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骨铃夜宴 ...
-
第二章骨铃夜宴
戌时·画皮入局
鬼市的梆子敲响第七声时,裴砚正用朱砂描画喉结处的假皮。
铜镜映出张蜡黄病容,眉骨处贴着的青鳞在烛火下泛着死气。他最后将半片残玉压进锁骨凹陷处——那里立刻浮出溃烂的疮疤,与黑市药贩子的特征严丝合缝。
"大人,骨铃响了。"
赵七捧着鎏金请柬跪在帘外。这随从三日前就该死于蛊毒,此刻却活生生跪着,只是脖颈处多圈缝合线。裴砚知道,是萧无咎用冰针将蛊虫封在了他颅骨里。
请柬上的火漆印正在融化,渗出蓝血。展开的刹那,兽骨雕成的铃铛滚落桌面,发出闷响——正是萧无咎从不离身的那枚。
"今夜子时,九婴阁。"赵七的瞳孔蒙着层白翳,"拍卖的压轴物,是巫族圣女的裹尸布。"
裴砚的指尖触到铃铛内侧的刻痕。借着烛火细看,竟是行蝇头小楷:"欲破焚楼局,先寻双生烛。"
亥时·鬼市异变
九婴阁的灯笼是用人筋编成的。
裴砚跨过门槛时,檐角的骨铃无风自鸣。戴着傩面的龟公迎上来,手中铜盘盛着七颗跳动的心脏:"贵客选哪盏引路灯?"
他随手抓起颗心脏,血浆从指缝滴落的瞬间,阁楼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龟公的傩面突然裂开,露出半张腐烂的脸:"丙字七号房,有故人等您。"
穿过回廊时,裴砚的靴底粘上某种胶状物。低头细看,地砖缝隙里渗出银白黏液,正缓慢爬向各个厢房。当他弯腰欲探时,黏液突然暴起,凝成尖刺直取咽喉!
"客官当心。"
折扇挑开毒刺的刹那,裴砚嗅到熟悉的沉水香。玄衣公子戴着青玉面具,袖口露出的玄铁护腕刻着"烛阴"古篆——是萧无咎的伪装。
"这九婴阁的地龙活了五百年。"萧无咎的折扇点在黏液上,那东西立刻缩回地缝,"专吃心口有疤的客人。"
裴砚的假皮下,那道被东宫骸骨刺穿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冷笑:"阁下倒像这儿的常客。"
"常来买些小玩意。"萧无咎推开丙字七号房的雕花门,"比如二十年前就该销毁的...双生棺。"
子时·活人拍品
拍卖台的铜锣敲响时,九婴阁所有灯笼突然变绿。
第一件拍品是装在琉璃罐里的婴胎,脐带连着块青铜残片。当烛火照到罐身时,那婴胎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紫宸殿的蟠龙柱——柱上缠绕的焦尸穿着太子冕服。
"南疆巫族圣婴,起拍价三百两。"龟公的傩面渗出黑血,"附赠青铜器上的往生咒。"
裴砚的残玉突然发烫。他瞥见萧无咎的护腕亮起幽蓝符文,而对面厢房有位蒙面客举起骨牌——那人指节处的刺青,与枯井女尸脚踝的图腾完全一致。
竞价飙至千两时,圣婴突然尖啸。琉璃罐炸开的瞬间,青铜残片直射裴砚眉心。萧无咎的折扇堪堪格挡,碎片却在空中拐弯,嵌入他面具的裂纹。
"这是警告。"萧无咎抹去脸颊血痕,"有人认出你了。"
丑时·尸布惊魂
当血色绸缎被抬上展台时,整座九婴阁陷入死寂。
那匹布在无风自动,表面浮凸着人脸的轮廓。裴砚的假皮突然开始融化,露出原本的眉眼——裹尸布上正浮现出他的面容。
"最后一件拍品,巫族圣女天蚕衣。"龟公的声音变得尖利,"穿着它,可见阴阳,改生死,换天命!"
萧无咎的护腕突然锁紧,在腕间勒出血痕。他扯下玉佩按在裴砚掌心:"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别让烛火灭。"
竞价从万两黄金开始。当蒙面客举起刻着九头鸟的玉牌时,裹尸布突然腾空,将最近的侍女裹成蚕蛹。惨叫声中,那侍女的面皮被完整剥下,血淋淋地贴在布上。
"是血蚕蛊!"萧无咎踹翻烛台。火焰顺着银白黏液烧成火墙,"裹尸布在挑选新宿主!"
