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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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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阳光极燥,连风里都带上了隐隐的热意。
见书晒得差不多了,一家人齐心协力,把摊在地上的书小心收起来,放进木箱里一一摆放整齐。
霍婉把《闲杂要方》放好后,就拿起一本《三字经》重新坐回枣树下。一旁的霍修远见状赶紧搬着小凳子凑到她身边,十分乖巧地坐好等着上课。
“远儿,咱们先从《三字经》开始学。”霍婉翻开书,指着上面的字认真说道:“来,你跟着姑姑读。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霍修远连忙点头,一字一句道:“人、之、初,性、本、善……”
赵玉秋闲来无事,干脆端着针线笸箩坐在一旁改衣服。她时不时抬头看他们一眼,见小姑子教得认真,霍修远也学得专注,嘴角的笑意就没下来过。
好像自从这小姑子醒了以后,性子就变好了不少,她明显感觉家里的气氛跟之前不一样了,霍婉对自己和远儿,再也没了那种隐隐的轻视,这么看着,倒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霍婉将《三字经》分为五个段落,连带讲解句意和故事,一连教了三天,霍修远就认认真真跟她学了三天。
不得不说霍修远的资质实在不错,短短几天时间,他就能全文背诵了。不光如此,他还能在地上默写下来,一字不差。
霍婉见霍修远学得这么快,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个小侄儿去学堂里跟着先生读书。自己虽然从千年后而来,但到底能力有限,这么一棵读书的好苗子,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吃完中饭,霍婉以劳逸结合为由带着霍修远来到了家门口不远处的大柳树下。
“姑姑,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做柳笛吗?”
霍婉微微摇头,伸手拂去霍修远鼻尖的细汗,笑着说:“今天不做柳笛,姑姑要教你做个更有意思的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呀?”霍修远仰起小脸,眼里满是好奇。
“牙刷!”
“牙刷?”霍修远眨巴着大眼睛,“那是什么?”
“就是能把牙齿缝里的脏东西都刷出来!有了牙刷,咱们的牙齿才会白白净净的。”
霍修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姑姑快教我吧,我要给爹娘都做一个。”
于是,姑侄两人兴冲冲地采了不少柳树枝,霍婉拿着刀从柳枝中间切成现代牙刷般长短,两头也修整平直,按照《闲杂要方》里的法子把处理好的柳枝泡进温水里,里面撒了一把碾碎的粗盐。
等泡得差不多了,霍婉就取出一根柳枝用清水冲洗干净,把刷头处的树皮削掉,再次清洗后才小心放进嘴里咀嚼着咬开。
她费力地咀嚼着柳枝,霍修远也有样学样,跟着她把处理好的柳枝放进嘴里咬着。
赵玉秋端着糙米出来的时候被姑侄俩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木盆快步走过来:“二姐儿,远儿,你们俩吃树枝做什么?”
霍婉听见赵玉秋的声音,赶紧把嘴里的柳枝拿了出来。
此时,柳枝里面的杨柳纤维已经出来了,有点像细小的木梳齿。她笑着解释道:“嫂嫂,我和远儿不是在吃树枝,是在做牙刷呢!”
“牙刷?那是何物?”赵玉秋皱着眉走近,目光落在霍婉手里的柳枝上。
霍婉笑了笑,“这是我从书里学到的法子,书上说每天用这柳枝子刷刷牙,能让牙齿变白,满嘴清香呢!”
赵玉秋一听是从书里看来的,便不再说什么,只叮嘱道:“就算如此,你们俩也要小心着些!这树枝瞧着麻麻赖赖的,仔细扎了嘴!”
“放心吧,嫂嫂!”
很快,霍婉和霍修远就做好了自己的牙刷。
“姑姑你看,远儿做得好不好?”
“远儿真棒!”
霍婉摸了摸霍修远的头,笑呵呵地说:“往后,你每日都要学着姑姑刷牙,这样对牙齿好,知道了吗?”
“嗯!”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异世凡女,霍婉虽然经历了末世那残酷的一个多月,但现代的衣食住行及日常习惯早就深入了她的骨髓。哪怕古代条件有限,她也要尽量鼓捣一些“平替”出来。
抱怨是没有用的,往后日子还长着,她总要积极向前看,不是吗?
