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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第 20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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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沈越在千机阁所售卖的脱壳机与磨面机,这种水磨水车更大型,只要水流不止,可不间断地去壳磨米,相对来说产能更大,也比较省人工。
这两人敢拿着这种水车上千机阁来,凭的也是这一点。
沈越看完这两人所画的图纸,又看他们带来的整套水车模型,并通过给这一套水车模型注水确定他们的想法确实可行后,道:“确实不错。”
听到沈越这话,送水车模型来的两人相对一望,眼中皆露出喜色。
沈越坐下来后对他们道:“你们找上这来,是想将这水轮车卖予千机阁,亦或是想同千机阁合作?”
这两人中一个叫李复的人道:“我二人想与千机阁合作。”
沈越道:“你们欲如何与千机阁合作?”
李复道:“我们出这水车,千机阁出钱,开一家水磨工坊。”
他的话换过来理解就是他们出技术,沈越出钱,一块将水磨工坊开起来。
李复的兄弟蒋裕安补充道:“由此法,此水轮不仅可磨米磨面,还可磨茶。”
沈越笑了笑。他想到的能利用此物可做的事情,比李复、蒋裕安二人能想到的多得多。宋代是一个大量使用水力驱动的朝代,由最起初的舂碓开始,往后还会开发出可用于研磨、鼓风、戽水、纺纱等大量可由水力驱动的机械。
但也因为北宋后期太过于依赖水力,从而引发很多社会问题。此前提及的《水磨图》同样身为北宋名画,可名声远不及《清明上河图》的原因,就是《水磨图》与《清明上河图》描述宋代的繁华富裕不同,它在图中则揭露了当时社会中出现的很多腐朽、落败与不公,为统治者不喜。
工业发展的初级阶段,必定与人力脱离不了干系,而资本家为了利益最大化会不惜一切地榨取现有的一切资源,其中就包括人力资源。
北宋后期,临河盖起无数水磨工坊,巨大的水车日夜不息转动,将原本宽阔的水道占去大半,留下的航道逼仄狭窄,时常出现堵塞不通或干涸等情况,导致航运能力骤减。且为了增加水力用以驱动更多水轮,好些地方会围河囤水,从而造成下游大批粮田惨遭淹没颗粒无收。而在《水磨图》中还可以看见,画中三十余人,官吏就有近十人,余者皆为劳作者,北宋的官吏冗员之多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事儿,但凡是上过学,懂得点历史的人都能知道,沈越也不例外。
虽然明知道利用并发展水力资源有可能也会出现北宋曾经历过的事情,但他还是打算去做。
因为李复,蒋裕安这哥俩既然能找上他,也就能找上别人。
他不做,肯定会有人同意去做。
若是这事儿无可避免,那么在他手里,也许会可控一些。
沈越道:“这样复杂的水车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研制出来的,我猜你们做出来应该有一阵子了,想来也曾找过别人与你们合作。”
李复与蒋裕安相视一眼,最终李复还是如实与沈越道:“确实如此。此前我们与一位卖粮的商人原先已经谈好了一块开家水磨工坊,但后来他突然变卦说不做了,我们一打听才知道,他原是已经在千机阁里头订了好几台脱壳磨面机。”
蒋裕安道:“我兄弟二人原是想再找人合伙,可一听说千机阁这儿有意揽收能人奇物,便想着过来一试。”
沈越道:“原是如此。”
因为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所以沈越与李复、蒋裕安二人只是谈了谈初步的合作方案,至于合作的更多细节则需要约个时间再详谈。
等沈越与这兄弟二人谈得差不多时,守在门口处的木言听见敲门声,他拉开门出去一小会儿后回来便行至沈越身边,俯下身同他低声道:“越哥儿,二爷来了,就在楼下。”
沈越应道:“知道了。”
这个时候千机阁关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楼处只有正在进行洒扫工作的两名伙计,李复与蒋裕安二人从三楼下来,由千机阁的掌柜亲自领着走出门外。他们走后不久,便听三楼传来登登登地下楼声,此前正在一处观望一台手摇风扇的温澜清闻声来到楼梯口,不久便见沈越领着忍冬木言二人走了下来。
“二爷!”沈越一见他便露出了笑脸,加快速度下楼,几乎是蹦着来到了温澜清跟前,“你怎么来了?”
