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卷 海棠花未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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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距离上次匆匆一眼，已过去了好些日子，沈景初捧着一本书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没多久，眼前多了一包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沈景初抬头，见是那天门外的男子，不由吓了一跳，立即起身，带有警惕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靳恙见他反应如此剧烈，想来也是自己唐突了，随即做了自我介绍。
“靳恙，山河无恙的恙，我无意冒犯，只是觉得那日唱的曲子很好听。”
说完又将手中的东西向前递去，“这是城南的酥糖，也许你会喜欢，全当我上次打断你的赔礼了。”
沈景初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察觉到面前的男人好像没有恶意，便放下警惕，道了声“谢谢”，接过包装，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靳恙看见沈景初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怎么样？”
“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这种甜食了。”沈景初想要再拿一块时，见靳恙还是站着，着实不合礼数，于是示意他落坐。
“你也吃。”沈景初觉得光顾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就将酥糖往靳恙面前推近些。
靳恙摇头，“我不怎么吃甜食。”看到桌上放置一本书，伸手将其拿起。
“《诗经》？你每天就看这些？”
沈景初面露为难之色，“不能出去，只能看一些书来打发时间。”
“为什么不能出去。”靳恙揣着明白装糊涂问。
“说了怕会让你见笑，而我也早已习惯在这儿与世隔绝。”
虽然沈景初没有过多表现自己的神色，但靳恙还是能从中感受到一丝苦楚。
“将我禁在这儿的人，拿我戏班子里的好朋友威胁我，他与我至交，何况他现在过得那么好，我不想害了他。”
靳恙静静地听他陈述，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抱歉。”
“先生何故道歉？”沈景初不解。
“我……”靳恙欲言又止，若是叫他知道自己是那畜生的儿子，他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靳恙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
“没，那你那位朋友没想过带你逃出去吗？”靳恙试图转移话题。
“试过几次，但没成功，后来我让他放弃了。但他也偶尔会来，和我讲外面的事。”
沈景初说得很多，没有抱怨，只是平淡地，像讲故事一样。不免让靳恙心中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沈景初难得见有人愿意和自己聊天，于是向靳恙问了好多问题，靳恙也十分耐心地一一回答。
“你的衣服为什么是这样的？”
“这是西洋的款式，现在好多人都穿上了。”
“先生是做什么的？”
“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打算去清华看看。”
“那先生肯定很厉害。”
……
两人聊了很久，靳恙走前还留“改日再来”的承诺，沈景初应了。
靳恙站在院门外，回头朝院内望去，沈景初正用他刚刚赠予的钢笔写字。
哪有什么改日再来，那只是自己的一片私心罢了。
初见惊鸿一眼，早已盛过经年。
04.
这半个多月来，靳恙都凭着自身优势进入了清华后，开始着手忙于学生示威运动的策划。
偶尔也抽出身来，带一些有趣的玩意儿或书籍给沈景初，并教他用钢笔、识简化后的汉字，以及讲述当今世界的发展变化，国内的安危等。
沈景初听得很是入迷，也经常用本子记录一些重点，着实有点像一个私塾学生。
靳恙差不多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放到示威游行和沈景初上，经常早出晚归，靳老爷问过几次，但没能得到答案。
直到得知警署抓捕二十余学生中在姓靳的，便立即遣人去捞人。
“原来是靳府的大少爷，想来可能是当时场面太过混乱，误抓了。”警官说着，当出钥匙打开狱门。
“那什么，靳恙，有人接人回去了。”
靳恙此时正在和其它学生讨论今后的计划，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向外看去。
见是靳府的管家，靳恙走上前去，问：“您怎么来了？”
管家着急地将靳恙从监狱中拉出来，道：“老爷知道少爷您被抓后，特地让我来说明是抓错人了，好把你带回去。”
“可我走了，他们呢？”靳恙回头指着正在狱中的其它同胞们。
“您就不用担心了，照以前的例子看，顶多关个上十天，让他们长长教训，就放了。”管家推搡着靳恙往外走。
“可……”
“靳同学！出去后一定别忘了！”和他刚才一起讨论的学生朝他使着眼色。
靳恙点了点头，便跟着管家回到靳府中。
靳老爷正在客厅内踱着步子，见靳恙回来，就放宽心地坐下。
“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靳老爷用力地敲打着桌子，“好好地不在国外待着，非要掺和那些破事。”
“那不是破事。”靳恙理直气壮地应道。
“如今那些鬼子有多嚣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要是不做点什么，可就要完了！”
“那也不是你……”
“身为一个华人，我有权、有义务去做应尽的事。”靳恙振振有词，怼得靳老爷哑口无言。
“像我们这种知识分子，拿不了枪，但可以用笔杆子，来唤醒国人，一致对外。这也算是破事吗？”
这是头一次靳老爷没有与他吵起来，活了一大把年纪怎么可能不懂其中的道理。
他制止不了靳恙，但也不能任其胡来，于是叮嘱几句，就放靳恙走了。
经历一天的奔波，靳恙传递一丝疲惫，又想到，偏院中还有人在等他，便又匆匆出门。
此时沈景初正在准备晚上的伙食，听见院内的动作，擦干净手出门张望，见靳恙正朝自己走来，便邀他进屋坐着。
“这么晚怎么来我这儿。”沈景初给靳恙沏了杯茶。
靳恙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道：“不欢迎吗？”
“欢迎的，你要不嫌弃，可以留下来吃个便饭。”
“好啊。”靳恙用手撑着下巴，“那就看我们的沈大厨发挥了。”
沈景初作势撩起袖子，“你少打趣我了。”转身向灶房走去。
靳恙在屋内转悠，随即抽出一张纸来伏案写信。
一封信的功夫，沈景初就招呼他去用餐，靳恙放下笔，跟了过去。
沈景初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靳恙将菜放入口中，“怎么样？”
“嗯，很好吃。”
两人闲聊之际，靳恙感到片刻的松弛，也只有在沈景初这儿，才有他一方安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