牙刷做好了,总得有牙膏搭配着使用吧?《闲杂要方》里记载的牙膏制作办法非常精细,但配方所需的东西她都没有,像什么黄熟香、苏合香、甲香、零陵香等等她更是连听都没听过。
越是往后翻,牙膏的制作方法就越难。现在霍家已经如此贫困了,哪里会有余钱让她来折腾这些有钱老爷们家里的“稀罕物”。
所幸第二页有个极为简单的牙膏配方,就是用柳枝、槐枝和桑枝加水熬制成膏,膏成之后再放入姜汁、华细辛、细盐等物混合,静置一炷香后就能制成牙膏了。除了华细辛有些难搞之外,别的东西霍家还是能找到的。
霍婉精神一振,撸起袖子就拉着霍修远去折树枝。
等姑侄俩一前一后抱着一堆树枝回到家,正在院里修补竹篓的霍荀看着两人怀里冒尖的树枝,忍不住问道:“二姐儿,你们俩咋折了这么多树枝回来?”
霍婉示意霍修远把怀里的树枝放到地上,又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碎叶,这才笑着说:“哥哥,我在书上看到一些好玩的东西,左右远儿三字经都会背了,我就想着带他放松放松。书上说了,这叫劳逸结合。”
“行行行,那你们俩小心点,当心别被树枝划着了。”霍荀也乐得他们姑侄二人亲近,叮嘱完后就继续干手里的活计了。
正好赵玉秋从东屋里走出来,霍婉赶紧冲她挥挥手,笑眯眯地问道:“嫂嫂,家里有没有闲置的陶罐之类的?我想煮些膏子。”
“我记得好像有个缺口的汤罐子,不过中间裂了道缝,你不一定能用。”说着,赵玉秋就把角落里一个积灰的罐子拿出来,“喏,二姐儿,就是这个。”
霍婉接过罐子粗粗看了一眼,“还行,瞧着还能用,我先去洗洗。”
不一会儿,她就把罐子里里外外都洗干净,然后把折好的柳枝、槐枝和桑枝一起放进去,最后在里面加上了适量的清水。
这几天霍婉的变化赵玉秋都瞧在眼里,她也没说什么,由着小姑子带着自己儿子胡闹,还贴心地给他们拿来些烧火的干柴。
霍婉在灶膛生起火,随着温度的上升,罐子上头逐渐凝结出水汽,等里面熬出膏状物已经是下午了。
这时,赵玉秋挎着一篮子绿叶子走过来,笑着问她:“二姐儿,还没做好吗?”
“嫂嫂,还没……”没字刚说出口,霍婉无意间往篮子里看了一眼,顿时就一愣。
“薄荷?这里还有薄荷?”
赵玉秋不解,从里头抓出一把薄荷叶,“二姐儿是说这个?这是银丹草,放在家里头能驱蚊避虫。”
“好嫂嫂,家里可有晒干的?能给我一些吗?”霍婉眼一亮,忙问道。
“当然可以了。”赵玉秋笑着快步进了屋,很快就拿了一把干薄荷出来,“够用吗?二姐儿。”
“够了够了!多谢嫂嫂!”
霍婉喜滋滋地接过干薄荷,直接放进小碗里细细研磨成粉。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霍婉就把准备好的姜汁、细盐和薄荷粉末一起放进罐子里,随手拿了根上午处理过的柳枝仔细搅拌均匀。等罐子里牙膏变成黑乎乎的一坨后,她就把灶膛的火给熄了。
嗯……怎么说呢,忙活了大半个下午的牙膏卖相看起来不太妙啊……
霍婉手抖了抖,最后还是把这坨牙膏放进一个带盖的竹筒里,又央霍荀给她和霍修远每人做了一个竹筒牙杯。
霍婉本来想着让霍荀和赵玉秋也跟着一起试试刷牙,但兄嫂二人打心里认定了这是姑侄俩一时兴起弄出来的小孩子玩意儿,纷纷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
“远儿,走,跟姑姑去试试!”
“好耶!”
经过这几天形影不离的相处,霍修远十分粘霍婉,他一听姑姑这么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霍婉做出来的这一竹筒糊状物跟前世洁白清新的牙膏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味道不算难闻,薄荷、树枝以及竹筒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倒也生出了一股天然植物的清香之气。
她试着用了用,好像……还可以?
既然刷牙的问题已经解决,那接下来就是洗脸了。
这几日家里没什么活计,霍婉除了带着霍修远认字外,其余时间就用来研究《闲杂要方》里稀奇古怪的方子。
家里有赵玉秋从山上采回来的野生皂角和无患子,按照《闲杂要方》里的配方,霍婉把无患子的果皮取出来,皂角也都掰成手指节大小,准备好原材料后,就把两者混合放进木盆里搓洗。搓得差不多了,就把它们倒进罐子里加水熬煮。煮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又往里加了一些新鲜薄荷叶。
等罐子里的汤水越来越稠后,霍婉拿了一块干净的碎布过滤两遍,将这些汁水跟提早准备好的草木灰水充分融合,又偷偷从厨房取了些油和研磨好的细盐放进去搅拌。
“成了!”
