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囚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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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炎夏，天亮得早。
萧闻歌与白游一夜无恙，晨起出门时，萧正音已经在约定处等候。
白亮清透的晨光下，清澈的湖水光鉴照人，负手立于湖畔的萧正音，白衣广袖，风姿绰约，像书中所写的仙人一般，仿佛凌空一跃，就要飞升而去。
“爹。”萧闻歌上前一步，作揖问安。
萧正音转过身：“歌儿，一年多未见，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有什么长进。”
萧闻歌坚定道：“在姑母家也从未放松，一直勤加练习。”
萧正音满意道：“好，我问你，此去望梅津多远？”
“一里半。”
“暗桩多少个？”
“三百六十整。”
“不错，你九岁时，需分两次通过，不知现在如何？”
“绝不让爹失望！”
镜湖特定的水域下埋有暗桩，这一片正是萧闻歌自小练习轻功的地方。
萧正音寥寥几句似乎给了萧闻歌无穷的力量，他屏气敛息，目视远方，大有摩拳擦掌之势。
“这位小友我带着，你且放手施为。”萧正音话罢，广袖卷上白游腰身，蹈空纵跃，白游反应过来时，已被带离数丈开外。
虽未学过武功，白游也能看出萧正音的轻功确实如江湖传闻，已臻化境。
他负担着自己的重量，却丝毫不影响步法，腾转挪移间比萧闻歌更加从容自如，襟袖衣摆徜徉于水上，潇洒清逸宛若平湖之云。
萧闻歌半口气也不敢松懈，立刻使出浑身解数，不想落于萧正音之后。
但他也明白，父亲带着一人还能这样快，功力自然超出他百倍千倍，何况他起纵之间尚有停顿，显然是暗中放水，不想将自己甩得太远。
想要与父亲比肩，萧闻歌还得继续勤加修炼才是。
望梅津连通镜湖与瓶湖，这些年少做渡口之用，被萧正音当成修理船只的船坞。
平日萧掌门除了写字作画，还喜欢改良船只，得空就来望梅津船坞试验自己的新想法，比如孙伯孙娃驶的“一叶舟”，就是萧正音早年所造，又经过几番改制，派中弟子但凡懂得掌船的，稍加练习就能驶过漩涡密布的苇心渡。
“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歌儿，帮我把帆升起来。”
萧正音解开一条小船的绳子，让萧闻歌扬帆，这船与“一叶舟”不同，船身较宽，能坐三四人。上有两条桅杆，桅杆下粗上细，竹节似的，可以伸缩。一条桅杆上的船帆大如车盖，鼓风而动；另一条桅杆上的形如刀刃，与船身平行。
悬帆满涨，萧正音让他们去船上坐，而后脱下外袍，收束袖口，便于掌舵。
一连在水上晃悠两日，白游这个“旱鸭子”本是极不适应，没想到萧正音掌船比孙伯还要稳当，船身几乎不怎么摇晃，他心里对这位凌虚派掌门是愈发钦佩。
“爹，以前都没见识过，你掌船的本事这么好啊！”
萧闻歌看向萧正音，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得意，昨日积下的郁结也一扫而光。此刻只要他喊“爹”，萧正音还答应，他心中便觉得满足极了。
萧正音笑道：“如今瓶湖九寨、镜湖十三卫，所有掌事弟子、渔夫、船夫的水上功夫都是我教的，君子泰而不骄，不曾告诉过你罢了。”
“可是，爹与他们的年纪，差不多大啊。”
白游听了道：“你比我还小两岁，可你又会凫水，又会轻功，不是也比我厉害吗？”
“是这样吗？”萧闻歌挠着头笑，心说我们白游夸起人来比蜂蜜调的醪糟都甜。
“当然。”白游也跟着笑，只要闻歌不再伤心难过，哄他两句又算什么？
“等有空闲的时候，我教你凫水，包教包会，怎么样？”萧闻歌拍着胸脯保证。
两人嬉笑打闹着，小船驶出瓶湖，越往前，河道越窄，水流越湍急。
萧正音叮嘱他们扶着船舷坐稳，不许再肆意妄为。
芭蕉渡一段河道窄如芭蕉叶，即便是这样的小船，也只够两船错身通过。水下怪石嶙峋密布，若稍不留意蹭了上去，能把船底撞个窟窿。
“歌儿，你没有什么要问爹的吗？”到了这般险境，萧正音却忽然开口。
萧闻歌想问的太多，可这与父亲片刻相处的时间又那么珍贵，如若他问了，听到了不那么好的答案，会不会将眼前梦境般的一切全都打碎。
“萧掌门，我们还有多久靠岸？上岸之后，我们自己走吧。”说话的不是萧闻歌，而是白游。
白游惦记着纸团上的字，萧正音希望他们早些离去，那是否说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他与萧闻歌依照吩咐尽早离开，就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爹。”萧闻歌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道，“在您心里，我与意儿是一样的吗？”
萧正音停了动作，沉默一瞬，才道：“父母对待孩子，或许在感情上做不到完全平等，但我对你们的期望都是一样的。”
皇帝爱长子，民间爱幺儿。顾姨说得没错，意儿生得娇甜可爱，远远比他更讨人喜欢。
“歌儿，人活于世，路只能靠自己走，父母会老会死，兄弟朋友未必与你一条心，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违天地正道，都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去追求。”萧正音语气平缓，慢慢地说完这句话。
