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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好。”下午还要继续缝,她只把已经缝好的带回去,没完成的就放在堂屋桌上,反正大伯母是独门独户,家里也有人,不怕人惦记。
      两人分头行动。
      郭建峰怕三凤等下又要等到他才开饭,小跑着往野猪坳去。虽然建红出嫁他在部队里,也不清楚嫁的是哪家,但村里人闲的时候消息最灵通,谁家媳妇是哪嫁来的,村里人都门儿清。
      随便拉个人一问,那人就指了半山腰那破屋子说:“哦,我知道咧,大毛屋里的。”
      郭建峰小跑着过去,还没到就听到立面一个妇人尖着嗓子在那叫喊:“要死里咧,都是些什么人,欺负我崽不在屋里,快点来人啊!打人啦,杀人啦!”
      接着是大伯母气愤的声音:“都新中国了,还不准儿媳妇回娘家,什么人家。好好的孩子,被你打成这样,你也下得去手。建红,我们走。”
      郭建峰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建红满脸是泪在拉大伯母,地上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郭建峰扫了眼,蹲下身从口袋掏出哄五凤的糖,撕了糖纸送她嘴里,然后抱起她。
      “大伯母,走,回去吃饭了。”看这什么人家,亲家来了一上午,别说留饭了,桌上水都没一杯,坐在地上要死要活的赖货,建红姐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不对,不怼不刚,只在那劝心疼她的大伯母。
      他一进门,建红就认出了这个堂弟,原先指望着他能劝劝自己妈别闹太过,这会看他完全不搭理自己,又尴尬又有点气。
      “建峰,我妈对我婆婆有些误会,你们回去也好,细毛我来抱。”
      大伯母听她这么不争气,抬手就抹眼泪,做娘的心疼,这孩子却这么立不起,自己受罪,也护不住孩子,太糊涂了。
      “细毛身上到处是伤,你是怎么做的妈!”
      郭建红憋红了脸,半天才挤出一句:“细毛不听话,不是都说不打不成材嘛。”
      郭建峰嗤了一声,怼她:“细毛才几岁,要她怎么听话,下地干活还是上山打猎?建红姐,不如你说说,是哪个畜生对这么小一孩子下得了狠手?”虽然没掀衣服细看,光看着露出来的胳膊上就有不少新旧印子,三凤一个孩子自己处境艰难都尽力在维护五凤,建红姐一个做娘的,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虐待还要帮施虐者说好话,所以他才不想搭理她。
      地上那婆子听他说这话,爬起身就要过来纠缠。
      郭建峰一闪身,抬腿踹向屋子中央那桌子,桌子应声垮成几块倒了。
      “还有事吗?”
      那婆子又心疼又怕,老实了。
      郭建峰懒得和不讲理的人讲理,喊大伯母走:“走吧,大伯母。三凤煮了饭,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建红还想上来说什么,大伯母虽然心疼她,但这回也气极横了她一眼,她立刻就止步,打定主意留下来哄婆婆了。
      “我来抱吧,你都累一上午了。”大伯母伸手要来抱细毛。
      “没事,大伯母,细毛几岁了?”比五凤看着还瘦小,抱起来更轻。
      “快三岁了。”大伯母叹了口气,上回见细毛还是二月里她男人生日,那会细毛还没这么瘦,只是不说话,小小的一团,看着惹人疼,她把家里攒的鸡蛋全让建红带了回去,大媳妇又叫又骂,闹了好长一阵。
      郭建峰想着这事要是不解决了,细毛再回野猪坳,只怕会被虐待到命都没了,农村里父母打死孩子,别人顶多唏嘘两声,是不会有人来给个公道的。
      “建红姐怎么回事?”
      大伯母又是一声长叹,声音也很低落:“她是觉得没给她男人生个儿子,做不起人。这孩子太糊涂了,小时候我从没给他们分彼此,她自己就是觉得女孩儿不如男孩。掰都掰不正。”
      “村里总有闲人说嘴,别人开玩笑逗她,她就往心里去了。”重男轻女的多,但大伯母大伯对孩子都不错,并没有区别对待。
      “这人也是她自己死活要嫁的,当时我不同意,大毛那孩子看着老实,可那婆子你也看到了,穷得当裤头,眼珠子却要向天。这样的人,不好处。”自家婆婆虽然是地主家小姐,但除了干活差些,却是最好相处的人。只是自家那个十八代贫农出身的妯娌却明里暗里瞧不起她,唉!人呐,相处都讲个缘法。
      “先回去再慢慢想主意吧,细毛不能给她们带回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孩子太可怜了。”大伯母伸手摸摸细毛的小手,心疼地朝她一笑。
      细毛突然小小声开口:“细毛乖,不打细毛。”
      大伯母刚收回的眼泪又没忍住,忙哄:“不打不打。”
      郭建峰也哄:“细毛,糖好不好吃?”
      “好吃。糖好吃。过年。”
      郭建峰摸摸她后背,说:“等会细毛乖乖吃饭,舅舅还给细毛糖吃。”
      “细毛乖。”细毛乖乖地靠在他脖窝,小声地应。
      下山脚程快,很快就回了响水冲。
      郭建峰想到家里没桌没椅,矮柜小了,凳子也不够,就对大伯母说:“大伯母,你抱着细毛回去。我去老屋把饭菜端过来,我那边坐不下。”
      大伯母接过细毛,感激的话这会也不说了,应了:“好,我喊建文过来帮忙。”
      “好。”上回在大伯母那边请队长和支书吃饭还是到隔壁借了碗,这次估计也得把碗筷都带上。
      细毛到了大伯母怀里,还不忘回头喊他:“舅舅,细毛乖,糖。”
      “嗳,舅舅等下给细毛带糖。”
      他进门的时候,三凤正在炒土豆,回头看他一眼又转回来专心挥铲子。
      “哥,大伯母回了吗?”