霍婉眼睛亮晶晶的,最后往里放了些野蔷薇花瓣。这么折腾了大半天,总共做出来了两个竹筒大小的香皂。
“姑姑,你说的香皂做好了吗?”霍修远一脸好奇,乖巧问她。
“走,咱们在家里找个阴凉的地方把香皂放起来,安心过几天就好了。”眼下基本的洗漱用品都解决了,霍婉心念一动,接下来她该研究洗发膏了。
其实刚才那些香皂完全可以充当洗发膏,但在霍婉看来总归有些浪费。她翻了翻《闲杂要方》,惊喜的发现书里提到了一种“煎汤洗发”的清洁方式。
办法很简单,就是无患子取皮后跟侧柏叶一起放进锅里煮,煮好后兑水在盆中搓搓捏捏,揉出泡沫后就可以直接洗发了。
这种“煎汤洗发”的方式不仅能去除头发上的油垢,还能顺滑秀发,既没有皂角洗发后的烧涩之感,又不需要用发油擦拭发尾,能够很好的保养头发。
见赵玉秋走过来,霍婉招呼她坐下,问道:“嫂嫂,你平日里怎么保养头发的?”
赵玉秋温柔一笑,“山里人家,说什么保养不保养的?咱们又不是县城里的夫人和小姐,平日里能用些皂角就是好的。正好,这几日你和远儿都没洗头发,不如今天洗洗干净,怎么样?”
“好啊!前几天我从爹的书上学了个洗发的方子,左右都是家里常见的东西,不如嫂嫂也跟着试一试?”霍婉笑着说。
赵玉秋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心动,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常年操劳的农家妇人不例外。好在她不是那等扭捏之人,当即就笑着点点头,痛快应了下来。
霍婉心里一喜,二话不说拉着赵玉秋跑出院子。
霍家不远处种着一片侧柏,姑嫂二人同心协力摘了大半盆到灶房,按照书里的法子,先把无患子的果皮剥下来备好,又把盆里的侧柏叶剪碎,一起放进锅里后添了满满一锅水烧开。
等锅里的水变色变浓后,霍婉先把灶里的火熄了,然后把煮好的汤汁倒进提前准备的木盆里,又往里加了些井水。
“嫂嫂,水温差不多了,你先试试?”
赵玉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走到木盆边坐下:“二姐儿,麻烦你了。”
“嫂嫂这是说的哪里话。”
霍婉笑笑,拿起蘸湿的布巾覆在赵玉秋头发上,满满揉搓起来。很快,盆里就泛起了细腻的泡沫,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也弥漫开来。
赵玉秋闭着眼,感受着头皮传来的轻柔触感,心里的触动不可谓不深。自己嫁过来这么长时间,小姑子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和悦,连带着平日里的疲惫和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慢慢消散了。
她偷偷睁开眼,余光里瞧见霍婉认真和气的模样,心里对这个小姑子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等赵玉秋的头发冲洗干净,霍婉又取来一块干净的粗布让她擦干。阳光透过灶房的窗户洒进屋来,落在她乌黑顺滑的发丝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嫂嫂,你觉得怎么样?”
赵玉秋摸了摸湿润的秀发,十分清爽柔顺,不像用完皂角后干拉拉的,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股浅淡的草木香气。
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连连点头:“二姐儿,你这法子真不错,比皂角洗得强多了。”
霍婉见她喜欢,心里也跟高兴,“嫂嫂觉得舒服就好,来,远儿,你过来。”
霍修远闻言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仰着小脸说:“姑姑,你先来,远儿最后再洗。”
“好好好,姑姑先洗。”
霍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重新兑了温水开始洗发。小家伙乖乖地坐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时不时还会好奇地伸手摸一摸木盆里的泡沫,惹得姑嫂儿人一阵笑。
眼下天晴无风,温度正好,三人简单用布巾擦了擦,就在院子里披散着晾发。
赵玉秋坐在枣树下的矮凳上,手指轻轻梳理着半干的头发,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霍修远挨着霍婉坐好,一字一句地背诵三字经的内容。
“父子亲,夫妇顺。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
霍婉闭上眼,陷入沉思。
前世在末世里,自己每天都在为生存挣扎,这样平淡又安稳的时光,其实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她侧耳听着霍修远稚嫩的童音,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真好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