温澜清看向他的眼中含笑,道:“怕你忙得忘了用饭,给你送吃的来了。”
说罢,他提起手中的食盒叫他看。
沈越当即笑道:“还是二爷懂我,我还真是饿了。走,我们到一边坐着,我看看二爷都给我带了什么吃的。”
沈越说着拉过温澜清的另一只手便带他往一边走去。
温澜清道:“只是家里常吃的那些。”
沈越道:“那定然是不差的。”
到了地方,沈越接过温澜清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看一眼后手在盖了盖子的碗上一摸,道:“还是热的。”
温澜清道:“趁热吃。”
沈越道:“好。”
虽然这会儿的菜品没以后的丰富,但富贵人家家里吃的却是不差的。沈越在温澜清的帮助下将食盒里的两菜一汤取出后,又盛了一碗饭,这才坐下来开吃。
吃之前他还问道:“二爷真不吃了?”
温澜清摇了摇头:“不吃了,你吃。”
沈越闻言低头开始扒饭吃菜,吃了一口肉觉得不错,他还夹了一块递给温澜清嘴边,“二爷,这肉煮得真嫩,你尝尝。”
温澜清无奈看他一眼,这才张嘴将这块羊肉吃进了口中。
见他吃了,沈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吃到青菜觉得不错,他又给温澜清夹到了嘴边。温澜清这会儿已经完全顺了他,真是夹什么就吃什么。
前头温澜清已经说不吃了,结果这两菜,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他自个儿就吃下了不少。
他俩这样,原本守在旁边的木言与忍冬已经没眼看的退到了远远的地方站着。
剩下的那一盅汤,沈越还想给温澜清喂来着,温澜清给他拦下了,“你喝吧,这是暖身子的。”
沈越于是一口一口地将这盅汤喝了。
在他喝汤的功夫,温澜清喝了盏清茶漱漱口,放下空茶盏后,他道:“可是忙完了?”
沈越点头道:“忙完了。”
温澜清道:“找你的便是在你前头下来的那两位男子?”
沈越道:“对,一个叫李复,一个叫蒋裕安,他们一道研究制作了一个可用水力驱动的水车,水车转动的同时可带动磨盘将米去脱磨成面。”
温澜清若有所思道:“水力?”
沈越道:“与水运仪象台同理。水流冲劲更大,动力也就越大,能推动的物体也就更多更大。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自动机械。比我这还需要手摇的脱壳磨面机要好上不少。”
温澜清道:“我记得,你一直有意想将机械往自动这方面改进。”
沈越道:“确是如此。自动才是机械发展的一个大方向,不过水力只能是个过渡,它受限不小,只能依河道而建,因此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温澜清看着他道:“我听你此言,似乎并不看好这个水车?”
沈越喝完汤水将汤盅放下,道:“水车的原理是利用水流由高至低的冲力驱动,若要建此水车工坊,免不得要占用河道。”
温澜清略一顿,稍稍一思索后立即抓住了其中的关窍。他道:“此间人们出行走商,多半还是通过河道,若是被占去……”
沈越对他笑道:“不愧是二爷,一下便想到了关键。”
温澜清道:“但你仍是要去做?”
沈越奇道:“二爷如何知道我要去做?”他不禁想了想,“我方才有同你说过吗?”