      “嗯,我们把饭菜带过去到大伯母那边吃。”
      “好。”三凤正愁这事呢,她们一共才四个饭碗四个菜碗,凳子也不够。
      三凤把土豆盛出来,装了两大碗,问他:“菜碗不够了。”刚才拿大蒜叶子和莴笋炒了腊肉,用了两个菜碗一个饭碗才装下。这土豆丝又占了两个大菜碗。等下还有黄瓜炒鸡蛋和青菜呢。
      “你先炒菜,我把那盆饭送过去,顺便带几个菜碗过来,很快的。”家里就一个锅,饭煮好了,三凤就把它们盛出来装在陶盆里再炒的菜。
      “好。”哥说要多炒几个蛋,三凤算了下人数,进屋摸了六个蛋出来磕在饭碗里用筷子搅匀了,然后在锅里炒到不流动了再盛出来。
      等把黄瓜炒到变色了,再把鸡蛋块倒进去一起炒,放了盐再翻炒几下就可以了。从前没人教她什么烹饪技巧,也没什么材料可供她练习,村里有酒席,她去厨房帮忙混餐饱饭,也顺便记下了人家怎么弄的。
      黄瓜炒蛋不费什么时间,哥还没回来,她就把锅端到地上等着,免得菜糊了。
      郭建峰动作快,没让她等多久就抱了一摞碗过来。
      “够了吗?”
      三凤一数,六个大碗,忙说:“够了够了。”
      大伯母菜地里黄瓜多,她摘了五条黄瓜都炒了,加上六个鸡蛋,装了三大碗。
      郭建峰找块比较宽的板子,把那个碗摆上去再端了送过去。
      三凤喊住他:“就剩个青菜了,鱼我不会杀没弄,这些菜应该够了。哥,你不用再回来拿,我带过去就可以了。”
      郭建峰就不走了,坐下来等她。
      三凤一边炒一边问:“饭碗和筷子要不要带过去?”
      郭建峰一想,带上保险点,就把碗柜里剩下的筷子带上,看到那剩的粥和昨晚的剩菜,犹豫了一下,还是都带上了。虽然不体面,但反正是自家人,谁也不会计较这剩菜不剩菜的。尤其是这粥,挺适合细毛吃的。
      青菜易熟,一炒就不占地了,三凤用两个菜碗盛下了,为了好拿,把空碗叠在盛菜的碗下,栓好后门,等郭建峰出了门,又把自己手里的碗放地上把外面的门锁了。刚才她炒腊肉的时候,对面那人又跑来问了,她装没听见,那人还跑到跟前来瞧,自说自话地不肯走。三凤生怕她突然出手抢,紧张到不行,好在那人到底是个要脸的,说了一会没占到便宜就走了。
      三凤端起地上的菜跟上。
      到了大伯母家,大伯母一边盛饭一边念叨:“炒那么多菜干嘛?哎呀,过日子要计划着来。”
      郭狗金早就领着五凤洗了手,乐呵呵地说:“孩子炒了你就吃,说那么多干嘛。我看这孩子不错,勤快能干,炒的菜也香。”老人家跟个孩子似的的,馋嘴,他瞧着那黑红腊肉里拌着红辣椒青莴笋蒜叶,香得不行。
      细毛胆小,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也不熟,就窝在大伯母腰侧不敢动。
      郭建峰把板上的菜取下来,看五凤眼睛一直盯着桌上,完全不记得那碗心爱的粥,就把粥递给大伯母说:“细毛不知道能吃我们那饭不?这粥是早上的,要不热了给她吃。”
      大伯母也不知道现在的细毛能不能吃,二月里细毛就是只喝了点米汤,看这粥熬得好,有肉有菜,肉也切得碎,接过来就说:“就给她吃这个吧,我去热热。”
      郭建峰把细毛抱过来,招呼三凤坐下,自己坐到五凤旁边,对上五凤好奇的目光,把细毛介绍给她:“五凤是姐姐,细毛是妹妹,五凤姐姐带细毛妹妹玩好不好?”
      五凤头一回当姐姐,又新奇又高兴,看爷爷已经开动了,就夹了一筷子鸡蛋喂给细毛。
      细毛闻到鸡蛋的香气,条件反射地张嘴咬了就吃。
      郭建峰没拦,但盯着细毛,看细毛没有直接吞,而是细嚼慢咽,他这才放下心来。寻常孩子自然能吃大人饭菜,可细毛这三根黄毛的瘦小样子,连别人家两岁孩子都不如。
      五凤好高兴,又夹一块鸡蛋喂了。
      郭建峰赶紧喊她:“五凤,你是大姐姐,先自己吃好饭,细毛乖,等下也好好吃饭。”
      五凤其实自己也馋了,看大伯母端了粥过来给细毛,看妹妹有饭吃了,自己才乖乖地开始吃饭。
      细毛看了眼面前的粥,自己伸手拿了瓷勺子就开始舀粥吃。
      大伯母把她从郭建峰腿上抱下来,给她弄了个小板凳坐在台阶那吃。
      “建峰你吃,今天累着你了。建文那混账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正说着,建文一头大汗跑了回来。
      大伯母看他这不着调的样子就气,问他:“上哪去了?”
      建文缓下步子,抬手抹了把汗,又把手上的汗顺手在衣服上蹭了,大伯母见了就骂:“快去洗洗,连个孩子都不如。”
      建文被骂了也不生气,乖乖洗了手坐下,一看满桌子菜就乐了:“这是要过中秋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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