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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落款 ...


  •   陈院长曾说过,虽然四星体听着很唬人也确实很唬人,但真要是遇上了还是有点办法的。
      比如毕时谕,虽然从小说话就给人一种你要死翘翘了感觉,思来想去还是可以总结出两个应对策略的:一是当面把他拎起来问你拽什么拽,二是乖乖听话在心里面问他你拽什么拽。

      前一个可以提前体验下辈子的美好生活,暂时无人选过,应该是大家这辈子还过得去的原因。
      后一个视情况而定,因为毕时谕这人总觉得自己对人特温和,然而实际全场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坏的程度和那个什么公主的恶作剧不相上下。

      初今序不确定陈院长是不是在骗自己,但比起下辈子,他更愿意等毕时谕,至少划算。
      于是他脑内徘徊着这段话,收腿,侧身,退回原地,礼仪性地喊道,“上校。”

      一套动作做得丝滑无比,毕时谕望着他,反而想起了补习那会儿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原封不动地问:“你跑什么?”
      “我以为上校不是来找我的,所以不想打扰您,但现在看来好像是。”见他迈步向前,初今序也了跟上去,走在他身侧,“上校找我是什么事?”

      毕时谕问:“璐丽瓦和你说了对接的事么。”
      初今序点头:“刚说完。”
      “那进修这段时间你就和她待在一起。”毕时谕嗓音又回到了上次前半截的程度,还说一句,“不懂的就多问。”

      初今序停了三秒:“好的,上校把我安排过去的么?”
      毕时谕说:“没,问我要的。”
      “……”初今序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虽然听有点身不由己,但服从安排是职业本能,因此又说,“好的。”

      毕时谕打量着他:“不想去吗。”
      初今序暂时没说话,思考。他刚刚已经答应了璐丽瓦,但毕时谕这么一问,再加上不是很明白对接的具体工作,一时间没能确定。
      毕时谕给出条退路:“不想去对接可以不去,本来也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检查是检查,帮忙是帮忙。”
      初今序问:“不去对接去哪里?”

      毕时谕:“我这里。”
      初今序思考完毕:“没事,帮忙是我应该做的。上校之前不是让我待在纪法部接受检查,对接正好也在一个地方,很顺路。”

      毕时谕只觉得好笑,初今序拒绝的神情几乎写在脸上。但他并没有要为难初今序的意思,从接任到现在,他见过太过考察期的人,根本没兴趣关照谁,初今序未免也太过戒备。
      这个反应反而让他有点想看看对方一脸淡定的表情下,是不是真的这么淡定。

      毕时谕切入正题,问:“毕桉学院的报刊,和学院里那些通告,你平时不看么。”
      “不看。”初今序回答说,“上校,除非必要我不会离开队伍。”
      “这样,所以才会对陆琛没印象。”

      “没人规定要认识帝国的所有军官。”初今序丢给他一个侧脸,为自己解释,“我对大多人的印象最开始也只有考卷上的名字,况且回复的那句话顶多算我随手写的理由。”
      毕时谕说:“那你的理由选得不太好,陆琛他很生气。”
      “我知道,那天之后上尉给我寄了二十六封信。”
      “写的什么?”
      “你太缺德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话,再由初今序这张能把夸人说得像脏话,脏话说得像事实的嘴一过渡,就显得更噎人了。
      毕时谕体会过一次,对此不置可否:“那些东西不看很正常。”
      初今序应声说:“是。”
      “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庆典之类的盛会是一定要接触陆琛的,看不看好像都不影响。”
      初今序:“……”

      “或者说,”他侧过头轻轻问,“那么多必须参加的盛会,你没参加,为什么?”
      没等人回答,毕时谕先漫不经心地下了个结论:“你不在帝国长大,是么。”

      “上校。”初今序斜脸看向他,神色不变地再次答复,“那只是我随便写的理由。”
      毕时谕脸不红心不跳,回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话题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揭过,初今序微不可察地眼皮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默不作声地与他保持小半步的距离。

      两人又穿过一段路,殿堂的穹顶有百米之高,他们并肩走在先烈眼下。初今序环望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想找的石像,不知不觉脑中又冒出了刚刚祭祷时看到的身影,视线也倾过去。
      毕时谕平视前方,似乎不在乎任何事情,即便和他这样尚且来路不明的人走在一起,也没太多表示。