温澜清道:“是方才从楼上下来的那二人,我观他们神情,不像是与你谈不拢的样子。”
沈越这才恍然,他道:“原来如此。”
沈越道:“二爷,我若不做,他们也会找别人去做。若是在我手中,此物也许就不单单只是一个可用水力运作的机械。工坊仍是建于河边,无需占用河道,水流丰沛时便用水来运转,水力不足时也不需挖渠蓄水影响下游百姓,而是改用其他的动能,比如风、比如火,比如——”
温澜清道:“比如什么?”
沈越对他露出一笑,道:“蒸汽。”
元月二十这日,天色未亮,沈越还在睡梦中,就被温澜清从温暖的被窝中拉了起来穿衣擦脸。
沈越迷迷瞪瞪地任由温澜清给他擦脸擦手,等人起身去放洗脸巾子,他靠在炕头过了一会儿才算清醒一些。
他刚想说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欠没打完他就含糊地说道:“黄杨林场也太远了,为了能早点赶过去我还得这么早起来。”
温澜清放下洗脸巾子后过来给他穿鞋,然后道:“一会儿我送你出城。”
沈越道:“二爷不是还得去刑部衙门吗?”
温澜清道:“我送你出城再过去来得及。”
沈越道:“可是得绕这么大一圈呢。”
温澜清道:“不碍事。”
沈越在温澜清给他穿完鞋抬起头的时候,笑眯眯地在他脸颊上啵了一个,温澜清笑看他一眼,低头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沈越下炕后披上件袄子就去洁牙漱口去了,方才擦脸不过是叫他能够醒过来一些罢了。
等二人都穿戴整齐后,又到外屋里简单用过一些忍冬送来的早饭,这才一块出了温府大门。温澜清与沈越、忍冬一道坐上马车,李同方驾车,木言骑马跟在左右。等送沈越出了城门,温澜清就会骑这马去刑部衙门。
他们乘坐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西城门,这会儿远处的天边已经隐隐泛白,沈越原想下马车送一送温澜清,却叫他给拦下了,“你别下了,外头冷。若是我下衙时你仍未回,我会出来接你回去。”
沈越心里甜得跟灌了蜜一般,他握着温澜清的手道:“二爷路上要小心。”
温澜清的拇指轻抚沈越的手背,只听他道:“你路上也要小心。”
二人短暂话别后,温澜清便下了马车,沈越掀了车帘子看他跨坐上马背,便探出头去同他挥手,“温酌,我走了。”
温澜清坐在马背上看沈越乘坐的马车走远直至再看不见,才牵紧马绳双腿一夹,骑着马儿回到了城里。
沈越到底在天色透亮之前赶到了黄杨林场。
这日之所以赶这么早过来,主要还是因为今日是水泥场过年后第一天开工,毕竟是官办的场子,到底还是比较注重仪式。为了求个开工大吉、国泰民安,负责水泥场这边的官员特地搞了个开工仪式,要求在这儿干活的人都得到齐。
沈越虽然觉得多此一举,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遵守,毕竟这可是皇帝老儿的场子,若是在搭建中途出现什么问题因为他特立独行从而怪罪到他头上,他找谁说理去?
沈越到得不算晚,但别人比他到得都早,他来时林场里头用于举行开工仪式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
沈越带着忍冬与木言从人群最后头往前头走去,认得他的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不少人还恭敬地喊他一声“沈行领”。
沈越走到最前头的时候看见负责整个水泥场建设的工部员外郎王明正对一个背着他们的男子说话。
看这男子的穿衣打扮与王员外郎说话时恭敬的态度,这人身份不低。
沈越小声问站他旁边的一个男人道:“这位是谁啊?”
听到他的问话,这人也小声回道:“新上任的筑造司郎中。”
沈越一挑眉,正待要说什么,便听前头这位筑造司郎中问道:“时辰已到,开工仪礼为何迟迟不开始?”
一旁的王员外郎道:“回郎中大人,人员未齐,还缺沈行领一人。”
这位听声音十分年轻的郎中大人道:“这位沈行领竟是如此大排场,叫我们这么些人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