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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如何保存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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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有的孩子对突如其来的新老师都有足够的好奇心和善意。这一点，博士和阿丽娜心知肚明。于是在博士的第一次课堂上，阿丽娜站在了他的身侧。
说是教室，其实也只是一间破旧的小屋，收拾得倒还算干净整齐，孩子们密密麻麻地排布着，如果忽视掉他们身上无规律排布的源石结晶，他们看上去活像是一条又一条罐头里的小沙丁鱼。
博士在台前站定，教室里便嗡嗡作响地嘈杂起来，他注意到这些孩子的年龄参差不齐，小一点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一点的已经有十四五岁了，新老师的到来固然令人欣喜，可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谁也不敢保证，哦，谁知道新老师会不会在他的课里安插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阿丽娜清了清嗓子，教室里的人重又安静，博士注意到混迹其中的还有个熟人，是那天的梅菲斯特。
“安静，安静。”阿丽娜说，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台下已经鸦雀无声，“孩子们，这是你们的新老师，你们可以叫他博士。”
“哦，博士老师。”有个捧着下巴的孩子说道。
“是博士，没有老师。”另一个孩子提醒他。
“那博士是老师吗？”又有人问道。
孩子就是这样，喜欢在无意义的事情上纠结很久，博士兜帽下的脸露出了微笑，他并不反感这些吵嚷的小东西们。孩子们争论不休，看上去终于有了个初步的结论，小范围的骚乱停止了，人群重又安静下来。
“今天开始，博士就是大家的新老师。”阿丽娜说，“他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可敬的学者，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我相信，他能带给大家的解答，要比我——不，比这片大陆的其他人的解答都更为可信可靠。”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吗？”教室里有人举起了手，那是个年龄偏大的孩子，他的右眼反射着无机质的光泽，看上去仿佛一块闪闪发光的、冰冷的矿石。
阿丽娜看向博士。
“没关系的。”博士说，“正如刚才所言，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那么我想问，”他的脸上带着一点讥嘲和一点不易察觉的茫然，“如果我们明天就死了，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学习有什么意义呢？”
“塔弗！”有人在他旁边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胳膊，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比起疑问，挑事的成分更多一点。
阿丽娜深吸一口气，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博士摇了摇头。
他看到讲台下突然抬起的一个个小脑袋，意识到可能这是这群有着矿石病的孩子们共同的疑问。
一双双眼睛盯着他，迫切地寻求一个答案，博士望着他们眼神里的茫然与冷漠，惊觉这是一群从出生就在加速走向死亡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无用的天真维持不了很久——但也许在褪去天真之前，他们就已经被矿石病夺去了生命。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博士缓慢地说道，他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个人认为，所有的成年人，都应该向你们道歉。”
“为什么？”有人问。
“因为死亡本不该是你们考虑的问题，”博士说，“你们的前路应该畅通，你们的心应当欢畅，你们每个人都本该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而不是被困在这里，听一个奇怪的、带着兜帽的人的高谈阔论。”
孩子们默不作声。
“然后，是刚才那个问题。”博士说，“假使明天，死亡就要降临在我们之中某个人的身上，那么坐在这里学习，还有意义吗？但这同样不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这是大人的责任。”
“我已经从阿丽娜老师那里大致了解了整合运动，坐在这里的大家想必都希望有一天，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家的肩头，能自由地穿行在大街小巷，不必忍受别人的冷眼、谩骂乃至攻击，”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他注意到有的孩子露出了向往的眼神，“整合运动想创造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整合运动会创造一个明天、一个后天、一个下一个月乃至下一年你们都可以正常学习的世界，总有一天，所有的人不必忍受矿石病的侵染，不必忍受突如其来的纠察队的威胁，不必害怕着被人举报、被人抓走、因为感染疾病而被处决，那时候鲜花会开满山岗，枯枝会绽放新芽，所有的人都平等地活着——这就是整合运动想创造的世界。”
阿丽娜点了点头。
“到那个时候，”他最后做出了总结，“你们会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学习的意义。”
沉默，依旧是沉默。博士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些话他们听懂了多少，他也不知道这番话会不会起到哪怕一点作用，他只知道，哪怕有一个人听过这番话后，心中深埋下希望的种子，那总有可能在某一天，这点种子便会开出花。
但他的不安并没有持续太久。如梦初醒般，有人拍了拍手，一个接一个，拍手的声音越来越大，直至震耳欲聋。阿丽娜笑着摇了摇头。
“看上去我完全不必担心了，博士。”她说。
“做您想做的事吧。”
门重又关上了，黑板上，博士写下第一个字母。
“阿丽娜老师应该已经初步教过你们了，”他说，“今天的学习任务，是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孩子在翻找自己的口袋。他感到有些疑惑，但并未作声，阿丽娜之前打下的基础看上去正在很好地运转着，有不少孩子对他的启蒙课接受状态良好——当然，得忽略掉一些被他们遗忘的，或者多出来的小比划。
“很好，没错，希——尔——娅，就是这么写的，很好很好。”
被他表扬的女孩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软软的，热热的。
“博士老师，博士老师！是这么写的对吧！”她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张粗糙的纸。
博士又点了点头，她欢喜地拍了拍手，接着掏出了一块粗硬的金属牌子，开始一笔一划地拿着石头在上面拓印。
“你在做什么？”博士问，刚刚有不少孩子掏出了这个。
“做姓名牌啊，”希尔娅回答得理所当然，“这样我们以后死去的话，就有东西证明我们来过啦！”
她看上去那么开心，她仍然一笔一划地用力刻印着。自己给自己写姓名牌这件事，让他们觉得新鲜又好玩。
教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石头划过金属的刺耳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