裴砚的残玉迸发青光,照出布匹中纠缠的魂灵。那些魂魄的手腕都有朱砂胎记,正疯狂撕扯侍女的魂魄。他突然明白——这不是什么圣物,而是囚禁历代双生子的魂幡!
寅时·骨铃碎魂
裹尸布冲破火墙的刹那,萧无咎摇响了兽骨铃。
铃音在密闭空间形成音爆,九婴阁的琉璃窗尽数炸裂。裴砚趁乱斩下裹尸布一角,布料断裂处涌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弑亲"二字。
"接住!"萧无咎抛来半截青铜锁链,"这是双生棺的钥匙!"
锁链嵌入展台暗格时,地面轰然开裂。裴砚坠入冰窖般的密室,看见两具水晶棺椁——左侧躺着穿巫族祭袍的萧无咎,右侧棺中赫然是他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拍卖品。"蒙面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揭开面纱,露出国师萧静昀被灼伤的右眼:"二十年了,终于凑齐双生烛。"
裴砚的绣春刀刺穿冰棺,却发现棺中自己的心口插着柄骨刀——与东宫太子尸体上的那把一模一样。萧无咎的虚影在此刻浮现,握住他持刀的手:"现在,你知道要怎么斩断轮回了。"
卯时·焚身破局
密室的烛火突然全部转蓝。
裴砚的残玉与棺中尸身的玉佩产生共鸣,冰棺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咒文。萧静昀的权杖重击地面,无数蛊虫从墙缝涌出:"你们本该在承平三年就成祭品!"
萧无咎的实体在此刻消散,化作流光注入裴砚的刀锋。绣春刀上的鳞纹次第亮起,斩出的弧光竟带出二十年前的雪夜寒气。
"你错了。"裴砚的刀尖挑开萧静昀的眼罩,"我们早就是祭品了。"
眼罩下的重瞳里,映着双生子在火中相拥的画面。当刀锋刺入瞳孔时,整个密室开始坍缩。裴砚在坠入虚无前,抓住萧无咎残留的半片面具。
辰时·残局新生
晨光刺破鬼市雾霭时,裴砚躺在朱雀大街的废墟中。
九婴阁已成焦土,怀中紧揣的裹尸布残片正在风化。赵七踉跄着跑来,手中捧着个青铜匣——里面是双生棺中取出的巫族玉简,刻着:
烛灭魂归日,双生重逢时
当他的血滴上玉简时,远处传来熟悉的铃音。晨雾中,戴着半边青铜面具的玄衣人转身离去,左眼下旧疤如新。
辰时·血印疑云
东宫偏殿的晨雾裹着焦糊味,裴砚的指尖抚过蟠龙柱上的裂痕。那焦痕并非火焰舔舐所致,倒像是被无数利爪撕扯出的沟壑。三日前的大火将太子常服烧成灰烬,却唯独留下这尊九头鸟青铜像。鸟喙处衔着的巫族玉简泛着青灰,表面浮凸的铭文正渗出细密血珠。
“少卿大人。”仵作捧着琉璃盏的手剧烈颤抖,盏中碎刃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青铜刃上的咒文...在吸食人血。”
裴砚凝视着刃口倒映的扭曲面容——那是他自己的脸,却被血纹割裂成九块。残玉在怀中骤然发烫,玉中游丝般的血线竟穿透衣料,与盏中药液纠缠成“寅时骨祭”的阴刻篆文。
殿外忽起阴风,卷着焦黑的纸钱扑入窗棂。一片纸钱粘上裴砚的官袍,在触及残玉的瞬间自燃,灰烬中浮出萧无咎的字迹:“地宫开,孽镜现。”
巳时·傩面惊魂
鬼市的晨雾未散,九婴阁废墟上飘着荧荧鬼火。裴砚的靴底碾过炭灰,焦土中半掩的傩面碎片突然震颤。他俯身拾起,面具内侧的蓝血尚未凝固,竟顺着指缝爬上小臂,在皮肤表面凝成咒文。
“嗒。”
一滴黏液坠在傩面眉心。裴砚抬头,见屋檐垂落的银白黏液正聚成萧无咎的脸:“阿兄,地龙醒了。”话音未落,整片废墟的地砖轰然翻起,无数黏液触手破土而出,鳞片缝隙中嵌着人牙与碎骨。
绣春刀斩断三根触须,断口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裹着蛊虫的脓液。虫群在空中凝成太子临死前的脸,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双生烛...该熄了...”
