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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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跟着上了五节韩茂的课，别的不说，英语是真的有点进步了。
英语知识和韩茂的脸一起，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进入他的脑子。
“英语真好看，韩茂真有意思，不是，英语真有意思，韩茂真好看。”
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苏羽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难得苏羽没有直接睡过去，强撑起头，眼睛却是半阖着。
一下课，苏羽飞也似的冲出教室，不得不说，前排出教室就是方便。一回寝室就睡了个昏天黑地，整整睡了三个小时的午觉。
是真给苏羽睡舒服了。
……
自从说了要补课，韩茂便硬性要求他坐前排。苏羽鼓起勇气争夺座位权，最后韩茂还是给他放宽要求——前三排。
倒也没那么死，不过也没那必要。
有区别吗？对苏羽来说，并没有。毕竟坐哪儿都有特殊照顾，第一排和第三排也没多大区别。
敢拒绝吗？不敢。
寝室另外三人知晓内情纷纷躲远，他一个人坐在前排孤苦伶仃，说话的人没有，帮他盯老师的人没有，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小孩。
……
好不容易爬起床，苏羽背上背包就打车回家，车上昏昏沉沉的，空调打得很低，苏羽拢了拢外套，看天看地看手看脚。
下车后不适的感觉消散了许多，连空气都清新了。太阳在那儿像个摆设，阳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却一点不暖和。
回到家门口，热气就上来了，走楼梯的时候感觉屋里格外安静。本是习惯了的，但今天心里有个念头，很浅的念头。
摁了指纹推开家门，家里没什么变化。不过，好像和心里感觉的一样，有人。
椅角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苏羽侧过头瞥了一眼。
庄巧怜在餐桌前收拾，身着浅黄的中长裙，腰前系着淡灰色围裙，长发挡住大部分脸，看得见的只有细小的鼻尖。裙子的花边正好到膝盖下沿，笔直的小腿白皙光滑。
都是当妈的人了，却像个小姑娘。
“妈，您在家？”苏羽像小孩子撒娇一样，冲到庄巧怜身边环抱住她。
“这么大个了还像小孩儿一样，去哪里野去了？”庄巧怜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问。
苏羽松开手，坐到凳子上仰头看她，笑出两颗略微圆钝的小虎牙，还有一丝浅浅的酒窝，“在寝室睡了会儿，”随后环视一楼，“爸呢？”
庄巧怜看了看他，柔声说：“楼上书房，吃饭没？”
“没呢，想尝妈的手艺，”他上手抱住庄巧怜的手臂撒娇道，说着还晃了晃。神情状似委屈地开口，“我今天早饭也没吃，想家了。”
“想家了也要吃早饭，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庄巧怜语气变得有些许严肃，但多是无可奈何。
苏羽点点头，乖乖地说好。其实不是他不吃，因为之前英语课排在前面，韩茂会顺手给他带早餐，习惯了就没有自己买早餐，虽说以往苏羽是一贯不爱吃早餐的。
原因还得从说好补课后的第一节课开始。
当时是早上第一节课，苏羽来得早，坐下就跟没骨头一样瘫在桌上。韩茂看苏羽焉巴巴的模样，以为是没吃饭饿的，其实是没睡醒困的。于是问他：“吃饭了吗？”
苏羽也老实的回答：“没有，不太…”
韩茂伸手将他自己的早饭递出去，两个烧卖和四个蒸饺，以及一杯温热的豆浆。他不说话，苏羽本是想说不太想吃的，但一瞬间又觉得说出口不太好，便推就了一个回合收下道了句谢。
后来，韩茂就习惯性带俩份，顺手的事，苏羽也心安理得的吃着，于是就养成了习惯，韩茂不买，那就饿着。
这放假当天的英语课正好在中午，韩茂自然没买早餐，不过他倒是顺手带了面包塞在包里。
上课前顺嘴问他吃早饭了没，再加之今天早上，韩茂特地提醒苏羽记得吃早饭，这个时候的苏羽自然没有说出连早饭都没吃的勇气，忙说吃了。
虽说韩茂看他神情迟钝了几秒，还是没说什么，把面包塞给他。
现在那面包都还在他的书包里，紫米馅。
