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同床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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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久染迟的卧室多了一人
林霁穿着久染迟的旧T恤，坐在床沿。衣服有些大，领口松松垮垮地歪着，露出一截锁骨。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布料边缘，上面还残留着机油和洗衣粉的味道，混着一点久染迟身上特有的、被阳光晒过的烟草味。
久染迟站在床边，喉结滚了滚，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睡里面。”
林霁“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挪进去。床很小，他一动，床板就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久染迟背对着他脱掉上衣，肩胛骨在昏暗的光线下绷出紧致的线条，林霁的视线落在他后颈的一道细疤上，又很快移开，假装研究起墙上斑驳的墙皮。
两人躺下后，中间刻意留了一个人的空隙。久染迟的右手搭在腹部，林霁的左手贴着床单，小指偶尔蹭到对方的手背，又触电般缩回。
“……你心跳声好大。”久染迟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
林霁耳根发烫：“……是你的心跳。”
久染迟没反驳，只是翻了个身，床板“嘎吱”一响——他们的膝盖轻轻碰在了一起。
两人同时僵住。
黑暗中，久染迟的声音带着鼻音：“……别乱动。”
林霁没吭声，只是悄悄把腿往后缩了缩，却又在下一秒，装作不经意地往前挪了一点点。
深夜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林霁侧躺着，背对着久染迟，却仍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他闭着眼，却毫无睡意，手指悄悄攥紧了被角。
不知过了多久，久染迟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陷入了什么梦魇。他的手臂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碰到了林霁的后背。
“……别走。”久染迟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模糊的沙哑，像是梦呓。
林霁一怔，微微侧过头。
久染迟的眉头紧蹙，睫毛轻轻颤着，是被困在什么挣扎的梦境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往前探了探，指尖碰到了林霁的衣角，又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轻轻攥住。
林霁没动，任由他抓着。
“……林霁。”久染迟又低低地念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在梦里喊他的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翻过身，面对着久染迟。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落在久染迟的侧脸上，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林霁盯着他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想抚平他的不安。
久染迟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林霁收回手，却在这时，久染迟忽然往前一靠——他的额头抵在了林霁的肩膀上，手臂也自然而然地环了过来。
林霁僵住了。
他们抱在了一起。
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耳根烫得发麻，却一动也不敢动。久染迟的呼吸洒在他的颈侧，温热而均匀，带着一点淡淡的烟草味。
林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
……就这样吧。
他悄悄往久染迟的方向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清晨。
久染迟是被阳光刺醒的。
他皱着眉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怀里怎么这么暖？
低头一看，林霁正蜷在他怀里，脑袋抵着他的胸口，睡得毫无防备。他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轻缓，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久染迟：“……？”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秒，随即猛地意识到——
他们抱在一起睡了一整晚！？
他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手臂僵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林霁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微微动了动，久染迟立刻屏住呼吸，生怕吵醒他。
可林霁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又安静地睡了过去。
久染迟：“！”
完了。
他盯着天花板，心跳快得要炸开。
昨晚……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还有，他为什么会抱着林霁？？
更可怕的是—
他竟然一点都不想松开。
————
晨光微熹，巷口
久染迟单脚撑着自行车，校服外套被晨风吹得微微掀起。林霁站在他面前，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书包带子。
