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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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睿在收银台手指翻飞，忙碌中也不忘眼观六路。那个穿风衣的男人从进门起就扎眼得很，穿得如此讲究的人通常不会选择来这种小馆子吃面条。
再看这人从门口到饭桌，一路缩手缩脚，躲着来往客人和服务员，生怕被汤水溅到似的。落座时更绝，擦个凳子恨不得用掉半包纸巾。
“装逼！”彭睿低声咒骂一句。
跟这个装逼货一起来的人彭睿认识，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把那人归类到奸商的范畴。奸商亲自过来点单，两个人能吃这么多？呵！美食博主探店也不敢这么造，果然人以群分。
彭睿瞥了眼远处，那个装逼男竟然在摸他的画！逼格这么高的有钱人能看懂真正的民间艺术吗？
“彭睿呀，”老板娘端着饭盒过来，"安齐说到路口了，你没听到电话呀？"
彭睿应着往外走，猛地刹住脚步，玻璃门映出他扭曲的身影。
凭什么要让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拍他的画？拍完拿出去估个好价再假惺惺要来买？虽然那些确实只是练笔的废稿...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那桌旁边。理智告诉他这很蠢，但胸腔里那股无名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周凛东和冯源第三次交换眼神，空气里满是荒谬的味道。
“总得有个理由。”周凛东转身正对蓝发青年，卷起的衬衫袖口扫过桌沿。他望进对方眼底那潭黑水，却捞起一丝莫名的敌意，这让他罕见地较起真来。
一直在桌对面的冯源突然绕过来，盯着彭睿看了会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你是不是一月份在辉煌被刷下来那个模特？”
彭睿没有回应，表情依旧平淡，只是目光再次转向周凛东，冲他手里扬了扬下巴。
那边冯源还在苦思冥想：“我记得你，你叫什么来着？我找你要模卡，你说你没那玩意儿。”他转脸跟周凛东笑着说：“他当时就这表情。哇塞，哥们儿老酷了！”
周凛东配合地笑了笑，冯源有时会在朋友圈发试镜花絮，以彭睿这副扎眼的外形，确实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帅哥，你看这样，”冯源又往跟前凑了凑，把彭睿往桌子那边拉，果然被挣开，他也不恼，笑呵呵继续道：“我们公司试镜机会多的是，广告啊拍戏啊都有，你给我你的模卡，简历也行。”
说着就把手机推到两人中间，二维码亮得刺眼，“咱俩加个微信，有活我就找你，行吗？”
彭睿深吸一口气，用舌尖顶住上颚，这是他毕业那年学会的用疼痛压制怒火的方法。
于是再说出口的话果然就没刚才那么冷淡，还多了几个字：“你先让你朋友把照片删了。”
“嘿！”冯源也有点下不来台，周凛东摇头苦笑，再次打开相册，把刚才拍的几张都删了，冯源夸张地叹了口气。
气氛到了这里，彭睿也觉得差不多了，语气和缓了些，他的目光还黏在周凛东身上：“我有你微信，你头像是个网球拍。”
周凛东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冯源说话，冯源则是一脸茫然，但还是下意识圆场：“那不更好嘛！你把你模卡发我，我手里正好有个活，这几天就能安排。”
“我说了没那玩意儿。”彭睿皱了皱眉。
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声喊他名字，转身前彭睿对冯源点了点头：“谢了老板。”
那最后一眼却是给周凛东的。
年轻人离开时带起一阵风，周凛东注意到他浅色工装裤上也有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么不讲究的帅哥还真是第一次见。
门外站着个穿马丁靴的高个子女孩，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面馆内部。
“有意思，”冯源转着手机，"这么野怎么会来面馆上班？"
周凛东望着玻璃门外渐远的蓝色发梢，没有接话。
这场饭局到底被搅得七零八落。周凛东倒是淡定，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小馄饨，冯源却连筷子都没再动过——他精心准备的怀旧剧本，全被那蓝毛小子毁了。
周凛东边吃边和冯源闲扯，聊这几年联系过的同学，聊整个广告行业，继而问他最近在忙什么，公司运转怎么样。
“去年底给市台做的乡村短片反响不错。”冯源看着周凛东咬下冷掉的猪排，油星沾在唇角，“这不马上省里要做各市的宣传评比，市台领导把我们给报上去了，成了的话就再做一个升级版的，压力大呀。”