黏液突然裹住裴砚双足,将他拽向地缝深处。千钧一发之际,青砖裂缝中迸出冰蓝寒光——萧无咎的冰针穿透黏液核心,在地面炸开幽蓝焰火。火焰舔舐处,浮现出东宫密道的蛇形图腾,每一枚鳞片都刻着“祭”字。
午时·尸阵迷踪
密道石阶上的抓痕深可见骨,裴砚的指尖抚过一道新鲜血痕——那血迹泛着靛蓝荧光,与九婴阁地龙黏液如出一辙。下行至地宫入口时,腐臭中混入奇异的沉水香,墙壁烛台竟是用人颅骨制成,颅内盛着凝固的尸油。
七具无面尸首围坐的祭坛中央,青铜鼎内药液沸腾。裴砚的残玉腾空而起,玉光扫过尸身,空白的脸皮上竟浮现出他的容貌,每张脸的眼角都淌着血泪。
“双生替魂术,需取至亲骨血为引。”萧无咎的声音从阴影中渗出,他倚着石柱,透明的手掌穿透尸身胸腔,“这些尸体,都是你的‘影子’。”
裴砚的刀锋抵住他咽喉,却见萧无咎的虚影突然凝实——他腕间铁链哗啦作响,锁头竟是太子冠冕上的东珠:“二十年前,有人用三百活婴炼就此阵,只为将你的命格与东宫相连。”
未时·血婴哭
祭坛轰然塌陷,露出下层血池。池中浮沉着数十具裹胎衣的死婴,脐带连成诡异的星图。当裴砚的残玉映照池面时,所有死婴齐声啼哭,声浪震碎颅骨烛台,尸油化作火蛇窜向地宫穹顶。
“乾坤倒转,阴阳易位...”萧无咎的护腕锁链突然绷直,拽着裴砚撞向血池中央。青铜鼎破水而出,鼎身浮凸的画面令裴砚瞳孔骤缩——
承平三年雪夜,五岁的他蜷缩在祠堂柜中,透过缝隙目睹黑衣术士剜出太子心脏。鼎中爬出的男童与他容貌无异,腕间却带着萧无咎的胎记。
“那夜被献祭的,从来都不是你。”萧无咎的指尖穿透虚影,太子濒死的脸在药液中扭曲,“是萧无咎顶替了你的命格,从此东宫只剩傀儡。”
---
申时·镜棺双影
血池沸腾如熔岩,水晶密室破水而出。两面铜镜相对而立,镜面爬满血丝,映出冰棺中惊悚的一幕——左侧棺内太子身着龙纹中衣,心口插着骨刀;右侧冰棺中,巫袍加身的裴砚正缓缓睁眼。
“这才是你的归宿。”萧无咎抚过右侧冰棺,裂纹瞬间蔓至棺底。棺中裴砚突然抬手,腐烂的指尖穿透镜面,抓向现实中的活人。
绣春刀脱手飞旋,斩断镜中鬼手的刹那,左侧棺盖轰然炸裂。太子的腐尸直挺挺坐起,脖颈扭成诡异角度:“阿兄...该换我了...”
地宫四壁渗出青铜钉,如暴雨倾泻。萧无咎扯断护腕锁链,幽蓝火焰化作屏障。火焰中浮现承平三年的记忆碎片——黑衣术士将哭喊的萧无咎推入鼎中,血光冲天而起。
酉时·弑神破局
东宫正殿的九头鸟像十八目泣血,裴砚的刀锋刺入鸟颈时,时空骤然扭曲。二十七重幻象在眼前炸裂——
第一世,他是塞北战死的将军,萧无咎是万箭穿身的巫祝;
第九世,他亲手将刀刺入萧无咎心脏,血溅祭坛;
第十八世,两人相拥跌入熔炉,青铜面具在火中交融...
“每世轮回,你都选天下,弃苍生。”九头鸟的嘶吼震碎琉璃瓦,“这次,可愿为自己活一次?”
刀身鳞纹次第燃起蓝焰,萧无咎的虚影自火焰中凝形:“斩的不是神,是心魔。”他握住裴砚持刀的手,带着决绝之力贯穿鸟首。
戌时·残烬新生
青铜碎屑如星雨坠落,裴砚跪在废墟中,手中紧攥半截鸟喙。其上微雕浮现新的谶语:“九世焚尽,方得涅槃。”残玉突然裂开,内里滚出颗琉璃珠——正是墓室中那颗,此刻珠中指甲已与他的小指融合。
晨雾中铃音渐近,萧无咎立在残垣上,半边面具剥落,露出灼毁的面容。他指尖轻弹,冰针钉入裴砚脚下石板,炸开一行血字:
子时焚楼日,故人踏月归。
裴砚抬眼望去,宫墙阴影中闪过戴傩面的身影——那人手持刻着九头鸟的玉牌,正是九婴阁的蒙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