其络笑骂一句,但语气很快迟疑起来,“学长…呃,张大夫,那个…咨询你个事儿,就…纯好奇,绝对不是我啊!”
“嗯哼,”对面的人听起来像是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声音里多了点专业性的耐心,“说吧,哪个‘朋友’怎么了?”
何其络挠挠头,组织着语言,尽量模糊掉具体信息:“就是我一个…一起做事的朋友。”
“男的。”
“最近压力比较大,我们一起创业嘛,遇到不少坎儿。”
“但我发现他吧…有时候好像特别…紧绷?就,明明事情暂时过去了,他好像还绷着那根弦,松不下来。”
“偶尔会走神,眼神空空的,好像很累,但不是身体那种…而且,他特别…特别害怕现在有的东西会失去,有点过度那种…就,怎么形容呢…”
他磕磕巴巴地说着,尽量不用任何定性词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大夫的声音变得认真了些:“其络,首先,隔着电话我无法做任何判断,这非常不专业,也非常不负责任。”
“我明白我明白,就…就凭感觉,瞎聊聊。”何其络赶紧说。
“嗯,”张大夫斟酌着用词,“根据你非常模糊的描述,注意,只是非常粗略的、非专业的联想,有些人经历过重大挫折或创伤后,可能会处于一种…长期的高警觉状态。”
“就像惊弓之鸟,很难真正放松下来,会对现有的、觉得安全的环境或关系产生过度依赖,害怕失去。偶尔的‘放空’,也可能是心理能量耗竭的一种表现,或者是一种短暂的‘解离’来逃避不适。”
“当然,这很可能只是普通的焦虑和压力过大。”
何其络心里沉了一下:“创伤?”
“我只是举个例子,原因可能很多。”张大夫语气严肃起来,“其络,听好,最重要的点是:如果你真的关心你的朋友,千万不要直接去问‘你是不是受过伤?’或者‘你是不是有病?’。这是大忌,这可能会让他感到被冒犯、被审视,从而更加封闭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
“创造安全感和接纳的环境,让他感觉到,无论他怎么样,你们这个团队都在,是稳定的、支持他的。”
“如果他愿意说,你就听着,不要评判,不要急着给建议。”
“如果他不愿意,绝对不要逼问。”
“有时候,默默的陪伴和支持,比言语更有用,如果他这种情况持续很久,并且明显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和社交功能,可以…非常委婉地建议他,或许可以和专业人士聊聊天,但前提是绝对不能让他觉得你在否定他。”
当时挂了电话,何其络心情有点沉重。
学长的话坐实了他的猜测,陈睿心里可能真的藏着什么事。
但他也更清楚,这件事,他不能贸然触碰。
(题外话:其实高焦虑这些都还算是正常的
思绪回转。
何其络挠了挠鼻尖,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比平时收敛了那股玩世不恭,显得有点别扭的温和:“喂,证也搞定了,眼看要当大老板了,以后不仅管着那个铺面,还要看着厂子,感觉咋样?没…虚脱吧?”
“还有那天你到底怎么了?”
陈睿擦拭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很明白何其络说的那天是哪一天。
但陈睿没回头,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过于正常,甚至带了点刻意的轻松:“虚什么脱,好事多磨嘛,现在不是都解决了?”他手下擦拭的力道却莫名加重了些。
“那天……没什么啊,就…就是有点太过于激动了。”
“也是哈。”何其络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假装没看出那点不自然。
两人沉默了几秒,空气有点凝滞。
何其络手指抠着台面的边缘,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声音放低了些,听起来有点犹豫,甚至笨拙:“我就是…就是觉得吧,这阵子确实太熬人了,看你有时候…好像绷得特别紧,累心那种。”他说得含糊其辞,留了巨大的余地。
仓库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顶灯的电流声。
陈睿的背影僵住了。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站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定住的雕塑。
过了好几秒,久到何其络几乎以为他不会回应了,才听到他干涩的声音,比刚才低哑了很多:“……有吗?”
陈睿仍然没有转身,“可能…就是没睡好。忙起来都这样。”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又拿起抹布,开始用力地擦同一个地方,反复地、机械地,仿佛那块金属皮上有什么看不见的污渍。
何其络看着他近乎逃避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朋友的话在耳边响:不要逼他,追问只会让他缩回壳里。
于是,何其络猛地站直身体,语气瞬间切换回那种没心没肺的调调,甚至还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得得得,我看你再擦下去,这机器都得让你擦掉一层皮!行了别磨蹭了,关门关门!饿死了,回去烤十个大腰子,你必须请客!庆祝你即将成为食品工业巨子!”
陈睿紧绷的肩膀终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点点。
他放下抹布,转过身,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算是轻松的表情,尽管眼底那抹难以触及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行。我请。”
他跟着何其络走出仓库,锁上门。
夜风一吹,带着点凉意,吹散了车间里那股新崭崭的味道。
何其络已经开始插科打诨,嚷嚷着明天直播要怎么吹嘘他们的SC证,仿佛刚才那片刻笨拙的试探和无声的僵持从未发生过。
陈睿安静地跟在旁边,听着他喋喋不休。他知道何其络刚才想说什么,也感激他最终什么也没问。
那道心里的旧伤疤,他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又怎么敢摊开在这么明亮的灯光和下?
它还在那里,隐隐作痛,但至少现在,有人用这种咋咋呼呼的方式,笨拙地替他挡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可以暂时不回答的空间。
创业的路是越走越宽了,可心里的路呢?
陈睿抬头看了看城市夜晚浑浊却繁华的夜空,远处烧烤店的霓虹招牌模糊地亮着。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点莫名的惶惑压回心底,加快脚步。
现在已经自由了……
“走快点,”陈睿声音听起来正常多了,“再磨蹭好腰子真没了。”
但某个角落里的某个结,似乎只是被暂时掩埋,并未真正解开。
它还在那里,等待着某个或许会来,或许永远不会来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