      初今序安静几分钟,不由道:“上将和夫人的石像不在这里。那您去看他们的时候,会不会不太方便?”
      毕时谕说:“你觉得这里离圣坛很远么。”
      圣坛。原来除了祭殿之外,圣坛才是当年因献祭而牺牲的上将他们所安置的地方。
      得到个确定地点后,初今序正正经经地回复:“不远,上校说得是。”

      “嗯,”毕时谕瞥向他,语气像提醒又像警示,“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
      而且见他们还是有门槛的,初今序补上后半段。但听毕时谕意有所指的话,他又怀疑这个门槛只是单纯分为好人和他这样待考察的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应道,“我知道。”

      刚说完,毕时谕忽然停步。初今序规规矩矩地随之停下,准备有问必答,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然后就见毕时谕唇角似有若无地抬了抬,正对向自己,一声名字落下来,“初今序。”
      “上校。”
      “你刚刚说,我是来找你的,但我怎么觉得,是你特意来找我的?”
      “什么?”

      初今序始料未及,毕时谕略一低头,指尖悠悠点了点他怀里的本子,徐徐道:“31天偶遇上校计划。”
      初今序一顿,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这才意识到抱着的这个本子从始至终都是封皮朝外的,简空明那特大号字体端端正正地袒露在两人眼前,明晃晃的吸引注意。
      “……嗯。”初今序想不出回答,摩挲着本子边缘,装作没听到,往前走了几步。

      看来也不是很淡定,毕时谕印证完这一点,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问:“你很想见我么?”
      “如果我说这是别人写的,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上校应该也不会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别人信不信?”毕时谕说,“所以这几天去纪法部检查,要主动说明情况知道么。这样他们才不会为难你。”

      这话里话外明摆着就是在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交代放你一马。
      “……”
      绕来绕去的又绕回来了,初今序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想找个理由离开:“我知道了,谢谢上校。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但比离开先到来的,是毕时谕的另一个疑问,“我比你年长很多么。”
      初今序微滞,实话实说:“没记错的话,上校只比我大一岁。”片响,又补充,“但上校看着非常年轻,第一次和您见面的时候,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嗯,那为什么一直用敬称。”毕时谕问。
      “……你。”初今序很快接上,总感觉被耍了。

      但毕时谕又不像是会故意让人说不出话的人,可能只是没什么架子,他沉默须臾,还是说,“上校被很多人称作‘您’,其中更多是比你年长的人。但实际上校也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原来也是会在意这个的吗?”
      “我没办法纠正每个人,”毕时谕在他脸上停留一秒,“可以回去了。”

      这正合初今序的意,于是他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很快和简空明汇合,离开了祭殿。
      殿门闭合的余音中,璐丽瓦也从一边穿了过来,眼尾带笑地站到毕时谕旁边。
      身为最靠谱的副官,说话永远留有余地,“虽然现在不是以前,就算他真的有什么,也钻不了空子。但上校这回还真是有耐心。”

      毕时谕不与她争论,随意点了个头,转身朝门走,“偶尔有一次。”
      “好吧,”璐丽瓦耸肩,“不过您对人真的很随便,全凭高兴的。”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上校对自己认知不太清晰么?”
      “那就有。只要能知道最后结果,怎样对待都无所谓。”
      “话说上校之前说他眼熟,今天还这么觉得吗?”
      “不眼熟,我现在看到他头痛……”
      声音逐渐消失,祭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台阶前,来自圣迭礼亚一天中最好时刻的天光倾下,落在路人的头上、肩头。
      初今序抬手挡了挡眼,走完最后一级,耳边呈波浪形的声音还在输出。

      “今序,我觉得我今天喝西北风有点喝醉了。璐丽瓦真的好温柔,还夸我有趣,我就说今天的偶遇不是白来的。”
      这也算偶遇吗,“嗯。”
      “她还说祭殿刚刚的歌是一个很有名的演奏家奏的,我觉得舞会也差不多,回去给上尉说说。算了,还是别说了,我怕他告诉我他也会,那我真没话说。”
      不像没话说,“嗯。”

      “其实上尉人挺好的,就是嘴特欠抽,欠抽就讨人厌。他要告诉我他也会,其实我还是信的,但我就要怼拉倒吧,看他那水平还不如我拉二胡,以为自己是上校弹钢琴呢。”
      “嗯。”
      “你是猪。”
      “不是。”

      初今序看向他,简空明说:“走什么神呢大哥!居然没上当。”
      初今序没说自己其实真的在听,将手里的烫手山芋还回去,一看到这个册子就有不好的回忆,问:“今天有史论课,你要不要去上?”

