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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下来接我呗手里拎着蛋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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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的时候,天边裂开一道橘红色的光。林砚站在阳台收衣服,指尖触到被风吹得半干的衬衫,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
他下意识地往下看——巷口的梧桐树下,停着辆银灰色的SUV,后车厢敞着,沈倦正弯腰往里塞一个长条形的画筒。夕阳的光落在他侧脸上,把他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鼻梁的弧度在明暗交界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砚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架,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倦像是有感应似的,忽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倦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握着画筒的手微微收紧,随即,他的目光越过林砚的肩膀,落在阳台晾着的那件浅蓝格子衬衫上——那是大学时沈倦送他的生日礼物,林砚一直以为早就被自己扔掉了,早上收拾行李时却从箱底翻了出来。
林砚的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地想躲,脚下却像被钉住似的动弹不得。
沈倦先移开了视线,低头把画筒推进车厢,关上车门。他没立刻走,而是靠在车身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却没点燃,就那么夹在指间转着。
他在等什么?
林砚的心跳乱得像团麻。他看见沈倦的目光又落了上来,这次没停在他身上,而是扫过阳台的栏杆、晾着的衣服,最后停在他身后的窗户上——那扇窗正对着卧室,当年沈倦总爬窗进来,说“走门太麻烦”。
“叮铃”一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林砚吓得差点把衣架掉下去。是苏晓棠发来的微信:【砚哥!我到巷口了,你下来接我呗,手里拎着蛋糕呢!】
他慌忙打字回复,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颤。等他抬起头时,楼下的SUV已经不见了,只有梧桐叶上的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砚松了口气,又莫名觉得空落落的。他匆匆下楼,刚走到巷口就看见苏晓棠,姑娘抱着个草莓蛋糕,看见他就咋咋呼呼地喊:“你可算下来了!我跟你说,刚才看见个帅哥,就停在这棵树下,那气质……哎?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林砚接过蛋糕,指尖还在发烫,“刚搬完家,有点累。”
苏晓棠没多想,挽着他的胳膊往回走:“我跟你说个事儿,你猜我刚才在巷口看见谁了?沈倦!是不是很巧?他好像也搬来这附近了,我刚才跟搬家师傅打听,说他租了……”
林砚的脚步猛地顿住。
“租了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就你隔壁那栋楼啊,三楼。”苏晓棠浑然不觉,还在兴奋地比划,“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这缘分,简直了!”
隔壁三楼。
林砚抬头看向斜对门的老楼,三楼的窗户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形。可他仿佛能看见沈倦坐在窗边,指尖夹着烟,目光落在自己这边的阳台——就像刚才那样。
“你怎么了?”苏晓棠察觉到他不对劲,“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林砚摇摇头,强迫自己笑了笑,“可能有点累。”
回到家,苏晓棠把蛋糕摆在桌上,打开盒子的瞬间“哇”了一声:“你看这草莓,多新鲜!对了,我刚才看见沈倦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个画筒,你说他现在还在画画吗?我记得大学时他画了好多你的速写,说……”
“晓棠。”林砚打断她,声音有些哑,“别说了。”
苏晓棠愣了愣,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悻悻地闭了嘴。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桌上的蛋糕上,草莓的红色在暖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林砚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甜腻的奶油裹着草莓的酸,却压不住喉咙里的涩。他想起大学画室的那个傍晚,沈倦也是这样,把画了他一整本的速写本推到他面前,指尖有些抖:“林砚,我……”
那天他没让沈倦把话说完,抓起速写本扔进了垃圾桶。因为前一天,他看见沈倦和社团里的白月站在画室门口,白月手里拿着的,是和他一模一样的速写本。
后来他才知道,那本是白月抢过去的,可当时的他像被猪油蒙了心,眼里只看见“一样”两个字,听不进任何解释。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吓了两人一跳。
苏晓棠离门口近,顺手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沈倦。
他换了件浅灰色的家居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大学时替林砚挡掉落的画框留下的。他手里拿着个白色的瓷盘,里面放着几瓣切好的柚子,看见开门的是苏晓棠,他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是隔壁的,刚买了柚子,多出来几个,送过来尝尝。”
苏晓棠看看他,又看看屋里的林砚,识趣地接过盘子:“谢谢啊,你真客气。”
沈倦的目光越过她,落在林砚身上,声音放轻了些:“刚搬来,还缺什么吗?我那边有工具箱,要是需要……”
“不用了。”林砚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们什么都不缺,谢谢。”
他的声音太硬,带着明显的抗拒。沈倦的眼神暗了暗,指尖在身侧蜷了蜷,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那……不打扰了。”
转身离开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回头。
门关上的瞬间,林砚脱力般地坐回椅子上,胸口闷得发疼。
苏晓棠把柚子放在桌上,戳了戳他的胳膊:“砚哥,你至于吗?人家好心送柚子……”
“他是故意的。”林砚打断她,声音发颤,“他知道我喜欢吃柚子,大学时每次换季,他都去超市挑最甜的回来剥给我吃。”
他知道沈倦的习惯,知道他记仇,更知道他一旦认定什么,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苏晓棠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叹了口气:“砚哥,你敢说你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就一点波澜都没有?”
林砚没说话,抓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甜得发齁的味道漫上来,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阳台的衬衫没晾好,风大,会吹掉的。”
林砚猛地抬头看向窗外——隔壁三楼的灯亮了,窗帘拉开一条缝,隐约能看见沈倦站在窗边的身影。
他手里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
原来他一直都在看。
这个认知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心里最软的地方,疼得他喘不过气,却又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