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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找寻我的前世今生 ...

  •   药汤的热意从四肢百骸蒸腾而起,我蜷在北帝怀中,肌肤泛起一层薄薄的绯色,连指尖都透着暖融融的粉。

      寝殿内的烛火被刻意调暗,只余几盏九幽灯浮在角落,青白的焰心摇曳,将交叠的影子投在绣满曼珠沙华的帷帐上。

      “……莫不是给我下了什么不正经的药?”我小声嘟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他垂落的衣带。

      北帝闻言低笑,胸腔的震动贴着我的脊背传来。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嗓音里浸着慵懒的戏谑:“小傻子,本君若真想做什么——”温热的气息忽然贴近耳畔,“何须用药?”

      我的耳尖瞬间烧得更烫,却被他用微凉的掌心捧住脸颊。他的拇指轻轻摩挲我眼下淡淡的青影,眸光沉静如渊,又缀着星子般的碎光:“你体寒入髓,这汤药不过是活络血脉,助你安眠。”

      窗外隐约传来铁索拖曳的声响,某个受刑的恶魂正在忘川畔哀嚎。北帝连眼皮都未抬,只随意挥袖,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再次将所有阴司杂音隔绝在外。霎时间,寝殿内只剩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暖玉雕成的榻几上摆着鎏金香炉,一缕安魂香袅袅升起,在纱帐间蜿蜒成淡青色的雾。

      我枕着他的臂弯,能清晰感受到玄色丝绸下紧绷的肌理,以及脉搏平稳的跳动。他的另一只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我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某种易碎的珍宝。

      “睡吧。”他低声道,尾音融化在落在我发顶的吻里。

      困意如潮水漫上时,我勉强抬眼望去。

      北帝垂眸凝视的眉眼被灯光描摹得格外深邃,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落小片阴影,而眸中盛着的温柔,竟像草原的夜空般广袤——那是一种能吞噬所有惶惑的沉静,星河在其间流转,将我的倒影温柔包裹。

      迷糊间,似乎有微凉的手指拂过我的眉心。殿内忽然亮起朦胧的光,像残阳最后一抹余晖穿透九幽,轻轻笼住我的身躯。

      恍惚看见自己化作一株忘忧草,在冥府的微风里舒展叶片,而扎根的土壤传来恒久的温暖——那是北帝始终未移开的怀抱。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我下意识往热源处蹭了蹭。似乎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接着有宽大的衣袖如夜幕般覆上来:“我在。”

      地府亘古的寒夜中,这一方暖榻成了最安稳的归处。没有噩梦侵袭,没有阴风刺骨,唯有身后持续传来的体温,和落在发间若有若无的亲吻,将“安心”二字烙进魂魄深处。

      晨光未至,地府的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青灰色雾气,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我从一场无梦的酣眠中醒来,周身被暖意包裹——北帝的手臂仍环在我的腰间,他的呼吸平稳而绵长,与寝殿外偶尔传来的铁索声形成奇异的对比。

      轻轻挪动身体,我侧过脸看向他。北帝的睡颜褪去了平日的威严,眉目舒展,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边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忍不住伸手触碰他的脸颊,指尖刚掠过他的下颌,便被他捉住手腕。他睁开眼,眸中映着九幽灯的微光,像是深渊里突然亮起的星火。

      “醒了?”他的嗓音带着晨起的低哑,手指摩挲着我的腕骨,“睡得可好?”

      我点点头,忽然觉得神思清明,连魂魄都轻盈了几分。北帝轻笑,起身为我披上一件绣着暗金色曼珠沙华的玄色外袍,指尖在我发间一拂,散乱的长发便自动绾成简单的发髻。

      “今日陪你去走走。”他牵起我的手,掌心温热,“黄泉路的花开了。”

      地府的路多由青黑色的冥石铺就,唯有黄泉路例外。这条路蜿蜒如蛇,两侧土壤泛着暗红色,像是浸透了无数未干的泪与血。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路边丛生的彼岸花——血红的花瓣如火焰般燃烧,花蕊却苍白如骨,无叶无枝,孤零零地扎根在幽冥之中。

      “这花只开在阴阳交界处,”北帝轻声解释,“活人见不到,亡魂带不走。”