      简空明拍拍他的肩膀,完全没良心,“没被骂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走,上什么史论课,带你集市玩去,帅脸藏在家里有什么用。”
      初今序不敢苟同,于是摇头。
      “你知不知道圣迭礼亚的集市很有名的。”
      “不知道。”初今序转身就走,“但我逃课会很明显。”

      这句话不是空话,十九队的史论课有三大风景:动一下就被提问的初今序、不动也被提问的初今序、从来没落过一个问题的初今序。
      凭借自身经常踩合格线的良好信用,包揽了教授百分之八十的特殊关照。
      教授看到他那张别生气的脸就怒:“你怎么上课能回答出来,一到考试就写不出来?!”

      “可能考试的时候有点紧张。”队友从来都统一战线,丢来几个眼神,“今序是吧。”
      初今序瞄向时钟,快下课了,埋头不去看教授喷火的眼睛:“嗯。”
      简空明在旁边喊冤:“老天!究竟为什么到军区还要上史论课!”

      “等等吧,待会儿就下课了。”队友说,“待会儿去哪?吃饭?”
      “集市集市集市!”简空明喇叭一样,“刚刚就想去,买点东西舞会用,打扮下。今序你不去要我给你带啥没?”
      “不用,舞会还有半个多月,”初今序想起之前的邀请函,“一定要参加吗?”

      教授在上面咳咳两声,简空明神秘兮兮地减掉音量:“当然必须参加啊!不过可以先走,我就打算先走,跳完我们学院的马上走。”
      教授又咳咳两声,初今序觉得此方法可行:“那我也那个时候走。”
      教授再次咳咳两声,大家:“干什么!教授!一直咳咳咳,感冒了我们会心疼的!下周在家好好静养别上课了吧!”
      教授找足存在感,说下课,夹着怀表蹬开门,屁股后面跟着一堆人影飘出去。

      送走了教授,送走了队友,初今序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其实就两支笔,自从在队内待久了后,他也学会连书都不带了。所以每次到记笔记的环节,就可以看到老花眼的教授在上面大讲特讲,后排一群人拿着笔装模作样地在桌子上大记特记,一要交就全说忘带了。
      但初今序不带书是几乎都会,不知道别人是什么原因。

      他盖上笔帽,出了军区大门,准备回宿舍。几辆马车从眼前过,在祭殿附近往返,庆典的气氛愈浓。
      绕过几个路口,下午的太阳比上午亮很多,明明温度不高却照得眼睛痛,他又遮了遮眼,一抹浅绿从指缝间流过,转眼就往地上跌去。

      “小心。”初今序赶紧扶住了她。
      “天呐,实在是太感谢您……”身穿绿色塔裙的女人搀着他的胳膊站稳,还没从惊悸中缓过神,第一时间先四下望了望。
      连杂草都没有的土地,更别提其他物品。一无所获,还是一无所获……

      空落落的地面逐渐使她焦急起来,拉住初今序,语无伦次地请求:“可以麻烦你帮我找个东西吗?是个不倒翁,应该是刚刚掉出去的,对我孩子真的非常重要,拜托了。”
      初今序没在意她抓出的袖褶,轻声安慰道:“不用着急,在附近就一定能找到。”

      他说着,就以夫人为中心,在四周一寸一寸地找了起来,女人显然吓坏了,仍站在原地发愣,脊背绷得厉害。初今序抬眼想问不倒翁的颜色,看到她这副紧张的模样,不禁先开口相劝。
      “您需要到旁边休息一下吗,我看您脸色不是很好。附近比较空,应该很快能找到,我……等等。”
      女人往旁的脚步停下,视线盲区的位置,一个椭圆状的玩偶从她的裙边滚了出来,正是不倒翁。

      初今序心弦震颤一瞬,似有所感地望向不倒翁的底部。
      陈旧的笔墨下仍能看清,落款是,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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