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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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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看上去，还有好远。
还好，是个大下坡。
冲啊！我们仨呼喊着冲下山岭。
秉业说，不能穿裤头下去，裤衩湿了，我爸一看就知道去河套了。也不能穿鞋，怕陷在泥里找不到。
我可不想全都入乡随俗。我可以不穿凉鞋，但不想光腚。
西河套里的水很清，水底下的黑泥有我小腿那么深。站在水里，水刚到我的肚脐眼。扑腾狗刨，都能抓到河底的软泥。水不凉，温温乎乎的。泡在水里也很舒服，虽然不如我家前边不远的江水凉快，但也行了。
秉宗说，这河水也是流进那条江的。
我听了，觉得我应该在水里撒泡尿，好让尿流过我家门前的大江。
他俩也觉得好玩，我们就一起往河里撒尿。
不知道过了多久，玩累了，就在长满草的河岸上躺一会儿。太阳已经没那么毒了，跑到岭的那一边。剩下一片光在天上。整个西河套，都落在了岭东的山影里。
回家要先上坡，真累啊！腿都是酥的。然后，又路过那棵大松树。西边的阳光下，王顶牛他们村子看起来矮趴趴的，几乎都是灰黑的房顶。只有生产队供销社的房子，是浅橙色的瓦盖儿。
我们仨是蹒跚着到家的，全都疲惫不堪。我抓起大葫芦瓢，在缸里舀了满满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全喝了下去，凉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真舒服。
全身像是一点劲儿都没有了，看见铺着破席子的炕都那么亲切。刚出溜着趴到炕上，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秉家跟蔡小子去玩了。回来时看见我和秉业在炕上趴着，嘟囔着：你们等着，看我一会儿告诉我爸，你们去西河套洗澡去了。不带我。
我发现了，王顶牛每天回来时，都累得快不认识他自己是谁了。他就想着怎么能喝口酒。茄子土豆辣椒豆角，并不在乎是什么菜。吃饱喝好了，倒头就睡。也不知道是没力气揍我，还是要攒着力气一块揍我，还是根本就没想着揍我。就我那在裤子上湿乎乎的裤衩印子，他是不可能看不见的。
秉家还在饭桌上挠了一下秉业的胳膊，白乎乎印子像是掉了皮。比小嘎豆子还小的秉家，竟然还会这招。我知道这招，这也是我妈看我是不是偷摸去大江洗澡了的招数。
岭东的西河套，是个可爱又可恨的地方。路太远了，太阳太晒了。去一次，回来就像是要虚脱一次。不过，有水玩。躺在河岸上，旁边就是小草和野花。天空咋那么蓝呢？小鸟喜欢在河套近处，叫喳喳地上下翻飞。河套旁的蛐蛐，叫得也不紧不慢了。我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都是甜丝丝的。要是来回走饿了，秉宗和秉业都能在高粱地里找一种叫“乌苠”的东西吃。秉业更利害些，每次一头高粱花子地钻出高粱地时，手里总能拿着几个。
最后去西河套那次，我把凉鞋陷在了泥里，找不到了。其实，那天是可以不去的，没那么热，还有点儿阴天。但我们仨还是去了。秉家哭着问我们，为什么老是不带他。我们仨没搭理他。问个屁，你比小嘎豆子还小，自己不知道吗？
当秉家这小子看见我手里拎着一只凉鞋，光着脚走回来时，他高兴坏了。他说，你这回不挨揍才怪呢！哈哈哈！
王顶牛这回是不能装着看不见了。我没有鞋啦！拎回来的那只，也在秉家笑话我的时候，被我扔到房后的灰堆里去了。我才不要了呢！光脚就光脚，挨揍就挨揍，能咋地！王顶牛问我鞋哪去了，我不吱声。哼！就是不吱声。
秉业又替我挨了一个王顶牛的扒拉。他眼泪都下来了，委屈地看着我。其实，我也难受，这关秉业什么事儿呢？我觉得王顶牛这人没啥逻辑，总是搞不清事情是咋回事儿。难怪别人叫他：王顶牛。
我穿了好几天秉宗原来穿过的破胶鞋。趿拉着，满村子跑着玩儿。村里人几乎都认识我。我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议论着：那就是老姐家的二小子，城里人儿。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管我妈叫：老姐。我是住在那个村子，在那段时间里，唯一的城里人儿。我很讨厌每句话最后边的那个“城里人儿”的。我喜欢他们之间相处时样子。哪怕是漠视，也比这样的议论强。
我用他们“老姐”给我留的一块两毛钱，终于哄好了委屈的秉业。没有秉家的份儿，这个小叛徒。然后，秉家看着我和秉业吃着大虾糖，他又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秉业实在看不了了，就把手里的糖递给他。秉家接过他哥递给他的大虾糖，这家伙一瞬间就笑了。两只小黑手急慌慌地抠饬着糖纸，鼻涕泡吹的比琉琉还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