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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寒假不到半个月,除夕那天,颜一去往爷爷奶奶家,到了老家,和别人打完招呼后,她就去了太奶奶屋里。

      前两个月听说太奶奶身体不好,那时她没时间回来,寒假期间老爸老妈工作又忙,今日一看,太奶奶躺在床上,比去年看着要苍老许多。

      “太奶奶。”颜一在她床边唤了声。

      太奶奶缓缓睁开眼,看到颜一,眼里茫然。

      “太奶奶,我是小一。”颜一看她要起身,扶她起来,“您还记得我吗?”

      太奶奶看着她,许久,那双浑浊沁着泪光的眼睛亮了下,哑着声音:“是小一啊,你,你回来了?”

      手被太奶奶抓紧,颜一道:“嗯,太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奶奶笑问,“都回来了?”

      “嗯。”颜一点头,“都回来了,大家都在,要过年了,太奶奶。”

      “过年,过年好啊,人齐。”太奶奶坐起来,“出,出去,外面。”

      “到外面去吗?”颜一问她,看太奶奶点头,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递给她,又扶她起身,慢慢走出房间。

      奶奶从身旁经过,看到太奶奶这刻带着不满,没说也没问,三婶过来帮忙,到了门口,三婶让颜一回去搬凳子。

      有些冷,不过天气不错,颜一陪太奶奶晒着太阳,她侧眼看去,太奶奶脸上带笑,似乎挺高兴。

      当晚,颜一在太奶奶房间睡,这样既可以陪她聊天,还能躲过堂妹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孩子,过,过来。”太奶奶招呼颜一,递给她一把钥匙,指着柜子,“去,打开。”

      柜子里放了一个木盒,还有把小锁,颜一打开,里面是一本存折。

      “太奶奶,您要看这个吗?”颜一把盒子放在她面前。

      外面鞭炮声和烟花声不绝,堂哥们也在放烟花,声音从窗外传进来。爷爷奶奶在准备祭拜用的饭菜,能听到他们的争论,期间混着麻将声和电视声。

      这些热闹都与她们无关,这间屋子安安静静,只有两人。太奶奶拿起存折,又指着木盒底部:“打开。”

      颜一举起来,才发现木盒是双层的,底层比较封闭,不仔细看察觉不出。她翻了两遍,才在底下触摸到一花纹,只有这花纹是凹进去的,从下往上用力一顶,咔哒一声,盒子里的木板被顶上来。

      颜一把木板取下,里面放着一对玉镯,看样式花纹,应该是太奶奶年轻时候戴的。

      太奶奶抚摸玉镯,脸上是淡淡的笑。不多时,太奶奶拿起玉镯,抓起颜一的手,要给她戴上:“小一丫头,太奶奶把这个给你了。”

      “不行的,太奶奶,这是您的东西,我不能要。”去年太奶奶给了她那么大的红包,今年又给她镯子,颜一不敢收,“我帮您收起来,好不好?”

      太奶奶抓住她的手不放:“戴上,不,不给他们,他们会抢。”

      会抢?颜一看向门那边,外面挺热闹,但这些年,她每次回来,除了来拜年的亲戚,很少有人会主动来和太奶奶说话。

      太奶奶把玉镯戴在了她手上,面露慈祥:“好看,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好好戴着,别给他们。”

      “太奶奶,可是……”颜一有些担忧,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太奶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乖,收下。”太奶奶摸着她的头,“要好好读书,将来找个好人,不能受欺负。”

      “好的,太奶奶,谢谢您。”颜一没有摘下,拉起太奶奶的手,轻声说,“太奶奶,我今年就要考大学了。”

      “好,好,考个好大学。”太奶奶道,“顺顺利利。”

      太奶奶睡着后,颜一望向窗外,热闹还在继续。

      次日早上,颜一仍是陪太奶奶在门口晒太阳,她闭着眼睛,睡得安详。

      颜一拿起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一个小时后,老妈喊她回去吃饭,颜一轻轻晃了下太奶奶的手:“太奶奶,回去了。”

      太奶奶没动,颜一轻声喊了几声,可太奶奶怎么都叫不醒。她害怕起来,带着哭腔喊了声:“妈,妈,你快过来。”

      老妈听到喊声,疑惑,从屋里快步走出,来到太奶奶身旁,脸色一变,摸了摸她的手,眉头立马皱起。

      太奶奶走了,在大年初一这天,按照习俗来说,她走的时候,只有颜一在身边,算是给她送了终。

      这是颜一第一次面对死亡。

      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人情的冷漠,爷爷奶奶不满,责备太奶奶会选时间,其他人也是一脸厌恶,抱怨她这个时候走,年都过不好了。老爸和叔伯他们在打电话,通知亲戚过来。