久染迟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开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学校？”
林霁抬眸：“嗯？”
久染迟喉结滚了滚，话到嘴边又猛地刹住——不行。
如果被人发现林霁偷偷回来了，岂不是全都露馅了……
他别开视线，声音低了几分：“算了，你送完我就自己玩玩，或者直接回我家就行。”
林霁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久染迟被他盯得有点烦躁，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听见没？”
林霁忽然笑了：“你怕我被发现？”
久染迟皱眉：“废话。”
林霁往前一步，手指轻轻勾住久染迟的校服袖口：“那我不去。”顿了顿，“……但你要早点回来。”
久染迟呼吸一滞，胸口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知道了。”他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别跟个小孩似的。”
林霁挑眉：“谁昨晚说梦话喊我名字？”
久染迟猛地回头，耳根瞬间烧红：“……你听错了！”
林霁笑而不语，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指尖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锁骨。
久染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霁无辜眨眼：“什么？”
久染迟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松开手，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
林霁一愣：“……不是让我自己回去？”
久染迟别过脸，声音闷在晨风里：“……送我到校门口。”
林霁跨坐上去，手指虚虚搭在久染迟腰侧。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瞬间，久染迟突然刹车，林霁整个人撞上他的后背。
“你又这样...。”林霁的声音闷在他肩胛骨处。
久染迟低笑一声，蹬车的力道加重。风掠过耳畔时，他听见林霁说：“你昨晚的梦话我录下来了。”
车头猛地歪了歪。
校门前的梧桐树下
久染迟单脚支地，看着三两成群的学生走进校门。他扯了扯林霁的袖口：“你……”
“我知道。”林霁打断他，把药盒塞进久染迟书包侧袋，“城西公园老地方，放学见。”
久染迟怔了怔。他确实想这么说——不能让同学看见林霁，不能让人知道他偷偷回来了。可这话真从林霁嘴里说出来，胸口反而像被细绳勒住般发闷。
“喂！”久染迟突然拽住转身要走的林霁，指尖擦过他腕内侧的住院手环，“你……”
预备铃刺破晨雾。
林霁抽回手，倒退着走入逆光里：“你书包第二层有巧克力。”顿了顿，“……别跟人打架。”
久染迟摸到锡纸包装时，发现背面有小字：「想我的时候吃一颗」
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到久染迟桌前，刚要开口催作业，目光却落在那颗被捏得皱巴巴的巧克力上——锡纸都裂开了，露出里面微微融化的黑巧。
再一抬眼，久染迟正死死盯着练习册，耳根红得几乎能滴血，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深深的墨点。
课代表：“……”
（默默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课代表（小声）：“……那个，作业…。”
久染迟头也不抬，声音闷沉：“嗯。”
课代表欲言又止，最终憋出一句：“……巧克力，别放太久，会化。”
久染迟手指一僵，耳根更红了：“……要你管。”
课代表迅速撤退：“好的，再见。”
走出三步后，隐约听见身后“咔嚓”一声——久染迟把铅笔摁断了。
等到上课铃响起
周敏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时，晨光正透过玻璃窗在讲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轻轻放下课本，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久染迟身上——少年正盯着桌洞里的手机发呆，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久染迟同学。"她温声唤道。
久染迟猛地抬头，手肘不小心碰倒了立着的课本。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
周敏不以为意，翻开课本道："《陈情表》里'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这句，能说说你的理解吗？"
久染迟喉结动了动，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那里，一只麻雀正蹦跳着掠过树梢。
"我......"他的声音有些哑，"就是......没有亲人扶持，很难......"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校服口袋。
周敏注意到他指尖碰到的那抹银色——是巧克力的包装。她眼神柔和下来："李密写这篇表文时，字字泣血。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反复强调'孝'字？"
久染迟的睫毛颤了颤："因为......"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些恩情，不说就来不及了。"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周敏轻轻点头："说得很好。"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粉笔灰簌簌落下，"这就是文字的力量——把来不及说的话，永远留下来。"
久染迟盯着那行字，突然摸出手机飞快地打了几个字。周敏假装没看见他课桌下的小动作，只是温声道："我们继续看下一段。"
教室后排，张御明看着久染迟泛红的耳尖，若有所思地转起了笔。而三公里外的城西公园长椅上，林霁的手机屏幕亮起：
「放学别走」
「我有话要说」
到了午休时间
