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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记忆解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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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眠回到家,将钥匙顺手扔在鞋柜上,就立刻冲进了卫生间。他这次往返离界,原本已经恢复的身体又受到了损耗。
通常只有在特别严重的情况下,他才会服用司息的药,其他情况,比如像现在这样吐血,晕眩,他忍一忍便过去了。
但真正让他害怕的,还并非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是随着他的灵息越来越弱,那道在加顾挽身上的封印,也会越来越浅。
她的记忆被解开,是迟早的事。
疼痛逐渐消逝后,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抬眸盯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视线往下,那一片碍眼的红酒渍赫然乍现,他伸手准备将衣服脱下来。
他耐着性子将扣子小心翼翼地,一粒一粒解开,尤其是第二粒。缝这枚扣子的人,不但手艺奇差,甚至还忘了用同色系的线,蓝色针线歪歪扭扭叠在上面。
照理说,这件衣服在强迫症的他这里,是应该被扔进回收站的。但,怎么舍得。
随后,他又将自己扔进了浴缸里,水温被调到很低,以此来醒神。
其实心情并未沉底,因为临走前,他瞥见了顾挽床上的那只枕头,是他在象屿县买给她的,而枕头旁,还有那个被她形容为四不像的抱枕。
“如何去爱”这件事,大概是他这辈子学过的,最难的一件事,却也是让他最有耐心的一件事。他将自己缓缓沉入了水底。
和老顾一路散着步斗着嘴回家,顾挽心里的郁结之气舒缓了许多。
上了楼,她在客房门口停下脚步,默了片刻后,缓缓拧开客房的门。所有的行李已经被收拾走了,这里又回到了他来之前的原始状态。
她在里面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轰隆隆的雷声乍然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望了一眼阳台外面的漆黑天幕,又要下雨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把门关上,窗外就划过一道闪电,她忽地晕眩了起来,扶着墙定了定神。顷刻之间,脑子里涌现出很多记忆的碎片。
慢慢地,碎片被一片片拼接起来,渐渐形成完整的画面。她又惊又疑,那些画面不正是这些天夜里梦到的场景?
江州的丛林,她曾救过的那只通体银白的独角翼,咆哮的野狼......细节一一浮现,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梦,而是她曾经遇到过的真实场景。
除了这些画面,她的记忆里似乎还有一个男人,只依稀记得起那人很高很瘦,在她刚上郦山的时候问过路,后来她为独角翼寻木取火的时候,这人也突然出现过。
她不知道他来自何处,姓谁名谁,甚至在她的记忆力,那个男人只有一张模糊的面容。
等到晕眩彻底结束后,她踉跄着跑到床头柜旁,仓皇地翻出那本《奇闻异志》。刚开到独角翼的第一页,她的手就开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上面的红色备注,正是她的笔记,是她对着曾经遇见的那只独角翼,一一写下的备注。看来,所有被重启的记忆都是真的,顾挽又惊又喜,但很快,心底却生出更大的疑惑。
这段时间,关于江州丛林的记忆为何会像是被全然抹去了一样,一点踪迹也没有?而如今为何又忽然想起了?
还有,那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格格不入地出现在郦山?她丢失的记忆,是否与他有关?
她继续翻了翻那本书后面的内容,太少了,关于独角翼的内容实在太少了,竟然只有屈指可数的三两页。
她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了徐宥,问他南玥是否还有其他关于独角翼传说的相关古籍。
徐宥原以为她深夜致电,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一听说是为了这传说中的生物,不免有些啼笑皆非。但听她神色严肃,丝毫没有玩笑的成分,心下虽十分不解,却也将这事儿放在心里了。
翌日午休,顾挽试探性地向夏林问起半年前江州的那件事。
夏林一时觉得奇怪:“干嘛突然提起那件事?”
“就是觉得好像最近记忆力下降,很多事情都有点忘了。”
“不愉快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
“怎么不愉快了?”顾挽心里一紧。
“你真不记得了?”夏林惊愕然道。
顾挽迟疑着,点了点头。
夏林放下筷子,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那次你上来找我,我们不是错过了嘛,后来我回去,又听大伙说你来寻我了。”
夏林说着,忽然面带愧色,“那个时候天都黑了,山上又有野狼,把大家吓坏了,立刻就打着手电筒都来寻你了,结果刚到山脚下,就看到你下来了。”
“就这么平淡......而普通?”顾挽寻思着,并且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
“你还想怎么着?上演一出和野狼大战三百回合,然后英勇将之擒获的传奇大剧?”夏林越发奇怪地看了顾挽一眼,“还是说丛林遇险,巧遇神仙英雄救美的话本小说?”