      家里乱成一团,颜一坐着门口,无声看着这些,时不时吸气。

      “去把里面的钱都取出来。”爷爷把太奶奶的存折交给老爸,“真是晦气,挑这一天。颜一,进去给你太奶奶换衣服。”

      颜一应了声,进去屋里,老妈和三婶已经给换好了,最后一件需要她给太奶奶穿上。晚上,大人都在一楼讨论太奶奶的后事,小辈在二楼。

      奶奶拿出太奶奶的木盒:“我记得娘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什么东西?”堂哥问了句。

      “你太奶奶陪嫁的玉镯,值好几十万呢,我之前看到她是放在这盒子。”奶奶把盒子递给堂哥,“你打开看看。”

      其他人也凑过来,堂姐找到开关,按了下,木板弹开,里面却是空空。

      “镯子呢?去哪了?”奶奶问。

      “谁知道,肯定不是我拿了,我又不知道有,不过太奶奶居然有几十万的镯子,我之前跟女朋友出去玩,问她要钱,她就给了我三百,这么抠门。”堂哥抱怨道。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说辞,颜一悄然把袖子往下拉,不出声。

      “问颜一啊,她昨天一回来,就跑到太奶奶房间,又突然跟她一起睡。”堂妹朝颜一看去。

      “颜一,是不是你拿了?”奶奶问她。

      颜一咬唇不说话,几秒后,摇了摇头。

      “她犹豫了。”堂弟道,“肯定是她拿了。”

      一瞬间,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自己,这一刻颜一明白过来,太奶奶说的‘抢’是什么意思。

      她往后退了一步。

      “颜一,”奶奶朝颜一走过来,“是不是你拿了?”

      颜一握紧手,眼看奶奶走近,带着鼻音道:“太奶奶送给我了,是我的。”

      她不要还给他们,这是太奶奶的遗物,临终前的叮嘱,是不能给这些人。

      “说什么呢,这个家留下来的东西,都是你堂哥堂弟的,轮不到你,交出来。”奶奶说着就要上手。

      颜一从没有反抗过,在他们眼里,她性子软弱,说什么都不敢反驳,更不会忤逆长辈。但这次,他们见到了她倔强的一面。

      颜一迎着他们嘲弄的眼神:“对不起,奶奶,这是太奶奶临走之前送给我的,太奶奶让我好好保管。”

      “做梦呢你,交出来。”堂哥几个说着就要上前,搜她的身。

      “妈!爸!”颜一躲开,情急之下大喊。

      老妈第一个跑上来。

      “做什么?”颜一被几人围着,哭得这么惨,老妈怒了,“你们想对我女儿做什么?妈,这到底怎么回事?”

      “颜一偷了太奶奶的镯子。”堂哥喊了句,“爸,妈,值几十万呢。”

      长辈都知道太奶奶有对镯子,但谁也没想到她会送给颜一。一时间大家都互相看着,老妈站在自己身前,老爸拉住奶奶。

      “我没偷。妈,是太奶奶昨晚送给我的。”颜一哭出来,太奶奶死了,只有她和老妈,三婶哭了,其他人都无动于衷,只觉得晦气。如今太奶奶尸骨未寒,他们就在这争夺遗产。

      “怎么可能,这个家给谁,都不可能给你,你一年到头回来没几次,又是个女的,给也是给曾孙。”大伯母根本不信,“是不是你趁着太奶奶糊涂,骗了她,偷偷拿了。”

      颜一不敢相信他们会说出这些话,还没反驳,老妈先火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颜志峰,你女儿被人说成是小偷,你就这反应?你奶奶还在下面屋子躺着呢。”老妈吼道。

      颜志峰,也就是颜一的老爸一脸为难,对面是老婆和女儿,这边是兄弟和父母,他皱着眉:“先别吵,小一,昨晚太奶奶和你说什么了。”

      “太奶奶昨晚给我一把钥匙,让我打开盒子,睡前把玉镯送给我。”颜一说着,“我之前不知道有玉镯的存在,爸,我没偷。”

      “小一,毕竟这是太奶奶的遗物,她九十多岁,一时糊涂,没搞清楚,可能只是给你戴一下,你脱下来,还给爷爷奶奶好不好?”老爸劝她。

      颜一怔住,看向老爸时不敢置信:“这是我的,我不!”