张御明斜倚在窗边，指尖转着笔，目光落在久染迟身上——这家伙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
先是盯着那颗被捏得皱巴巴的巧克力发呆，再是语文课上罕见地走神，被老师点名时竟然没像往常一样，而是……耳朵红了？
张御明眯了眯眼，忽然伸手抽走久染迟正在写的卷子。
"喂，"他晃了晃纸张，笑得意味深长，"你第三题算错了。"
久染迟头也不抬："还我。"
"这么急？"张御明挑眉，故意拖长声调，"该不会……赶着去见什么人吧？"
久染迟的笔尖在纸上狠狠划出一道痕。
张御明见状，笑意更深。他俯身撑在课桌上，压低声音："听说，今早有人看见你自行车后座——"
"闭嘴。"久染迟猛地合上练习册，脖颈青筋微凸。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几个同学好奇地看过来，又很快被久染迟阴沉的眼神吓退。
张御明却不慌不忙，慢悠悠直起身："行啊。"他故意把卷子折成纸飞机，"不过作为交换……"
“帮我写物理作业，嗯哼？”
——久染迟不语，只是一味地闷头吃瘪。
苏棠从走廊经过，透过窗户看见久染迟和张御明对峙的场面。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久染迟泛红的耳朵上——这个细节太熟悉了，每次那人情绪波动时，耳廓总会先出卖他。
"哟，这么热闹？"她推门而入，作业本"啪"地落在张御明课桌上，"物理课代表，作业就差你一个人的了。"
张御明讪讪地收回纸飞机："马上马上。"转头对久染迟挤眉弄眼，"放学再说。"
久染迟的拳头在桌下攥紧又松开。他抬眼看向苏棠，却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校服口袋——那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纸。
"看什么看。"久染迟下意识捂住口袋。
苏棠耸耸肩："城西公园的樱花，”转身前突然凑近他耳边，“开得不错吧？"
久染迟浑身一僵。
苏棠已经走远，马尾辫在阳光下划出利落的弧线。久染迟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观景台下那个模糊的身影——原来她真的看见了。
课桌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林霁发来一张照片：长椅上的银杏叶摆成心形，旁边放着两盒药。
「林霁消息：按时吃药打卡（爱心）」
久染迟的拇指摩挲着屏幕，突然听见走廊传来苏棠的声音："老师，张御明说物理作业忘带了！"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久染迟抬头，看见张御明手忙脚乱翻书包的背影，而远处的苏棠正回头对他眨眨眼。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久染迟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他连书包都没收拾，只抓了手机和外套，在张御明“喂你跑什么——”的喊声中，头也不回地翻过操场围墙，抄近路直奔城西公园。
风灌进他的校服，鼓起的衣摆像张开的翅膀。久染迟的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
他有话要说。
必须现在说。
林霁坐在长椅上，低头翻着一本医学杂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起来比昨天更苍白了一些，唇色淡得几乎透明，但神情却很平静。
久染迟站在十米开外，突然刹住脚步。
他的呼吸还没平复，心跳却已经乱了节奏。
林霁似有所觉，抬起头，目光穿过飘落的银杏叶，直直地望向他。
“你来了。”他合上杂志，唇角微微扬起。
久染迟喉结滚动，一步步走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我有话要说。”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奔跑后的喘息。
林霁仰头看他：“嗯，我听着。”
久染迟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你离开的这些天……”他的声音有些哑，“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霁微微一怔。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该逃避……不该假装自己不在乎。”
林霁的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
“久染迟……”
“但我现在知道了。”久染迟打断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林霁的呼吸微微一滞。
久染迟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摩挲着那道浅浅的痕迹：“所以……对不起。”
林霁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别过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笨蛋。”
久染迟低笑一声，突然俯身，额头抵在林霁的肩上：“嗯，我是。”
林霁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原谅你了。”
久染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真的？”
林霁无奈：“真的。”
久染迟的唇角微微扬起，突然凑近，在林霁耳边低声说：“那……可以亲你吗？”
林霁宕机了一下，一把推开他：“……你——”
久染迟却已经扣住他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林霁的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久染迟的衣领。
这个吻很轻，却带着久违的温度。
分开时，久染迟的额头抵着他的，声音低哑：“……这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林霁闭了闭眼，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同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