“不过,听说那次是你执意要来寻我,当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反对。”这才是夏林口中所谓的不愉快,她敛去了笑意,问顾挽,“你那会儿决定一个人上来找我的时候,难道没考虑过后果?如果真出了事怎么办?”
“我只知道,”顾挽忽然一本正经,深情款款道,“如果你出了事,我肯定不会原谅自己。”
夏林正要热泪盈眶,就听到顾挽十分得瑟地补充了一句,“我爸可是南嘉警局局长,我怎么可能给他丢脸。”
收回满腔的感动,夏林话锋一转道:“这么得瑟,昨晚被陈老师收了吧?”
“???”顾挽被一口水呛得满脸通红。
“怎么一提陈老师,你就害羞了。”夏林满眼桃花地望着顾挽,“他昨晚满世界找你,你们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顾挽平复下来后,顺了口气,一副要绝交的样子:“夏林,如果下次遇到危险,我再来寻你,我就不姓顾。”
“到底收没收啊?”
“要收,也是我收他!”
这天下班,顾挽和那日“相亲”的老同学秦霄约好了,要一起去嘉大附属医院探望本科的视觉艺术老师,她在路边等着老同学的顺风车,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就不请自来地挡在了她面前。
瞥了眼那熟悉的车牌号后,顾挽往旁边挪了挪,装作不认识,刚迈了两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让开。”她不疾不徐道,也不抬头看眼前那人。
“这个点不好打车,”陈风眠那高傲的姿态早就烟消云散,耐着性子打算跟她耗到底,“要去哪儿,我送你。”
“谁说我要打车了。”顾挽这才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很快,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了陈风眠的车后,顾挽确认车牌号后,对眼前的人说了句,“接我的车来了,你自便。”便径直绕过他,一路疾走过去,拉开秦霄的车,迅速钻了进去。
陈风眠立在原地,微眯着眼睛,打量起后面那辆车。驾驶座上的,明显是个男人,那人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他们很快就驶离了这条小路。
心里生出一股闷气,但他来不及仔细辨别眼下的情况,就本能地开着车,跟了上去。
秦霄看了眼一路跟在身后的车,问顾挽:“什么情况?”
“没什么,不用管他。”顾挽平静道,又问,“项老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手术挺成功的,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顾挽说完,将车窗开了个缝,让冷风微微灌进来,不吭声了。
“那件事,你还没放下?”见顾挽情绪很低,秦霄犹豫着开口问道。
有些陈年往事,并非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能轻易被忘记的。
顾挽微阖眼睛,任由窗外的冷风打在脸上,答非所问地喃喃道:“不知道老师......还愿不愿意见我。”
秦霄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似是早就将她看透了,又对她抱着孺子不可教的挫败感,道:“顾挽,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作茧自缚。”
刚抵达医院大门外,顾挽就开始坐立难安。
秦霄先她一步进了病房,和项鸣寒暄了几句后才发现顾挽压根就没跟进来,他边喊着顾挽的名字,边探头去门外找。
项鸣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微微一变。
顾挽被秦霄拉到病房门口,还是死死扣住门沿,执拗着不进去。
项鸣的女儿从病房里出来,低声说道:“这几年,你都不知道老太太多想你。”说罢,她又拍了拍顾挽肩膀,鼓励她,“进去吧。”
听到这话,顾挽多少有些讶异。眼下就一门之隔了,她能不能踏过去?最终,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去面对那个已经逃避许久的难题。
“项老师,您身体好些了吗?”顾挽立在病床边,怯怯开口,晦涩又生疏,还带着满心满脸的忐忑。
项鸣瞅了顾挽一眼,才道:“你这丫头,这么久了,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她委屈地撇了撇嘴,“哎,当初可真是白疼你了。
这句话看似责怪,却让顾挽立刻红了眼,她抿唇,喃喃道:“我以为您不想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