      要是他们好好说话,颜一不会不给,但他们说的话,还有看向自己的眼神。她明白过来,太奶奶一直都有顾虑,所以她在生前就做好了打算。

      “颜志峰,你放什么狗屁?”老妈护着颜一,自己的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他居然还在和稀泥,骂道,“太奶奶一个月退休金两千,加上各种补贴,一个月快四千块钱,我每年给三万块回来,是给太奶奶看病用的,有多少是用在她身上?你们中间昧了多少,以为我不知道?我女儿怎么就不配要了?”

      “小梅,你少说两句。”颜志峰忙劝。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我忍够了,要不是因为小一,你以为我愿意每年跟你回家?这群人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啊?你妈当年因为小一是个女孩,还没满月就抱着她送人,要不是太奶奶叫醒我,我拼命追上,你还有女儿吗?”颜一老妈怒骂,“太奶奶年老糊涂,家里这么多人,她怎么不随便拉个送,为什么等到颜一回来才给她,你们心里没点数?”

      颜一震住,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她是知道的,以为他们只是不喜欢自己,没想到还有这事。

      她看过去,和她同辈的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那些长辈,除了三婶外,其他都是鄙视和不耐烦,爷爷奶奶脸色铁青,显然是没想到老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件事。

      老爸:“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提来做什么?不就是一双镯子嘛,咱们也不需要,小一,乖,还给爷爷奶奶。”

      “我不要。”颜一犟起来,“爸,这是我的。”

      老妈:“过去了吗?我告诉你,我记一辈子!每次回来,你爸妈给我甩脸就算了,为了你,我忍,小一呢?过年给她的红包都比人低一等,这个家的人,除了太奶奶,有谁问过颜一一句吗?我对你们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别得寸进尺。今天我把话放这了,太奶奶的镯子谁也别想要,你们要打官司打官司,我陪着你们,如果你们有脸的话。”

      原来老妈都知道,她是为了这个家才忍着不说,此刻爆发,是太奶奶突然离去,是他们对自己的欺负摆在明面上,老妈争的不是那双镯子,而是这些年忍下的气。

      “小梅,你先别气,有话好好说。”三婶劝道。

      “我不气,我只觉得好笑。”老妈拉起颜一就走,“都给我滚开!”

      下楼后,老妈带她到了太奶奶的房间:“小一,跟太奶奶道别,送不了太奶奶最后一程了。”

      颜一明白老妈的意思,这次闹翻了,她们也不可能继续住在这,那些人肯定不会放弃对镯子的争夺。

      颜一上前握住太奶奶冰冷的手:“太奶奶,对不起,我们要走了,谢谢您。”

      跟太奶奶道完别,颜一往后看去,她静静躺在那,周围没有一个人守着。老妈带她上了车,其他人也下了楼,三婶追出来劝说,这又是过年又是丧事的,别闹僵了。

      “连娣,把你手机给我。”三婶没意识过来,把手机给老妈,老妈快速转了两万,“我和小一先回去了,太奶奶的丧事,他们也不需要我们在,这钱你就帮忙用着,谢谢了。”

      “小梅,你这是做什么?”三婶拉着车门,“这钱我不要。”

      “你看那边,他们会放过小一吗?”老妈示意她往身后看,那些人眼里都带着恨,恨自己把事情说出,也恨颜一把镯子带走。

      老爸走过来,颜一委屈叫了声:“爸。”

      “听话,不哭,先跟你妈回家,爸爸还要在这处理太奶奶的事”老爸安慰她。

      三婶不会不懂,但没法说,只好叹气:“小一,大人之间的事,大人会处理,你回去好好读书,不要多想,听话。”

      “嗯,谢谢三婶。”一想到太奶奶孤零零地躺在那,颜一就想哭。

      老妈没有回家,去了外婆那,外公外婆听完事情的经过,没说什么,只是让老妈回去。恨是一回事,作为孙媳妇,该完成的义务她还是该完成,再者,太奶奶生前一直对老妈不错,这也是老妈能忍着回老家的原因之一。

      “小一就不回去了,到时候开学,我送小一回家,再送她去学校。”外公叹气,“小梅 ,你处理完事再回来。”

      当晚,表哥和表姐们都来安慰陪她,颜一也不好过年期间,因为自己而扫了大家兴致。

      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外面烟花不断。已经八点了,群里大家都在发消息,同学朋友给她发的新年祝福,她都没回。

      她把袖子卷起来,太奶奶的镯子还戴在手上,碧绿清透。回想这些年和太奶奶的相处,还有老妈受的委屈,她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落下。

      手机响到一半,她才回过神,接通那刻,颜一没忍住。

      “林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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