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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摘得花蕊 ...

  •   楚斯年又一次来到北京。

      这次要处理两件事。

      一是替宁子澄收拾烂摊子,二是前段时间伊柔的调查有结果了,并且按助理向他透露的细节来看,事情不小。

      楚斯年随人群走下飞机,干燥而冷冽的风冲刷着大衣衣摆,风猎猎作响,他抬手将领子拢了拢,走出去。

      这次毕竟是见长辈,他没有空手去,拎着两箱助理准备的东西就直奔医院。

      明亮温暖的vip病房中,一个腿部裹纱身形硬朗,面色红润的人,吃着旁边娇俏美人喂来的水果,一边盯着门口。

      而在一旁坐着的,是上了岁数却不显苍老的父亲肖林,不远处是百无聊赖打量着手上钻戒的母亲秦然。

      肖林看着手中合同,抬眼看病床上的儿子,说:“楚家孩子动作挺快,合同都拟好拿来了。”

      肖禹咽下口中荔枝,“既然权限放给我们了,那就收着呗。”

      肖林继续翻看合同条约,“收了,你的仇不报了?”

      “呵”肖禹冷笑,“怎么可能,得罪我的是宁子澄,我又不会找死去找楚斯年的事。”

      “这两个小辈串通一气,关系好到特地赔礼,怎么会不管他的事?”

      肖禹说:“爸,你看着吧,我有的是手段治他,”

      肖林严肃起来:“宁家不是吃素的,别逞一时之快。”

      肖禹用眼神安抚了下父亲,说:“我一向心中有数,你明白的。”

      肖林还没来得及驳斥他,病房就被守在门外的保镖拉开了,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人走进来,棕色紧身毛衣紧紧包裹着线条流畅的上半身。

      随紧裹的柔软布料往上看,是一张矜贵慵懒的脸。

      肖林秦然站起,拥上前接过他手中东西,“你这孩子来了还带东西。”

      楚斯年微微颔首,“您毕竟是长辈,该有的礼数都不能少。”

      肖林说:“客气了,我和你父亲前段时间还约在一起吃饭,他夸你年少有为与你母亲一样。”

      楚斯年蓦然抬眼看他,笑了下,不过片刻望向病床上的人,“肖禹的伤怎么样了?”

      从他进来开始,肖禹的眼睛就黏在他身上挪都没挪过。

      他扯起笑脸,“楚少爷认为,该怎样?”

      楚斯年走了过来,目光一寸寸扫视,从裹着纱布的腿到面色红润的脸,“看来恢复的不错,不需要我慰问。”

      肖禹撑起上半身坐起来,眼神有轻佻的意味,“不需要的话,今天你也不会来了。”

      楚斯年转身对肖林说:“合同收到了就快些签下,这么便宜的事,要早些占着不然被别人抢去了也说不定,是吧?”

      肖林脸色不变,“你这孩子,哪有催人签合同的道理。”

      楚斯年挑了下眉,“时间不等人,看来肖叔没有合作的意愿,那我再斟酌斟酌。”

      肖林看了下肖禹,吩咐助理把合同拿来,“既然小辈这么有诚意,哪有不签的道理。”他拿出钢笔,两三下签完了。

      楚斯年侧身看看肖禹,“签了,伤也该好了。”

      肖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这伤好不好,还得看恢复情况怎么样,楚大少爷不如多留几天,多来看看我,有你的陪护,我这伤自然好得快些。”

      楚斯年唇角微翘,“肖少爷,你这腿伤也是有由来,不管是怨天还是尤人都该有个度,不然哪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又把腿摔断了可怎么办,你说是不是?”他含着轻笑说,仿佛这劝诫如冰糖炖梨般甜腻。

      肖禹微微咬牙,“楚大少爷可真会讲话,这次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可真是费心尽力,我怎么能不领情呢?”

