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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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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的伤口在精心照料下愈合得很快,但萧檩的态度却像是被那枚子弹永久地改变了。他不再仅仅是那个严厉的养父、掌控一切的“鸦”,更像是一头被触及了逆鳞的凶兽,将萧屿然牢牢地圈禁在自己的领地之内,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守护着。
萧屿然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公寓内,连去阳台透气超过十分钟,都会引来萧檩沉默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所有外出的请求,无论理由多么充分,一律被驳回。夜枭的存在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他几乎成了萧屿然的影子,寸步不离。
起初,萧屿然还能理解这是萧檩后怕之下的过度反应。他乖顺地待在公寓里,看书,学习萧檩给他准备的更深奥的“课程”,甚至尝试着用萧檩给他的部分权限,在加密网络上处理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筛选工作。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种密不透风的“保护”逐渐变成了令人窒息的囚笼。他像一只被拔掉了爪牙、圈养在黄金笼子里的鸟,虽然衣食无忧,被精心呵护,却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他开始变得焦躁,沉默。对着书本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夜枭跟他说话,他要过好几秒才能反应过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萧檩回家时主动迎上去,而是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楼下渺小的车流人群,眼神空茫。
萧檩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依旧每天准时回家,亲自检查萧屿然的伤口恢复情况,过问他的饮食起居,甚至在他皱眉时,会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过去揉揉他的太阳穴。但他的纵容里,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底线——不准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这天晚上,萧屿然对着满桌他喜欢的菜,却毫无食欲,只用筷子机械地拨弄着碗里的米粒。
“不合胃口?”萧檩放下筷子,看着他。
萧屿然摇了摇头,没说话。
萧檩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城南新开了家法餐厅,明天让夜枭去订位置。”
这若是以前,萧屿然一定会高兴地眼睛发亮。但此刻,他只是抬起眼,看了萧檩一眼,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慌:“然后呢?吃完再立刻回到这个笼子里?”
萧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笼子?”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冰冷。
“难道不是吗?”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萧屿然放下筷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现在和坐牢有什么区别?除了这间公寓,我哪里都不能去!连学校都不能回!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不是变成了易碎品!”
萧檩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下颌线绷得死紧:“你是在怪我?”
“我不敢。”萧屿然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眼圈却不受控制地红了,“我只是……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哪怕只有一会儿……”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那副强忍着委屈的模样,萧檩胸中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夹杂着心疼与无奈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但他无法控制那种只要一想到萧屿然可能再次暴露在危险之下,就几乎要失控的恐慌。
他站起身,走到萧屿然身边,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他的头发安抚他。
萧屿然却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萧檩的手僵在了半空。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萧檩看着萧屿然戒备而疏离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缓缓收回手,垂在身侧,握成了拳。
“你就这么想出去?”萧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萧屿然咬着唇,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倔强说明了一切。
萧檩盯着他,看了他很久。那目光像是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压在萧屿然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最终,萧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妥协的无力。
“好。”他开口,声音沙哑,“你想出去,可以。”
萧屿然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萧檩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把造型简洁却泛着冷光的匕首,走回萧屿然面前,将匕首塞进他手里。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萧屿然打了个寒颤。
“拿着它。”萧檩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下次,如果再遇到危险,用它。”
萧屿然愣住了,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凶器,又抬头看向萧檩,不明白他的意思。
萧檩俯下身,逼近他,两人鼻尖几乎相抵,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压抑的风暴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用它,对准敌人的喉咙,或者心脏。”萧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冷酷的引导,“用我教你的方法,用力刺进去。不要犹豫。”
“要么,你活着回来见我。”
萧檩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肩上已经愈合、只留下淡粉色疤痕的地方,眼神暗沉如夜。
“要么,就像这里一样,留下点永远抹不掉的印记,让我知道……”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曾经属于过我。”
说完,萧檩直起身,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餐厅。
萧屿然独自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把冰冷的匕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萧檩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忽然明白了。
萧檩不是在给他防身的武器。
他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逼他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逼他做出选择。
是永远被他禁锢在安全的牢笼里,做一只失去翅膀的鸟。
还是拿起屠刀,踏入血海,成为能与他并肩、甚至不惜弄脏双手的同类。
匕首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萧屿然看着萧檩离开的方向,餐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桌早已冰凉的菜肴。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手中那柄泛着幽光的凶器,看着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归属与誓言的指环。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落在冰冷的匕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他知道,萧檩给了他自由。
却也给了他一道,更加鲜血淋漓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