      微风拂过,花瓣微微颤动,竟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低语。我俯身想触碰,却被北帝拦住:“彼岸花有毒,凡人沾之即忘前尘。”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不过对你无效——你本就是地府的人。”

      花丛中偶尔闪过几缕游魂,他们茫然地徘徊,伸手想摘花,却总被花瓣避开。北帝淡淡道:“执念太深的魂灵,会在此处徘徊百年,直到放下执念,才能继续前行。”

      黄泉路的尽头,忘川河无声流淌。

      河水漆黑如墨,却泛着诡异的银光,像是碾碎的星辰洒落其中。河岸挤满了亡魂,有的嚎哭撕扯自己的头发,有的跪地哀求,有的死死攥着手中的信物——一枚铜钱、一缕青丝,甚至半块发霉的饼。

      “他们不愿喝孟婆汤,便只能跳入忘川,受千年煎熬,才能带着记忆转世。”北帝的语气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寻常事。

      河水中,无数苍白的手臂伸出水面,指尖抓挠虚无。

      一个年轻女子的魂魄突然挣脱鬼差,扑向河岸:“我的孩子还在等我!”她的哭喊撕心裂肺,却在触及河水的瞬间僵住——忘川的寒意将她凝固成一尊冰雕,缓缓沉入河底。

      北帝的手指轻轻覆上我的眼:“别看。”可那画面已烙进脑海。他叹息:“凡人总以为执着是深情,却不知放下才是慈悲。”

      忘川河上,一座青石桥横跨两岸,桥身刻满古老的符文,正是传说中的“奈何桥”。

      桥中央站着孟婆,佝偻着背,手中捧着一碗泛着莹绿光芒的汤。她的脸像干枯的树皮,眼睛却亮得惊人,每递出一碗汤,便有一名亡魂麻木地饮下,继而眼神空洞地走向轮回井。

      经过我们身旁时,孟婆竟停下行礼,咧嘴一笑:“夫人回来了?”她缺了颗牙,笑容却格外慈祥,“老身熬了新汤,加了甘草,不苦。”

      北帝摆手示意她继续工作,转而对我道:“孟婆汤并非惩罚,而是解脱。若人人带着前世记忆轮回,人间早成了炼狱。”

      离开奈何桥,北帝带我走向忘川畔一处僻静的高崖。从这里俯瞰,地府的景象尽收眼底——血红的彼岸花、漆黑的忘川、青白的鬼火,交织成一副诡丽画卷。

      他忽然开口:“你曾问我,为何对你与众不同。”

      我仰头看他,他的侧脸在幽光中如玉石雕琢,眼中却翻涌着罕见的情绪。

      “上古时期,我在忘忧岛苦修。”他指尖轻划,空中浮现一片幻景:参天的古木林中,一株嫩绿的忘忧草在风中摇曳,叶片上还沾着晨露。“那时你只是株小草,却总在我打坐时蹭我的衣角。”

      幻景变换,少年模样的北帝小心翼翼将忘忧草移植到玉盆中,以灵力滋养。千年岁月流转,那株草渐渐生出灵智,最终在一个满月之夜,化作一名少女——正是我的前世模样。

      “你陪我渡过地府最寂寥的岁月。”他握住我的手,掌心相贴处传来温热,“后来,你也是在看过这忘川河边的风景之后,非要闹着想去人间看看,到底是什么力量让那些人们疯狂且不舍……我纵容了你。”

      此刻他宠溺的笑意深深湮进了我的心底。

      崖下的忘川河水突然掀起波澜,映出人间片段——我作为“贾南星”的短暂一生:熬夜赶稿的焦灼、丰都老宅的奇遇、与杰瑞米妮的嬉闹……北帝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幻影,唇角含笑。

      “我虽不能陪你同去,但每一世都看着你。”他轻声道,“你笑,地府的彼岸花便开得盛些;你哭,忘川的水就涨三分。”

      我心头一热,忽然明白为何鬼差阎罗皆对我恭敬有加——原来我不仅是“夫人”,更是他千万年孤寂中唯一的慰藉。

      暮色渐沉(如果地府也有暮色的话),北帝揽住我的肩:“回家吧。”

      黄泉路的花在身后无声摇曳,仿佛在送别。而前方,酆都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是永不熄灭的归途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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