……
庄巧怜扯出手臂往厨房走，还不忘回他一句“像狗皮膏药”。
“妈，您以前不是这样的！”苏羽语气略带埋怨，眉宇微蹙。
这时苏宥深从楼上下来，穿着深蓝的蚕丝居家服，气质不减，冲他和蔼一笑，问：“回来了，吃饭没？”
苏羽转头，看见他站在旋梯上正往下走，乖乖地喊一声“爸”，又看向厨房道，“在等着吃呢。”
苏宥深走到他身边，手略微不自然的搭在他头上，轻揉着他的头发。卷发被压在额头蹭了蹭皮肤，有点痒，苏羽笑着缩缩脖子。
“又瘦了点，”苏宥深说着迈腿往厨房走，“我去帮忙，待会儿可得多吃点。”
苏羽乖乖应好。庄巧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看这父子俩：“你可别来帮我的倒忙。”
她手上端了一碗银耳羹，羹汤清澈透亮，几朵小小的银耳花瓣舒展如凝脂，炖透的银耳瓣片呈半透明状，边缘微卷，层叠交缠如水中绽放的雪牡丹。
苏羽像小孩一样，趴着桌沿眼巴巴瞧着。
“先喝点银耳汤，给你做糖醋排骨吃。”庄巧怜将银耳羹轻放在桌上，往里放了个调羹推到苏羽跟前。
苏羽点头如捣蒜，拉过碗就用调羹舀了一勺，喝了一口后眼睛都瞪大了。
银耳汤很黏稠，甜得沁人，苏羽最喜欢这种。
对于甜的东西，他拒绝不了一点。两三口就喝完了，囫囵吞枣，没有感觉到什么味道就有些饱了。
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
苏宥深端着排骨出来，看着苏羽喝完羹的空碗，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庄巧怜就跟着出来了。
两人看到后相视一笑。
“这孩子。”俩人齐声说，语气嗔怪却又含着笑。
苏羽拿着调羹搅着碗里的空气，讪笑着看着俩人手里的菜。
这下俩人都笑了，庄巧怜将菜放在桌上，抽出湿纸巾擦着手，又走到他旁边坐下说：“这下可吃不到多少了。”
有点了解他了。
苏羽挂上讨好的笑，上去抓着她的手臂，像只讨好人类的小猫，如果有尾巴，苏羽的尾巴必定摇着。
“我吃菜，怎么能浪费爸爸妈妈的心血呢。”
庄巧怜嫣然一笑，“别逞强，吃多少算多少。”
苏宥深进厨房盛饭，庄巧怜将就坐下，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以前妈妈没怎么看过咱家小羽，长这么大了都。”
“前段时间不是看过吗？”苏羽说着用调羹舀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嚼了嚼，外皮焦脆，酱汁破皮而出，在口腔里散发出酸甜的气息，“也许是…又稳重了点。”
这人又开始臭屁了。
庄巧怜还没说什么，苏宥深从厨房出来却先打趣他：“像个小孩儿，一点都不成熟，没你姐…”
他蓦地反应过来不说了，庄巧怜忙扯话题：“待会有什么打算吗？爸爸妈妈陪你。”
“不用了。”苏羽神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不可觉察的冷了。
苏宥深将米饭放在桌上，坐在苏羽旁边的另一个位置，语气讪讪的，“小羽，爸不是故意提你姐…”
“没事的爸，”苏羽垂头将骨头吐到碗里，“我吃饱了，待会要去植物园…”他说着开始收拾碗筷，没给两人说话的机会，冲进厨房把碗里的骨头倒进垃圾桶，然后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深吸气，又吐出一口浊气。
换上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抬腿迈出厨房。庄巧怜和苏宥深已经坐在沙发上了，看样子，他爸挨批评了。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苏羽不免发笑，自己倒也没这么脆弱。
苏羽缓缓踱到他们身边，俩人一惊，光速闭嘴。
“小羽，还吃点其他的吗？妈妈给你做…”
庄巧怜眼神温柔地看着他，透过她的眼眸，能看出里面的希冀和小心。
“不用了，谢谢妈，也谢谢爸。”他上前去搂住俩人，小两口也都搂住他，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
就这一个举动，刚才那种难言的紧张和尴尬都散去，多了几丝温馨。
苏羽对俩人留在家的目的了然，松开怀抱后坐在一旁慢悠悠开口：“爸妈，我已经买好票了，准备去植物园…”
庄巧怜忙接话：“爸爸妈妈陪你…”