周凛东抽了张纸巾：“哪方面压力？需要帮忙？”他擦嘴的动作很轻，纸巾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这才是今天这顿饭的真正目的。
冯源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又迅速换上轻松表情：“嗐，先不说这个。你那边怎么样？”
“老赵辞职带走了一大批客户，现在签新客户直接关系年终奖。"周凛东抬眼时，正好捕捉到冯源瞬间亮起的目光。
“下午有空吗？”冯源向前倾身，"去我那儿喝杯茶？"
周凛东看了眼手表：“好啊。”
辉煌传媒占据了吴城市中心某写字楼的21至22层，电梯门滑开，挑高的大理石前厅豁然展开。前台姑娘正踮着脚签
收文件，转头看见冯源，脱口而出的“冯总”在瞥见周凛东时微妙地顿了顿。
冯源手指在感应器上轻轻一贴，玻璃门后面露出开放式办公区。沿途此起彼伏的“冯总”声中，周凛东注意到冯源回应得格外勤快，甚至对茶水间探头出来的实习生都点了点头，吓得对方差点打翻咖啡杯。
“临时要开个小会。”冯源把周凛东领进会议室，百叶窗外能看到几个员工正偷偷往这边张望，“22层是制作中心，待会儿带你看。”
周凛东在会议桌前选了张斜对门口的椅子坐下。从这个角度望去，前台的忙碌尽收眼底。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快递小哥抱着纸箱进进出出，确实像冯源说的业务扩张期。
他点开王助理发来的会议简报，PDF做得干净利落，红色标注的预算数字刺眼地扎在每页右上角。周凛东手肘抵着桌角撑住一侧太阳穴，现在连AI生成视频都要按秒计费，客户却还指望用白菜价做出满汉全席的效果。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他简短回复：『准备高低配两版方案，明天我回去再讨论。』
刚按下发送键，那个熟悉的本地号码又打来了。周凛东紧握手机抿紧了唇，半晌才按下接听。
“凛东呀，打你电话怎么老不接？”又是那副甜腻的嗓音，夹杂着埋怨，“你爸爸住院你晓得吧？你要签字的呀！”
周凛东眼底含冰，声音里却带着笑：“家属签字都可以，你签也行。”
方晓晴一时语塞，紧接着换了一副口气，有些哀愁似的：“话是这么说，可你不是好久没回来了嘛，你不来看你爸爸？”
“ICU一般人也进不去，既然是重症，就先脱离危险再说。”
“其实，其实今天已经出院了，我们刚到家。”方晓晴声音越来越小，“但你别误会，我找了院长签了免责协议才出来的，只是住院有些东西还没签，等着你呐。”
周凛东烦躁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那我就更没必要跑一趟了，刚出院还是要静养。”
他仰起脖子，随意扯开衬衫领口，想起最后一次回家时周钧业在母亲的书房将她的照片锁紧抽屉：“都走了那么多年了，还摆出来给谁看？”
方晓晴又说了句什么，周凛东没听，他深吸一口气，客客气气道：“先这样吧，我还在忙。”
他踱步到窗边驻足片刻，打开纱窗，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一位高挑女子站在外面，耳垂上两枚银环随着偏头动作微微晃动，没等他起身就跨进半步，微微一笑：
“抱歉打扰，不知道我是不是认错了，请问...你是三中的周凛东吗？”
周凛东还没从刚才那通电话的怒气中回神，他竭力站定，不着痕迹地迅速打量一遍对方，猛然意识到她就是中午在张记面馆门口叫走蓝发男子的那位。
周凛东内心骇然，第一反应是对方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叫什么了，不知道下一步要出什么招。
女子看出周凛东的表情变化，噗嗤一笑：“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三中围棋社，姜安齐，比你低两届，大学在你隔壁校，你如果还没想起来，那我可真是太丢人了。”
可她的表情一点都没有丢人的样子，反而笑意盈盈看着周凛东，等着他的回答。
除了偶尔忍不住发脾气训下属，周凛东绝对干不出让人丢人的事。在她报出名字时周凛东就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可是和面前这位委实对不上号，只能揣摩着说：“我记得姜安齐这个名字，但是...”
“但是不长这个样子是不是？”姜安齐爽朗的笑声让周凛东也放松下来，“毕业这么多年了嘛，有点变化也很正常。”
周凛东笑着点头，他记起来了，下棋很厉害的学妹，两人在三中围棋社一起待过一年，对弈过几次。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还在下棋吗？”
“偶尔吧，找不到对手啊。”姜安齐口气很是猖狂，却不惹人讨厌，“你呢，来找冯总？”
周凛东点头：“你也是这里的员工？”
姜安齐冲他眨了眨眼，狡黠一笑：“十分钟之前是。”
不等周凛东说话，她又道：“我知道学长在意达，我刚听到你和冯总聊天了，那个......”
姜安齐歪着头，笑呵呵道：“....有没有工作机会介绍给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