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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apter.34.休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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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傍晚，程丽雅风尘仆仆地从北京赶回重庆。推开家门，预想中儿子或许在房间休息、或许在看书的情景并未出现，客厅里只有温栋阳一人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温栋阳独自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地看着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和压抑。
程丽雅放下行李，环顾四周，心里咯噔一下：“栋阳？怎么就你一个人？昭昭呢？还在学校？”
温栋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视线并未从电视上移开，语气带着余怒未消的烦躁：“谁知道死哪去了！翅膀硬了，敢跟他老子叫板了！”
程丽雅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蔓延。她快步走到温栋阳面前，关掉了电视，声音带着急切：“你什么意思？昭昭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电视屏幕骤然变黑，温栋阳的怒火仿佛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猛地抬起头，瞪着程丽雅：“怎么了？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为了外面那个不三不四的小混混，连家都不要了！敢跟我提断绝关系！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
“断绝关系？”程丽雅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脸色瞬间白了，“你……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我让他离那个江凛远点！有错吗？！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脸色难看，精神萎靡，一看就是被带坏了！”温栋阳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
“脸色难看？精神萎靡？”程丽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颤抖起来，“温栋阳！你知不知道昭昭为什么会那样？！”
她猛地抓住温栋阳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眼眶瞬间红了，积压了太久的担忧、心疼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不是被带坏了！他是生病了！生了一场大病！” “急性情绪障碍！过度换气综合征！伴有严重的焦虑和抑郁！” “他住院了！差点……差点就……”程丽雅哽咽得说不下去，眼泪夺眶而出。
温栋阳彻底愣住了，脸上的怒气僵住，逐渐被错愕和一丝茫然取代：“……什么？住院？什么时候的事？什么障碍？”他显然完全无法将这些陌生的词汇和自己那个一向优秀、“不该有脆弱”的儿子联系起来。
“就在国庆前！你出差的时候！”程丽雅哭着吼道，“医生说他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受任何刺激！”
“我千叮万嘱，让宋阿姨照顾好他，别让他情绪波动……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好好陪他，带他复诊……”
“可你呢？！你对他做了什么？！你竟然把他逼走了？！还断绝关系？温栋阳！他是你儿子啊！”
程丽雅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温栋阳的心上。
住院。
情绪障碍。
抑郁。
精神刺激。
绝对静养。
这些词语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从未想过、也不愿意承认的可怕真相。
他想起昨天儿子那异常苍白的脸色，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那决绝冰冷的“好啊”……
原来……那不是叛逆，不是顶撞……
那是……生病了？
自己昨天都说了些什么？
“装病逃避学习”？
“离这种人远点”？
“别想进这个门”？
“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
温栋阳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种迟来的、巨大的恐慌和悔恨缓缓地攫住了他。
他一直以为儿子只是性格冷淡、不服管教，却从未真正试图去理解过他。他只知道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施压、去指责，却忽略了那些沉默背后的求救信号。
“他……他现在在哪？”温栋阳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问我？我问谁去？！”程丽雅崩溃地跌坐在沙发上，掩面痛哭，“他生病最需要人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人不见了你来问我？温栋阳，如果昭昭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空荡的别墅里，只剩下程丽雅压抑不住的哭声和电视屏幕反射出的、温栋阳那张失魂落魄、写满悔恨的脸。
—》》》—
棕榈泉国际花园，江家别墅。
这里仿佛成了与龙湖至德路9号那个冰冷战场完全隔绝的避风港。空气里弥漫着张姨炖的汤的香气，还有杳杳软糯的嬉笑声。
温昭蜷在客房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惊惧和绝望似乎褪去了一些，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疲惫后的空茫。杳杳似乎察觉到这个漂亮的哥哥心情不好，乖乖地坐在旁边地毯上，把自己最喜欢的娃娃塞进他手里，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江凛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目光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温昭。他心里沉甸甸的，既心疼温昭的遭遇，又担忧着未来。父亲那边的反应，像一把悬着的剑。
就在这时，温昭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嗡嗡震动。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妈妈】。
温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瞬间掠过一丝恐慌，下意识地别开脸，仿佛那手机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震动固执地持续着，一遍，两遍……然后归于沉寂。
但没过几秒，江凛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两人目光同时投向那只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同样是【程阿姨】。
江凛的心猛地一提。他看了一眼温昭，温昭也正看着他，嘴唇微微抿紧，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江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想接，或者不敢接。
电话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凛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对温昭做了一个“放心”的口型，然后起身走向阳台，按下了接听键。
“喂，程阿姨。”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程丽雅焦急万分、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江凛！昭昭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怎么样？他好不好？有没有事？”