“你们应该不喜欢里面的东西，那样也玩不好的。”苏羽这么一说，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想他俩去。
庄巧怜被这话一噎，无助的看向苏宥深。
苏宥深眉宇微凝，显然他也无能为力，毕竟刚被训过，不敢轻易说话。庄巧怜抬了抬眼，眼神示意着他想想办法。
苏宥深启唇想说什么，苏羽却抢先开口：“爸妈，你们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公司的事应该不着急吧。”
就这么轻易地将话题转移开。
俩人听到这话心底一触，庄巧怜坐近他一些，伸出手握住他搭在膝上的手：“小羽长大了，但爸爸妈妈希望你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向着心的，并非是为了什么而妥协。”
苏羽微微点头，笑着嗯了一声。苏宥深从沙发上起来，走过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钱够不够，爸给你转点。”
“够的，谢谢爸。”
苏宥深点点头转身上楼，庄巧怜也跟着上了楼，走时还偏头看了苏羽一眼。
苏羽还在红木沙发上坐着，阳光从落地窗里透进来，纱幔被微风吹起，风是温热的，但室内的冷气微凉，吸进肺里引起寒意。
苏羽犹豫着要不要带上外套，嫌麻烦的他最后带了个遮阳帽，上楼拿了笔记本，背起包就跑出去了。
出门后他收到苏宥深的支付宝转账，无聊看看手机余额，支付宝十万，微信七万多，确实没剩多少了。
不过，怎么感觉这个钱花的不太对。
“之前我不是还有八万多嘛…唔，我对对帐…”
苏羽想着看了看微信的账单，划了划屏幕，一眼过去都是支出。
突然冒出一条醒目的转账信息。
【转账-来自韩茂 +1000】
他难得对账，这条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
什么情况？
“韩茂什么时候给我转过钱？”苏羽疑惑，看了眼时间，是酒吧那晚。
不过韩茂刚加上他就给他转钱是为什么？
苏羽疑惑，倏地想起来那晚衣服的事，原来如此。
他背着苏羽早就转过衣服的钱了，还偷偷删了聊天记录。
“现在转回去他不一定会收，真是的，他是不是钱多…”
苏羽想着便打了辆车，蹲在路边等着司机过来。
不得不说，偷懒是会遭报应的。苏羽在出租车上冷得浑身血液倒流，脸色煞白，抱着双臂倚在窗边。
兴许也有没吃饱饭的原因，供热太少，他搓搓手。
司机是个身肥体状的中年男人，见他这样有些担忧地问：“晕车啊，莫吐我车上了，难得洗啊娃。”
苏羽摇摇头，嘴唇都有点哆嗦：“不晕车，师傅你温度可以开高点不，我有点冷…”
“冷啊！我勒个娘，重庆这个天我热得遭不住…你们这些娃儿代谢怕是比我们这些快哦，产热也忒撇了撒。”司机嘴上说，还是把空调关了，还顺带开了窗，通过车内后视镜，司机瞥了一眼苏羽，“哎呀，这么瘦，多吃点饭嘛娃娃。”
“啊…啊好的。”苏羽应声。
风是闷热的，司机没多会儿就开始扇起蒲扇。
苏羽十分感谢这位司机，身体回暖后就想让他关窗，因为他看司机大汗淋漓的模样实在是觉着自己自私。
“不热，关撒子窗嘛，马上就到了。”司机拒绝道，苏羽不多说，回了句谢谢就倚着窗看风景。
好不容易到了植物园，苏羽下车时对司机说了句谢谢，然后轻手关门，跑了。
司机回了句“莫得事”，余光一瞥后座，有一瓶乳酸菌在那躺着，“掉东西了娃娃！”抬头苏羽早就没影了，他调了调座椅，侧身拿起那瓶乳酸菌就准备追出去，随即手机的系统提醒音响了。
“您的订单已结束，用户给了您五星好评。”
“您的订单已评论，用户附言——师傅幸苦了，谢谢您，一点心意请收下，祝您以后一切顺利，出入平安！”
司机笑了笑，笑声浑厚，低语：“这娃娃…”
苏羽这边蹲在那司机的盲区，偷摸瞅一眼司机的车，看到缓慢驶出视野才起身。
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笑，然后他一转身就发现一个穿着浅蓝长裙的小女孩，长相甜美，却呆愣愣的看着他。
阳光明媚，身上被那光的余温包裹着，暖暖的。那女孩站在光下，裙底的蕾丝边似鳞片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这长相，很熟。
“像姐姐。”苏羽想。
那女孩歪歪头，迈着步子朝他走来。眼神澄澈如溪，什么情绪都不能藏匿在这双眼里，和苏烬的眼睛一样漂亮。
苏羽承认他自私了。
苏烬曾说过，“如果我离开你了，我会换个身份来找你。”
苏羽此刻只想着：“如果姐姐…也该这么大了…”
