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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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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呀,他第一个到的,我第二个。”学委扭头一看,“咦”了声,“不知道去哪儿了。”
“好吧。”谈扉明扫了两眼书,都是些英语读物和画册,“这些书搬哪儿去?我帮你拿一些。”
“办公室,老班说下一届继承咱们班的图书角。”
“行,走吧。”正好班主任找他有事,谈扉明自觉搬起下面那堆精装的死沉的画册,和学委一前一后的走。
走廊里堆满了书,今天是周末不上课,自由的毕业生们便撒了欢儿。几个人叠成一排打闹的,在楼道摆pose合影的,拿着礼花筒大声密谋给老师准备惊喜的……谈扉明从人群中穿过,望着每间教室里一格一格斟满阳光的窗户,明明灭灭,感觉自己像在一列飞驰的火车上。
每个乘客都享受着青春里最自由肆意的,一场与过去的自己与风景道别的盛大狂欢。
郝天赐进教室后就把书包一丢,加入教室后排叠罗汉的一坨男生之中,最后一个压上来的陈舒尧破坏了人塔,几个人扯着嗓子喊着“卧槽”歪歪扭扭倒去,不知撞了谁的桌子,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流了一地。
郝天赐坐在地上“哎哟哎哟”捂着腰,手拄着本习题册,因为掌心有汗,封皮都沾手上了。
他笑着演示自己有悬空取物的魔法,几个观众莫名其妙嘎嘎乐了一阵,直到习题册掉了,郝天赐才笑着捡起来。
他翻了翻,扉页赫然写着沈欲忱的名字,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把书皮搁身上擦了擦。
沈欲忱特别爱干净,知道了不得揍死他。
“起来收拾,一会儿沈欲忱来了怎么坐。”他踢了脚陈舒尧的屁股,把靠窗的两张桌子扶正。
几个人蹲地上胡乱捡一通,其中一个男生“诶”了声,从椅子角捡起一个白色信封,“这谁的情书啊?”
“哦哦哦?”几声语调起伏的起哄声随之响起。
“我看看。”陈舒尧抢过来翻了翻,信封还是烫金的边儿,看着特精致,背面还用纸胶带贴了一只深蓝色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干花。
眼瞅着陈舒尧就要抠粘好的封皮,郝天赐抽了过去:“你玩儿嗨了啊,又不是给你的,干嘛拆开。”
“嗨,我就好奇嘛,说不定是凳子的。”陈舒尧指的凳子,是跟沈欲忱桌子隔着一个过道的男生。
“不是,凳子啥德性会有女生暗恋他啊?我看这是沈欲忱的,他喜欢蓝色吗,这肯定哪个女生给他表白呢。”说完,郝天赐将信塞到沈欲忱桌兜,想了想,又害怕谁再给撞掉了,还特意塞到桌兜一摞书的夹缝里。
陈舒尧看在眼里,“切”了一嘴,两手枕在脑袋后面又去跟别人玩儿了。
郝天赐把那些书又往里塞了塞,确定卡得紧巴巴不会掉出来,余光忽然瞥见旁边桌兜有个黑色的礼盒。
“嚯。”他站起身拍拍手,“这一个个的都憋到毕业才开始表白是吧。”
说罢,他跑回自己课桌,仔仔细细收拾东西。
谈扉明去办公室后就被老班叫住了,下周四就是毕业典礼,好几个本市媒体还要来做报道直播,学校很重视,打算从今晚就开始彩排。
他和几位负责老师对完流程,逐字逐句打磨好发言稿,出办公室也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谈扉明呼了一口气,慢慢下楼梯往班里走,感觉身心疲惫。他实在是怕麻烦,但是学校把这个光荣的位子给他,那他就得做出彩。
这会儿的校园静悄悄的,站在高三班级的走廊上,看着眼前的光景,谈扉明还是不可避免愣了几秒。
刚才还乱七八糟的走廊,这会儿只剩下值日生拿着拖把滑过的几道水痕和满地金黄的阳光。方才还亮堂的吵闹的教室,有几间都熄灯锁了门,只有个别人还在打扫卫生。
这感觉像是春节后的家,耳朵边还回荡着热闹的人声和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响呢,节日和节目却早已经结束了,人,也就剩他一个了。
谈扉明加快步伐走进班里,万幸门还没有锁,擦黑板的男生见他还在,打了个招呼。
谈扉明在讲台边站了会儿,看着熟悉的教室。他发现储物柜上的绿萝空了几盆,应该是有人带走了。
“你有东西忘拿了吗?”男生问道。
“嗯……其实是不知道我桌子是哪张。”谈扉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
“嗨,你早说啊,最后面靠窗那个。”男生拿着抹布指了指。
“谢了。”谈扉明顺着看过去,发现旁边的桌子上还堆着书,他边走过去边问,“我同桌是谁啊?”