白游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书上说“男儿有志，远在四方”，可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志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通过试炼，留在东曜剑派，和关心、爱护他的人在一起。
少年们各怀心事，谁都没发现坐在船头的萧正音身体一僵，双目陡然一睁，“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爹！”事发突然，萧闻歌甚至来不及反应，他瞪大眼睛望着滚滚而流河水，扶着船舷大喊了几声，水中竟无人回应。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的凫水功夫是他爹亲自教的，不可能沉下去就浮不起来，这是……他爹在跟他开玩笑，逗他开心吗？
“不行，我爹出事了，你在船上等我！”萧闻歌扶舷起身，不管不顾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激起的水花落在白游脸上，迫使他清醒了几分。
当前的状况完全出离了白游的预料，他不会水，也救不了人。
情急之下环顾四周，白游看见船尾盘着几圈麻绳，他果断地将绳子末端反复打结，使绳结约有两个拳头大小，再将其放入湍急的水中。
此时，两岸灌木林中一阵窸窣响动，白游循声望去，约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悄然而至，与旻陶镇外密林中的情形如出一辙。
这些人轻功甚好，其中两三人自岸边跃起，飞身落到船上。
“说，萧闻歌在哪？”寒光凛凛的剑刃架在白游的脖颈处。
白游一言不发，萧闻歌潜入水下，八成已经听见了水面上的动静，他要救他父亲，就不会以身犯险，只要能拖得了一时，他与萧掌门定能从水下逃生。
黑衣人的耐性不好，见白游绷着脸不开口，手上一压，剑刃便割破了他颈上的皮肤，殷红的血沾上了领口。
旁边一人道：“他有意护着那小子，不肯说。我们带他回去，等萧闻歌自投罗网。”
“他俩才认识多久？万一萧闻歌不来呢？”黑衣人眼神肃杀，“你们几个封锁芭蕉渡附近的几个山口，其他人去水里找，我们把这小子带回去，萧闻歌一日不来，我就砍他一条胳膊。”
白游不会功夫，挣扎也是徒劳无益，只得全凭他们安排。
黑衣人扯下一块黑布蒙住白游双眼，白游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
他被带离这艘船，又换了另一艘，走了大半个时辰的水路才回到地面——若是往回走，那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大概仍在凌虚派地界。
白游被推搡着往前走，不多时，听得一阵铁链声响，紧接着双手被人一左一右固定在墙壁上的铁扣里。
他身高尚未长足，两侧的铁扣又相距太远，他被迫伸直双臂以一个撕扯的姿势锁住，涌出的水没过腰际，淹到胸口，正如上次被萧磊拽落水中时一般心慌。
“放出消息，这小子在我们手上，若萧闻歌不来，他必死无疑。”
明摆着是陷阱，白游倒是希望萧闻歌不来。
若不论当下，只看以后，一个武功根基好，出自世家名门，又侠肝义胆的萧闻歌能通过试炼拜入东曜，将来必成大器。
人活在世上，总要对别人有用。两相比较之下，白游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还总是拖累别人。若他和萧闻歌之间只能活一个，他虽有遗憾，却更希望活下来的人是闻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白游看不见，听觉反而异常灵敏。
他听见外面两个看守者闲聊，说水牢里霉味重，想出去晒晒太阳，而后走了十八步；另一个说进来看看，别让他死在里边，而后走了七步。
十八步，七步，这座水牢到外面只有二十五步的距离，凌虚派建在水上，四面环水，修建水牢自然不必挖得太深。他被囚禁，那些人等着萧闻歌自投罗网，也说明这里是个萧闻歌不用太费劲就能找到的地方。
这几乎让白游断定，他仍在凌虚派内。
“我也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跟银子过不去？要是早这么干，就孙家大姐那模样的，我能娶十个回来！”
“怎么？跟着主子混了几个月，尝到甜头了？”
“那可不！等大少主的事情了结，哥哥你可得再带我去趟西陵，那楚云馆里的姑娘个个细皮嫩肉的，水上讨生活的渔家丫头可比不了。”
“啧，前不久还说非孙家大姐不娶，年轻人呐没个定性！”
白游听到“大少主”三个字，定了定心神，接着往下听。
“我是喜欢孙家大姐，那也得人家喜欢我不是？从前小弟没见过世面，现在手头宽裕了，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一天到晚，尽想这些！主子料定萧闻歌不会丢下他兄弟不管，早晚要来救人。他虽是个毛头小子，轻功却不赖，你们别光想姑娘，务必小心提防着！”
“是！哥哥放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