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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王主管的变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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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驶离靳氏大厦，汇入午后的车流。晏时安靠在车窗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质感精良的纸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药盒的棱角和那盒蜂蜜枇杷糖圆润的轮廓。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混乱和身体的不适。脑袋依旧昏沉，喉咙干痛，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心里那种翻江倒海般的滋味。
靳沉舟冰冷刻薄的指责还在耳边回响——“效率低下”、“无法清晰思考”、“软柿子”……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带来尖锐的羞耻感和自我怀疑。他确实搞砸了，在重要的场合掉了链子，被人当成了攻击公司的突破口。靳沉舟的批评，虽然难听，却一针见血，他无从反驳。
可偏偏也是这个人，在他最狼狈无措的时候，如同天神般（虽然是一位冰冷的天神）降临，三言两语就碾碎了对方的刁难，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维护了他……或者说，维护了“靳氏助理”这个身份代表的尊严。
然后，在他羞愧难当准备离开时，又递来了这袋……如此周到的“关怀”。
批评与维护，冷漠与细致，极致的羞辱与极致的……照顾？
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像两股巨大的拉力，几乎要将晏时安撕裂。他完全无法理解靳沉舟的行为逻辑，只觉得那个男人像一座笼罩在迷雾中的冰山，你永远不知道水面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下一次撞过来的，是冰冷的尖峰，还是……或许能承载你的、坚实的冰面？
他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吃了药，又泡了一杯维生素C。温热的液体滑过干痛的喉咙，稍微缓解了不适。他捏起一颗蜂蜜枇杷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和薄荷的凉爽缓缓化开，意外地舒服。
这糖……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有用？是巧合吗？还是……
晏时安不敢再深想下去，强迫自己躺到床上休息。药效上来，他很快沉沉睡去，梦里依旧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靳沉舟举着伞的冰冷侧脸，一会儿是他当着所有人面维护他的场景，最后又变成他指着自己鼻子骂“软柿子”……
第二天，晏时安的烧退了，但感冒症状还在，鼻子不通，声音瓮声瓮气。他想起靳沉舟那句“明天如果还发烧，就不用来公司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上班。他只是感冒，还没到需要卧床不起的地步，而且……他不想再给靳沉舟留下任何“娇气”或“效率低下”的印象。
走进办公室，他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原本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些许嫉妒的目光，今天变得格外复杂，甚至多了几分明显的敬畏和……刻意的讨好？
他刚在自己的工位坐下，旁边的吴浩就立刻凑了过来，这次不再是挤眉弄眼的调侃，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低语：“时安，你没事了吧？昨天可吓死我了……你是没看见，后来王主管从会议室出来，那脸白的，跟见了鬼似的！”
晏时安勉强笑了笑：“没事了，就是感冒。王主管他……”
“他现在可不得了！”吴浩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幸灾乐祸，“昨天靳总走了以后，他对着那个李经理，腰板一下就挺直了！说话那叫一个硬气！直接把合作条件往上提了三个点！我的天，你没看李经理那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还不敢反驳，最后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签了意向书！”
晏时安愣住了。提了三个点？靳沉舟他……不仅替他出了头，还顺手为公司多争取了利益？而且是以如此强硬的态度？
“这还不算完，”吴浩继续八卦，“听说今天一早，宏远科技那边就换了个新的项目负责人过来对接，之前那个李经理，据说‘因个人原因暂时休假’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晏时安一眼，“哥们儿，你这后台……硬得有点吓人啊。”
晏时安听得心惊肉跳。靳沉舟他……竟然做到这一步？就因为对方刁难了他一个小助理？
他正不知该如何回应，眼角的余光就瞥见王硕端着他的宝贝保温杯，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甚至显得有些夸张的笑容，正快步朝他这边走来。
“哎哟！小晏！你怎么就来上班了？”王硕人未到声先到，语气热情得近乎谄媚，“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感冒可不是小事，一定要养彻底！”
他走到晏时安工位旁，极其自然地将一盒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进口喉糖放在晏时安桌上：“这个，拿着！效果特别好！我看你声音还有点哑，得多保护保护嗓子。”
