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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遗忘牢笼 ...

  •   血红色的樱花在窗玻璃上拍打出细微声响,像无数小手指在抓挠。
      季昀睁开眼,发现枕边空无一人。
      他猛地坐起,太阳穴传来尖锐疼痛,这是上次循环被《草叶集》击打的位置,现在成了永不消退的幻痛。
      卧室门虚掩着,楼下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咖啡机运作的嗡鸣,一切都与之前四次循环的开端相似,除了最重要的细节:林世诚没有躺在床上等他醒来。
      季昀赤脚踩在地毯上,血丝顺着他的脚步在绒毛间蔓延,又在几步后消失无踪。
      他停在穿衣镜前,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脖子上有一圈淡紫色的勒痕,这是上次循环不存在的"礼物"。
      当他转身时,镜中人却迟了一秒才动作,嘴角勾起一个他不曾做出的诡异微笑。
      "醒了?"林世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昀转身,看到林世诚站在门口,手中端着早餐托盘。
      他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睡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抓痕,这是上次循环悬崖搏斗时季昀留下的,但现在林世诚的眼神如此陌生,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场血腥对峙。
      "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季昀声音嘶哑,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脖子上的勒痕。
      林世诚将托盘放在床头,困惑地皱眉。"周四?"他伸手触碰季昀的额头,"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做噩梦了?"
      这个反应让季昀胃部绞痛,他仔细观察林世诚的每个微表情,寻找任何表演的痕迹,但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关切,这个男人真的不记得了。
      四次循环以来,季昀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孤独,就像被囚禁在一个全世界只有他记得的噩梦里。
      "穿那件米色高领毛衣好吗?"林世诚从衣柜取出衣服,动作自然得像第一次做这个动作,"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季昀盯着那件毛衣,喉咙发紧,高领能遮住他脖子上的勒痕,就像林世诚总能完美掩盖所有谋杀痕迹。
      他突然抓住林世诚的手腕,指甲深深掐入对方皮肤:"如果我告诉你,今晚你会杀我,你会怎么想?"
      林世诚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窗外,一片血樱花瓣飘进来,落在他肩头,像一滴鲜血渗入黑色睡袍。
      "我会说,"他慢慢抽回手,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你的想象力还是这么丰富,我的季编辑。"
      这个回答像冰水浇在季昀背上。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即使林世诚不再记得循环,他的本质没有改变。
      这个男人依然会按照某种既定剧本行动,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而自己则是唯一清醒的玩家。
      早餐时,季昀故意将盐瓶打翻在林世诚的西装上,深灰色布料立刻洇开一片白斑,像扩散的癌细胞。
      "抱歉。"林世诚平静地起身,脱下外套,"我上楼换一件。"
      季昀趁机检查了他的手机,没有与保险公司的通话记录,没有谋杀计划的笔记,甚至连那封保单确认邮件都消失了。
      这个循环似乎被重置得更"干净"了,就像游戏新开了一个存档点。
      当林世诚重新下楼时,季昀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反抗只会带来更多痛苦,那么这次他要彻底放弃挣扎。
      让一切按照林世诚的剧本走,看看这个循环到底想要什么。
      "并购案怎么样了?"他轻声问,用勺子搅动已经冷掉的咖啡。
      林世诚的睫毛微微颤动,这是季昀新发现的微表情,每当对方说谎时就会出现。"下周就能结束。"
      紧接着他切下一块培根,"之后我们可以去旅行,你不是一直想去冰岛看极光吗?"
      这个许诺在之前的循环里从未出现过,季昀盯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看到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冰岛极光是他大学毕业旅行想去却没能成行的地方,只在与林世诚初遇时的闲聊中提过一次,这个男人记得他所有随口说出的愿望,却要用这份了解来杀死他,多么讽刺。
      "好啊。"季昀听见自己说,"等极光的时候,记得帮我拍张照片。"
      林世诚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温度高得不正常。"我会拍很多很多照片。"他的拇指摩挲着季昀的指节,"足够你记住一辈子的那种。"
      这句话让季昀后颈寒毛直竖,他抽回手,借口整理书稿躲进了书房。
      锁上门后,他疯狂搜索所有关于时间循环的资料,但每一条搜索结果都在他眼前扭曲变形,最终变成血红色的乱码。
      书桌上的钢笔突然开始自动书写,墨水却是暗红色的,在纸上留下一行字:
      「你逃不掉的」
      季昀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发现桶底已经积了半桶血水。
      他跌坐在椅子上,太阳穴的幻痛越来越剧烈。
      这个世界正在崩坏,或者说,正在对他越来越真实,真实到开始展示血腥的内核。
      下午三点,没有花束送达。季昀站在窗前,看着血樱花瓣不断飘落,在院子里积成诡异的红色地毯。
      手机震动,林世诚的消息:「今晚七点,穿那件毛衣,我来接你。」
      六点半,季昀机械地换上米色高领毛衣,镜中的自己像个精致的玩偶,被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四肢。
      他摸了摸大腿内侧,这次他没有带任何武器,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刻意压制了,如果死亡是注定的,至少让这次不那么痛苦。
      七点整,门铃响起,林世诚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把黑伞,但外面并没有下雨。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领带是季昀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整个人英俊得令人心痛。
      "走吧。"林世诚微笑,伞尖轻轻点地,"今晚有流星雨。”
      车子驶向城郊的山顶观景台,不是玻璃花房,也不是悬崖边。
      季昀安静地靠在车窗上,看着血月缓缓升起。
      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像现实,倒像一幅被恶意修改的油画。
      "你今晚特别安静。"林世诚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节奏与季昀的心跳同步,"不舒服吗?"
      "只是在想..."季昀望着远处逐渐显现的流星,"人死后会变成星星这种说法,是不是太浪漫了。”
      林世诚的呼吸停顿了一瞬。"我更相信轮回。"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就像...能量守恒,灵魂也不会真正消失,只是换一种形式存在。"
      山顶空无一人,只有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小圆桌和两把椅子。
      林世诚从后备箱拿出香槟和餐盒,动作优雅得像在准备某种仪式。
      夜空中的流星开始增多,每一颗都拖着血红色的尾焰。
      "许个愿吧。"林世诚为季昀倒香槟,气泡在杯中升腾如微小的尖叫。
      季昀看着杯中倒影,那张脸突然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很快他闭上眼睛:"我希望...能真正醒来。"
      香槟有苦杏仁的味道,季昀喝了两口就感到头晕目眩,四肢开始发软。
      林世诚的脸在月光下分裂成两个,又重合在一起,嘴角挂着悲伤的微笑。
      "别怕。"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次不会太疼。"
      季昀感到自己被抱起,放在车后座上,林世诚卷起他的袖子,酒精棉球的冰凉触感后是针尖刺入的锐痛。
      他挣扎着聚焦视线,看到林世诚正在往自己静脉里注射某种透明液体。
      "胰岛素。"林世诚轻声解释,仿佛在说情话,"会让你像睡着一样离开。上次你太痛苦了,我不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
      季昀想说话,但舌头重得像铅块,林世诚俯身吻他的眼皮,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季昀脸颊——是眼泪吗?这个杀人魔也会流泪?
      "睡吧。"林世诚的声音渐渐远去,"梦里不会有痛苦。"
      黑暗如潮水涌来时,季昀最后看到的是车窗外划过的流星。
      其中一颗特别亮,特别红,像从伤口挤出的血珠,笔直坠向地平线。
      季昀第六次睁开眼睛时,天花板上渗出鲜血,凝结成两个单词:
      「继续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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