他盯着那女孩，眼里的神伤也没藏。那小女孩走到他面前，从背着的小皮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看着他不说话，粲然一笑。
“送我的吗？”苏羽问，她就点点头，看着他笑，像是看不够，她还踮起脚凑近他。
阳光倾泻在她眉睫上，她歪头瞅着苏羽，眼里的星亮就这么照进苏羽的眼眸，莫名泛起阵阵涟漪。
“为什么送我呀？”苏羽柔声细语的问。
“因为你长的好看。”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说着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朝苏羽的脸指去。苏羽看着她，没有阻止的意图，她就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吃糖心情会变好的。”苏羽听见她这么说，然后他没回答这句话。
反而是被她直白的夸赞整得有点害羞，耳尖泛起桃红，扯开话题问：“你爸爸妈妈呢？走散了吗？”
而那女孩却是甜甜一笑：“我一个人出来的，现在打算回去了。”
苏羽将自己的浅蓝遮阳帽戴在她的头上，想到姐姐也是这么独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真厉害，那你回家注意安全。”
小女孩点点头，又真诚发问：“帽子为什么要戴在我的头上？”
这个发问也是萌得不行，苏羽心底软软的，“和你的裙子很搭，特别好看。”
“真的吗！但是，这是你的帽子，还给你，哥哥。”小女孩手指捏着帽檐就打算摘下来，苏羽按住她的手，隔着帽子又摸了摸她的头，“就这样回去吧，乖妹妹。”
小女孩又从包里摸出一把绿豆糕，“给你吃，那我先走啦，拜拜，漂亮哥哥！”
苏羽还没来得及看手里塞的东西，那女孩捏着裙边就跑了，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是什么形容词啊…”苏羽呢喃着。
漂亮这个形容词多少不太对。哪里有形容男生用漂亮的？其实用在苏羽身上也并非不合适，他长相就是比较秀气，肤色白皙，又偏瘦。特别是小时候，总有人觉得他是女孩子。
苏羽摇摇头，心想，“小孩子说话你较什么真。”
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手心有几块方方正正的绿豆糕。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他的目光恍惚片刻。
抬头张望，没看见那女孩身影，又垂下头看着绿豆糕愣神。
阳光赤烤着大地和他，心里却是冷暖交加。“说话算话。”他说，眼尾却蔓延开红晕。
在不远处的树后，浅蓝色长裙的女孩歪出半个头，看着进园的苏羽，嫣然一笑。转而向身后的一个长发女生跑去，软软的叫姐姐。
“走啦，和姐姐回家。”那个女生嘴角扬笑，隔着帽子摸她的脑袋，眼神里净是宠溺。女孩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和她齐排走着。
苏羽检完票后才刚进园就冷得直哆嗦，他拢了拢胸前的笔记本，缓步踱进园内。
满园葱绿，他掏出手机，拍下导游图，然后才慢悠悠逛园。
这时候他才发现好像带笔记本有点多余，因为他基本都是用手机拍照，一连拍了好多张，像打卡一样逛了一半，热得不行，又贪凉的走进检票大厅吹空调。
才一会儿，身体回凉就稍显冷了。
但吃到热气炙烤的苦后，谁又舍得再出去，哪怕冷得起了鸡皮疙瘩，还是强呆着陪冉硕开了把游戏。
迈出园后他如释重负，计划完成一身轻。一抬头却发现他下车的那块位置，乌泱泱一群人围着，出于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凑热闹精神，再加上土生土长的重庆人，他那好奇爱吃瓜的性子简直是没得说。
苏羽散步似地往那块地走，手里还抱着笔记本，像个小孩子般，歪头瞅瞅人群中央。
没想到主角是韩茂。
其实他也不确定主角是谁，因为人群中央还有一群女生。但韩茂长得高，而且长得出众，又站在正中央，不管他是不是主角，苏羽都自动归了类。
那群女生站在韩茂面前说着什么话，但韩茂表情淡淡的，偶尔启唇回一两句，可惜苏羽不太会唇语还隔得远，想吃个瓜怎么这么难！
苏羽瘪了口气，勉强往人群里挤。若是平常，他都不会进去前线吃瓜的。
因为问问旁边大爷大妈就全知道了。
但这次里面的人他认识，所以心里就想自己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