一连串的问题，充满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恐慌和担忧。
江凛的心软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客房方向，压低声音：“阿姨您别急，昭昭是和我在一起。他……现在没事，刚睡着。”他选择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哽咽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不起，江凛，阿姨昨天不在家……今天才知道……他爸爸那个混账……”
“阿姨，都过去了。”江凛轻声安慰，“昭昭现在需要安静。”
“我知道，我知道……”程丽雅连连答应，“我能……和他说句话吗？就一句？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就好……”
江凛犹豫了。他看向室内，温昭正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侧脸脆弱得让人心疼。他现在状态刚刚稳定一点，任何一点来自家庭的刺激都可能再次引发崩溃。
“阿姨，”江凛狠下心，声音温和却坚定，“昭昭他真的刚睡着，睡得很沉。等他醒了，情绪好一点，我让他给您回电话，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压抑的吸气声，最终，程丽雅妥协了，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愧疚：“好……好……江凛，拜托你，好好照顾他……需要什么随时给阿姨打电话……别让他……别让他再做傻事……”
“您放心，阿姨。”江凛郑重承诺，“我会用我的生命保证他的安全。”
挂了电话，江凛靠在阳台栏杆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无比，却又甘之如饴。
回到房间，杳杳已经被张姨带去洗澡了。温昭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向江凛，眼神里带着询问。
“阿姨很担心你。”江凛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握住他微凉的手，“我告诉她你睡着了。”
温昭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看不出情绪。
“昭昭，”江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想回去吗？或者，想见见阿姨吗？”
温昭猛地摇头，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神里再次浮现出恐惧，声音带着抵触：“……不想。”
他现在无法面对那个家，无法面对父亲，甚至对母亲，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想要逃避的情绪。
“好，不想就不想。”江凛立刻安抚道，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那就不回去。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这里就是你的家。”
温昭看着他，眼眶微微泛红，过了好久，才很轻地说：“……谢谢。”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江凛刚把睡着的温昭安顿好，替他掖好被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走到客厅才点开。
发信人是一串本地号码，内容简短却足以让他挑眉：
[陌生号码]：昭昭怎么样了？——温栋阳
语气生硬，却透着一丝笨拙的、试图打破僵局的试探。没有称呼，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很符合温栋阳的风格。
江凛看着这条短信，沉默了几秒。他能想象到那个一贯强势的男人是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挣扎才拉下脸面发来这条消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回复了过去：
[江凛]：温叔叔，昭昭刚睡下，情绪比昨天稳定一些，吃了点东西。医生建议静养，避免刺激。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信息发送成功。几秒后，手机再次震动。
[温栋阳]：嗯。
只有一个字。但至少，没有反驳，没有质疑，算是默认了现状。
江凛看着那个“嗯”字，思考了片刻。有些话，他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打消对方最根深蒂固的偏见，为温昭争取一个更少阻力的未来。
他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语气不卑不亢：
[江凛]：温叔叔，另外，想跟您说一声。我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江凛]：我姓江，恒尚集团江文远的儿子，江凛。]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恒尚集团。
这四个字在商界的分量，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心头一震。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产业遍布金融、地产、科技、医疗等多个领域，是真正意义上的巨头。其创始人兼董事长江文远，更是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头版的人物。
温栋阳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江凛能猜到对方此刻的震惊和复杂心情。那种基于表象的、居高临下的偏见，在绝对的实力和家世背景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他收起手机，没有期待回复。种子已经埋下，足够了。
周一，八中迎来了新一周的学习生活，但高二一班的某个座位却空了下来。
程丽雅和温栋阳一同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憔悴，尤其是温栋阳，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大家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程丽雅走到温昭的座位前，开始默默收拾书本和文具，动作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不舍。温栋阳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眼神复杂，最终也只是沉默地帮忙。
班主任陈老师闻讯赶来。
“温先生，温太太，你们这是……”陈老师看着他们的动作，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但还是确认道。
程丽雅抬起头，眼眶微红，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陈老师，谢谢您和同学们一直以来对昭昭的照顾。他……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医生建议暂时休学在家休息。”她措辞谨慎，没有提及具体的病情。
温栋阳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生硬地补充了一句：“给您添麻烦了。”
陈老师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惋惜和理解：“没什么麻烦的，身体最重要。让温昭同学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学校随时欢迎他回来。班里的事情不用担心。”
“谢谢老师。”程丽雅感激地点点头。
收拾好东西，程丽雅抱着温昭的书包，对着班里好奇又担忧的同学们，微微鞠了一躬：“谢谢大家平时对我们家昭昭的关心，等他好了，再回来和大家一起学习。”
同学们纷纷回应： “阿姨放心，班长一定会好的！” “我们等班长回来！” “阿姨叔叔再见！”
在同学们的目光送别下，程丽雅和温栋阳离开了教室。
那个靠窗的座位，彻底空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他们的班长，暂时离开了。但没有人怀疑，那颗优秀的星星，只是暂时蒙尘，终有一天会重新归来，散发更耀眼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