      楚斯年斜睨他一眼,“有伤在身,还是好好养着。”说完他向长辈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在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目光中,步伐轻稳的离开。

      肖林不轻不重地将合同扔在台上,“他护得很紧,你动他没好下场。”

      肖禹冷笑,“护得紧又如何,我不让他出点血我真是白长这么大。”

      —

      楚斯年大步走出医院,一旁候着的助理连忙跟上,手里拿着几沓被风吹起边角的资料,“先生,您前段时间让我差人调查那个女孩,有大概结果了。”

      他替楚斯年拉开车门,自己赶到副驾坐下,宾利优越的银色车形飞快驶动,助理声音提高了些,“伊柔是从穷乡僻壤出来的孩子,她从初中起就接受肖家的资助,但高中肖禹见了她一面,一见钟情,高三后就切断了她所有入学途径,强行掳去家中当金丝雀。”

      他迟疑了下,说:“那年她还未成年…”

      楚斯年皱眉,睁开眼的一瞬间阳光照在他幽蓝的瞳孔上,“背后缘由等会细说,先将她从肖禹身边带出来。”

      “您不是说不要打草惊蛇吗?”

      楚斯年侧了侧头,让光线落在他脸颊,“立刻执行。”

      楚斯年手下一群人不是白养的,接到指令后,在肖禹家门口蹲守已久的雇佣兵,分秒未停地跨进别墅花园,在一旁保镖愣神的目光,与扑来的拳脚下,一边抵抗,一边将发出惊呼叫喊的伊柔带离别墅。

      与此同时,广西某处偏僻贫穷的村子中,一户人家在精英人士的带领下上了越野车,有效的,一颠一拐地驶出坎坷山路,后车轮胎高高扬起土灰撒向天空,冷冽的冬风一吹,飘飘然驶向北京。

      北京,万柳书院某处房子,楚斯年将手中龙舌兰放下,眺望着即将黑下来的天空,晚霞隐隐有冒头趋势,不待他细看,门被敲响了。

      助理替他开门,久未谋面的容貌姣好的伊柔懵然走来,楚斯年转身,在她有些惊诧的神色中坐下。

      “先坐。”

      伊柔环视了一圈,慢慢挪到沙发坐下。来之前助理给她解释了原委,让她来到此地时不至于太慌张。

      “您,您好。”伊柔说。

      “准211学生这么怯懦吗?”楚斯年看向她,递给她一杯助理倒好的水。

      伊柔猛然一抖,“我…”她迟疑地回忆往昔,不自觉抱紧胳膊,微微蜷起来,有些害怕地打量屋里的一切。

      她手中握着水杯,迟迟没有动作,她望着门口站着的四个健壮的男人,咬着舌尖,“您,您是要带我远离肖…肖禹吗?”

      “嗯。”楚斯年示意她喝点水,“我不会下药。”

      伊柔还是没有动口。

      楚斯年把一叠资料放在她面前,“我说过我可以保障你和你家人所有正常生活的权益,我给你时间让你随时请求帮助,可惜你不信任我。”

      “这也正常,如果你能再次轻易相信一个男人,我想也会失望。”他看看伊柔逐渐放松下来的肩膀,说:“两位长辈年迈病弱,从广西到北京距离太远,所有行程不紧。最慢三天,他们能送到你面前。”

      伊柔眼眶立即红了,“你真的,真的是来救我的?”

      “嗯,我对你的身体以及你的一切都没有兴趣。”

      伊柔有些哽咽,“我已经,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们了,谢谢你。”

      她想自己除却这具□□外,确实没有利用价值,她断断续续的开口,“肖禹一直在控制我,不让我离开北京,我没有任何可以向外通讯的设备,我很担心他们。”

      “放心,有医疗团队在他们身边,二老毛病不大,在可控制范围内。”

      伊柔一下哭起来,手指无意识扣着杯子,“谢…谢你,我不知道我该拿什么谢你,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倾尽全力的,谢谢你让我…”

      楚斯年早早被喻时哭惯了,知道什么安慰手段都是白扯,她看着一边喋喋不休一边哭的女孩说:“哭完吃饭,马上到饭点了。”

      伊柔恳切地看着他,“先生!能不能请您帮我再救一个人。”

      楚斯年看了助理一眼,后者立马靠在伊柔近处,拿着手机备忘录严阵以待,“您请说。”