晏时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浑身不自在，连忙站起身：“谢谢王主管，我没事了，不用……”
“哎！跟我还客气什么！”王硕大手一挥，打断他的话，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慈祥”得让晏时安差点没站稳，“小晏啊，以前呢，是我对你关心不够，工作安排上可能也有些欠考虑，让你压力太大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晏时安：“……” 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部门。
“以后啊，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提！工作上要是觉得太累，也别硬扛着！有些杂七杂八的活儿，我让别人去干，你专心跟着……跟着上面的项目就行！”王硕意有所指，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你可是我们部门的潜力股，未来的顶梁柱啊！一定要保重身体！”
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不仅晏时安听得目瞪口呆，连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同事们都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王硕又嘘寒问暖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晃着他的保温杯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嗓子不舒服就多喝热水啊！累了就休息会儿！”
晏时安僵硬地坐回椅子上，看着桌上那盒昂贵的喉糖，感觉比昨天面对李经理的刁难时还要无所适从。
吴浩在一旁憋着笑，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吧？”
一整个上午，晏时安都处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不止王硕，其他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同事，也时不时会过来“路过”他的工位，搭讪两句，语气都格外客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去茶水间倒水，原本聚在一起聊天的人会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对他露出友好的、甚至有些刻意的笑容。
他仿佛一夜之间，从那个可以随意被调侃、被猜测的新人，变成了一个浑身写满“此人背景深厚，切勿招惹”的特殊存在。
这种变化让晏时安感到极其不适和窒息。他宁愿回到之前那种被无视或者被私下议论的状态，也好过现在这种被架在火上烤般的、虚假的“友善”。
他知道，这一切变化的源头，都来自于昨天会议室里，靳沉舟那短暂却强势的介入。
那个男人甚至不需要多说一句话，仅仅是一个态度，一个眼神，就足以彻底改变他在公司的处境。
这种认知，让他对靳沉舟的畏惧感更深，同时，那种难以言喻的、被强行纳入某种羽翼之下的感觉，也愈发清晰。
中午，他没什么胃口，不想去食堂面对那些探究的目光，打算去楼下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凑合一下。刚走出电梯，就在大堂迎面撞上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是财务部的一个女同事，昨天他去送文件时，正好在议论“伴君如伴虎”的那几位之一。
那位女同事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挤出一个非常热情的笑容：“呀，晏助理！出去吃饭啊？”
“啊……去便利店买点东西。”晏时安有些不自然地回应。
“哎呀，感冒了吃三明治怎么行？没营养！”女同事语气夸张，“我知道附近有家养生粥铺特别好，要不我带你去？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回来也行！”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我随便吃点就行。”晏时安连忙摆手。
“不麻烦不麻烦！”女同事笑得更加热情，“同事之间互相帮助嘛！以后咱们部门之间报销啊、走账啊什么的，有什么问题你随时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晏时安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大堂。站在便利店冰冷的货架前，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靳沉舟的“撑腰”，效果立竿见影，甚至好得过了头。它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明面上的恶意和刁难，却也同时隔绝了正常的、平等的人际交往。他被彻底地标签化了，被孤立在了某种无形的特权阶层里。
这一切，都非他所愿。
他拿着冰凉的三明治，慢慢地往回走。阳光照在身上，他却觉得有些冷。
这种被强行保护、被特殊对待的处境，并没有让他感到安心，反而像一副华丽却沉重的枷锁。他看不清靳沉舟的真实意图，也无法预测这突如其来的“重视”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代价。
他只知道，自己在这家公司未来的路，恐怕再也无法像普通新人那样平静地走下去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坐在顶层那间俯瞰众生的办公室里，或许早已将昨天那场小小的风波抛诸脑后。
晏时安抬起头，望向靳氏大厦高耸入云的顶层，阳光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无法逼视。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第十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