“沈欲忱。”男生端着盆朝他说,“你俩不是一直同桌吗,你走了之后他也没换座位,一直坐在那里。”
谈扉明站在两张桌子前愣了下:“这样啊。”
他拉开椅子,坐在自己位置上发了会儿呆,拿起沈欲忱桌上的书随便翻了翻,里面掉出几张便签纸,写满了英语单词。
沈欲忱的笔记做得挺整齐,也很简洁,笔记不多,划重点的彩笔一水儿的蓝色,看了也不知道怎么区分重点次重点,但不妨碍沈欲忱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前三。
他自己的书早拿回家了,其实拿回去也没翻过,跟有收藏癖一样一直堆在墙角。
这会儿就多翻了翻沈欲忱的书,就当,怀念一下高中的日子吧。
真是……好歹也坐靠窗吧,书被撞掉了捡得多麻烦。
谈扉明伸出手拍了拍沈欲忱的桌面,跟打招呼似的,又感觉这个行为挺傻的,就掏出手机想给沈欲忱发消息,但摁了两下都没开机。
估计是改稿子的时候没注意电量。谈扉明叹了口气将手机塞回兜里。
这个手机还是杨锦在初中那会儿淘汰下来给他用的旧手机,迄今为止用了五六年了,现在掉电很快。
本来美院公示预录取名单那天,杨锦说要送他部新的,但他拒绝了。
早在十八岁生日,谈扉明就下定决心不再接受杨锦的资助,他帮了自己太多,现在他成年了,正在兼职,攒一攒工资就能买一部新手机了。
谈扉明的目光落在那堆书上,本来说返校帮沈欲忱搬书的,但上周去他家的时候,沈欲忱说家里司机会帮着收拾。
可人呢?听学委说不是第一个来的吗?
谈扉明把沈欲忱的英语册子放回去摞好,打算回家充电。
收椅子的时候,他突然瞄到自己桌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重新拉开椅子坐了回去,从桌兜里拿出一个盒子。
很大,大到正正好好塞满整个桌兜。
他将黑色礼盒摆在桌面,抚摸着盒上微微凸起的烫金色花体字母,又往桌兜里扫了一眼,还找到一张蓝色便签纸。
应该是粘在盒子上的,不知道为什么掉了。谈扉明看着标签上隽秀的字体写着“典礼穿。”三个字,和一个有个性的圆润的句号,弯着唇角笑了下。
他又往门口张望了一眼,刚好值日的男生背起书包朝他道别。
“我先走了,钥匙放在讲台上了,你记得锁门啊。”
“好,拜拜。”谈扉明点了点头,转回脸看着手里的盒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
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防尘袋,袋子上还放着一个小的正方形黑皮盒子,谈扉明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对镶嵌着花纹状蓝宝石的袖扣,精致又漂亮,是沈欲忱的审美风格。
“真是......”谈扉明怔怔地看着这对袖扣,呢喃。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动着盒子,剔透的蓝宝石随着动作,在斜阳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拿着盒子玩了很久的光后,谈扉明才默默扣上盒子放好,手摩挲着防尘袋,透过薄薄的布料感受着袋子里的衣服。
他转过头,盯着窗外渐渐掉下山的太阳,看了许久。
半晌,垂着眼,轻轻抹了一把脸。
啊。黄昏的高饱和度的阳光,实在太刺眼了。
第一遍彩排总是耗时耗力,走出学校礼堂时,谈扉明抱着盒子和几位老师礼貌道别,一个人往校门口走。
他抬起头,发现月亮的最后一点尖尖刚好藏进乌云里。
风吹动树叶簌簌响,似乎这场雨终于要落下来。谈扉明看着校门口一晃而过的车灯,回头望了一眼教室的方向。
黑漆漆的一个小格子,和夜色一样浓。
沈欲忱应该早就走了吧。
他转过头,走到校门口的公交站等车,其实坐两站拐个弯就到他家了,但他今天想快点回去。
单元门口路灯下打牌的老头老太太都散了,看来现在确实很晚了。
谈扉明回家后将礼盒放在鞋柜上,跑去给手机充电,抬头看钟,晚上九点半,又折返回来拿着礼盒坐在沙发上。
这个精致的盒子和他家陈旧的沙发布格格不入,他去洗手,擦干,才坐回沙发,打开防尘袋。
一件衬衫,一条西裤,还有条灰蓝色的刺绣领带。
谈扉明摸了摸衬衫衣领,感觉比学校发的制服手感都要好,但是校服对他来说都挺贵的了。
他托着盒子在客厅转了两圈,最后放回沙发打算冲完澡再换上试试。
十分钟后谈扉明从卫生间出来,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搭在肩上,走进卧室。
手机已经自动开机,班级群的消息还在不断刷新,是郝天赐他们讨论毕业典礼结束后去哪儿嗨,还艾特了他。谈扉明回了个随便,一翻列表,沈欲忱的消息框都被压到底下去了。
他打开聊天框,第一反应是沈欲忱怎么今天没消息呢。
他们不怎么聊天,有事都是打语音打电话,上次通话记录还是五天前,去沈欲忱家的前一天。
但今天吧情况特殊,谈扉明实在没想好该怎么说。
道谢显得生疏,沈欲忱可能会生气。
要不问他什么时候走的?但是也没必要单拎出来说。
一滴水顺着发丝落在屏幕上,刚好按到聊天框的加号图标,谈扉明看着拍摄的小相机图标,福至心灵,心道那我不如直接穿上拍几张照片夸他品味好,这样再道谢就不会那么生硬了。
于是谈扉明快速吹干头发,换上套装,领带他不会打,但沈欲忱教过他,于是照猫画虎绑了个结。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谈扉明又莫名别扭起来。
衣服合身,像量身定制一样,但是怎么照角度都觉着不对,他凹着凹着造型,越凹越奇怪,就感觉……挺自恋的一人。
最后谈扉明颓丧地坐在床边,闭着眼从几排照片里随便选了两张发出去,并且在图片还转圈发送时搁键盘上摁出一句谢谢。
发出消息那一刻他都没敢看,切回相册把满屏照片全部删除,才缓了口气儿。
“为什么啊。”谈扉明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冷静一会儿后,拿起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手机,点开微信。
沈欲忱回了,但不是他回的。
谈扉明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和系统自动发送的那一行字,心跳空了一拍。
【c已开启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