      楚斯年走去厨房,看饭做得怎么样。

      他没在北京久待过,这里的一切都不甚熟悉,找来的厨师也是助理从人家后厨临时揪来的,为此他还差点被餐厅其他食客骂了一顿,说他权势滔天。

      殊不知这是助理一个人的馊主意。

      楚斯年闻着菜香,在厨师因报酬多多而屈服的幽怨眼睛里,挑挑眉离开了厨房。

      而客厅里的人还在哭着,边喝边哭,他那助理边记着笔记,时不时给她倒水,简直形成眼泪永动机。

      他雇来的打手,也是没个正形,散漫地倚着墙闲聊,楚斯年想了想,忽然开口,“有跟厨师说几个人吃吗?”

      助理说:“有的,我说三个人吃。”

      楚斯年指了指门口墙边,“他们不是人?”

      打手立即凶神恶煞地看向他。

      助理连忙跑去跟厨师说做六个人的,又顶着对方杀人的目光回来继续给伊柔倒水。

      等了好一会晚餐才做好,除了楚斯年,其他人都吃得很快,没多久饭桌上就只剩他自己了。

      伊柔已经不哭了,在一旁默默看他吃饭,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几次意欲张口又闭上。

      “站着不累吗,有什么事坐着说。”楚斯年淡淡发话。

      伊柔慢吞吞挪到座位,揉揉肿胀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先生,我真的能继续读大学吗?”

      楚斯年说:“不能,要先复读一年,参加高考。”

      伊柔忍不住弯起唇角,几次深呼吸着控制喜悦的心情,“太好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考上,不过可以去上学,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可以。”楚斯年将餐具搁置下,看着她说,“能在肖禹的干扰下考到211,大学对你来说只是腾飞的踏板。”

      他这么说着,语气越发坚定。

      “从贫穷小山村,到被肖家选中资助,考上人大附属中学,你的天资从未被淹没也不能被遗忘,这一路你靠的是自己,是努力是坚实,是聪明也是脚踏实地。”

      “伊柔,从前一切阻碍将被铲平,你接下来需要的,是坚信你绝无仅有的前途,往前走,不要回头。”

      伊柔愣了,干巴巴的张着嘴几度说不出话,她抹了抹没有眼泪的,酸涩的眼睛,“谢谢你,如果当年资助我的是你该多好。”

      楚斯年认真看着她说:“现在也不晚。”

      —

      待人都走散,伊柔睡后,助理梳理了一遍从伊柔口中得知的事实,和前段时间查出的零碎线索,拼出了一个骇人真相。

      他迟缓地思考,蹲在在一旁为楚斯年详细描述,伊柔当年资助事件的始末。

      肖家在六年前推出了待花蕊绽放的公益基金项目,引发社会广泛讨论,为资助乡村贫困儿童上学,众多企业纷纷投身于其中,为花点小钱就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肖家不仅在项目启动后中饱私囊,肖家独生子还在暗中挑选心仪对象,困于身旁当消遣玩物。

      这样荒唐的行径肖禹并不是第一个,听闻他的故事,参与进项目的一些企业公子也都来分一杯羹,他们为挑选计划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叫摘得花蕊栽床头。

      助理念到这,不禁中断了下,“先生…”

      “继续念吧。”

      摘得花蕊栽床头,他们没有哪一刻不在切身地实施计划。

      权贵的太子们,笑着玩弄以为前程光明的天真女孩,其中竟有因绝望而自杀的孩子们,有的投湖,有的上吊。

      有的死在权贵的床榻间。

      引来警方的调查后,太子们联手布下晃人耳目的陷阱,丢了几个参与进来的便宜人物顶罪,层出不穷的干扰最后终于取得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结果。

      太子尝到无所顾忌的甜头,变本加厉地侵害被资助人,其程度让肖禹都不得已敬而远之,他为防事态扩大,遂关闭了公益项目。

      而那些腐蚀于青天白日的女孩们,永埋地底,灵魂惨烈,不得安宁。

      楚斯年紧攥资料,用力甩向地板,纸张纷飞被冬风裹起,挟着细微纸屑飘向穷乡僻壤的不知名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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