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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楚老三死了人赔了四十多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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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哀文那天撞坏了脸,等楚钊周五出校时,徐哀文的脸已经不至于那么恐怖了。
“你的脸怎么了?”楚钊惊愕。
“嘿嘿,喝醉了栽的。”他想咧嘴大笑却碍于伤痛不能做大动作,于是笑得标准,没有淤青的右眼微眯,显得尤其好看。
楚钊注意到了这一点,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你怎么这么蠢?”
“嘿嘿,走吧,回去吃饭。”
他避而不谈,楚钊大致看出其中必有缘故。
徐哀文直接带他回了住处,楚钊还以为他要拿什么东西再去吃饭,谁知一进门,一张小方桌上摆满了吃的。
“你买桌子了?”楚钊惊讶道。
“是啊,”徐哀文回头看他,脸上表情一瞬间稍显滑稽,“你不是说得有张桌子吗?”
楚钊微微一笑,没想到他真把自己的话放心上了。走到跟前,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折叠桌。他左右张望,又问:“板凳呢?坐哪儿?”
“哦哦,有马扎,”徐哀文从墙角拿过来一红一绿两张马扎,抻开了摆在桌旁。
桌上有一盘酸菜鱼,一盘烤鸭,两杯可乐,还有两碗米饭。
“你做的?”楚钊坐下,拿过来可乐喝了一大口。
“想太多了,买的,我要是会做,那就邪气了。”徐哀文笑他,这包装,这一次性筷子看不出来?他拉过来另一个马扎坐在楚钊旁边,也拆了一双一次性的筷子,拿出来往桌子上磕了一下对齐,才夹菜。
“啧!”楚钊对他这一举动有些芥蒂,“这是你吃饭前的仪式?”
徐哀文再笨也听出来他的嘲讽,却也不恼,反而嫌他没见识,嘴一歪,哼哧一声,“不都这样吗?”说罢,他又往桌子上一磕继续夹菜。
楚钊明目张胆地翻了他一眼,又是学的老一套,“多少有点就餐礼仪吧。”
“什么礼仪?”徐哀文笑着嘲讽他摆架子,“老百姓都是这么吃饭,你没见过你爸这么吃过。”说完,盯着楚钊把筷子往桌子上又是一磕。都是这样的,楚钊不这样就是他没见识了。徐哀文自鸣得意。
楚钊在心中暗骂他死不要脸,嘴上到没这样直接说:“老百姓可不都是像你这样不讲卫生,你出去都是这么吃饭的?别人不讲你吗?”
徐哀文向来不讲究这个,可是说到出去吃饭,他就想起来自己的脸,又像是伤了自尊心。
“为什么要讲我?”夹个菜而已,又不是给别人吃,而且能与他一起吃饭的都是熟络人,谁没个习惯呢?“你就是太讲究,假干净,平常吃饭不讲这个,不讲这个。”
楚钊看着他摇头晃脑地,心里不由得升起来一股优越感,他本就是这样自傲的人,现在见了徐哀文这样的,社会地位不高,生活习惯也不讲究的,更是助长了他这一点。
“还是改改吧,出去人家要嫌弃你的,不礼貌的。”
徐哀文看他阴阳怪气地,也不跟他计较了,吃饭呢也不适合非得挣个什么我对你错,他温着脸,连连答应:“好好好,改改改,大少爷一样,改,行了吧,改,可以吃饭了嘛?可以愉快地吃饭了嘛?”
徐哀文越说越油腔滑调,一来一往地,楚钊说话也不带刺了。
“你这桌子哪儿买的?”
“王姨不要的,我看还好的就拿来了……”
“吃饭不要吧唧嘴!”楚钊严肃地说。
“我这不说话的吗?”徐哀文正讲述缘由中间紧急插一条解释,楚钊嫌弃这嫌弃那的让他很不舒服,“她本来还想给对面,就是,门口不是有条河吗?河对面那一家,本来说要给她的,幸好我看着了,就要下来。”
楚钊歪头向下看,是挺好的。可是,一般年纪大的人是最知道东西中用的,这样好好的桌子怎么可能要丢了呢?
“不是吧?”楚钊乜斜着看他,“还好好的,她舍得扔了?还是要给人家的,能让你捡着个巧?”
徐哀文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坚定地说嗯!又伸手夹了块鱼肉。
楚钊看着他动作,又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接着一发不可收拾,转过身去,跺着脚狂笑。
笑声是会传染的,楚钊也忍不住咧着嘴笑,不停拍他,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你确定要听吗?”徐哀文转过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又哼哧笑出来,“要不然你吃完我再说吧。”
“什么意思?”楚钊问。
“我怕你……哎哎哎还是先吃饭吧。”徐哀文打马虎眼,继续夹菜吃。
“哎!你说啊,怎么这么烦人?”
徐哀文嘬了嘬嘴,说:
“昨天下午王姨她那小孙子来了,来了以后就满院子撵羊,撵鸡,撵完鸡羊又拿着棍子去鸡圈里掘鸡屎,糊的这个桌子上都是……”说着他还比了个大概布局,“到晚上吃饭,王姨给洗干净了,小孙子又不愿意在这桌子上吃饭了,闹腾得不行,大人们都哄着,吃完饭,他又给这桌子仍外面那沟里了……”
楚钊一脸无语,“你给捞上来了?”
“还好好的嘛……”徐哀文憋着笑,理直气壮。
“那你说什么要给人家的?”
“之前说的嘛?后来桌子又抹屎又扔沟里了,就跟人家说坏了给丢了啊。”
楚钊勾了勾嘴角,像是吃了个什么哑巴亏似的噤了声。他现在对面前这桌子真是刮目相看。
“你就这么穷?买个桌子的钱都没有?”楚钊质问道。
“哎,我这样的,能有几个钱,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就可以了,哪有什么闲钱买什么桌子……”
“你在那儿干的怎么样了?”楚钊问。
“没钱了就干几天,有钱了就吃呗。”
“那以后呢?”
“以后?以后没钱就去干活呗,又没谁给我钱。”
徐哀文一副就那样的样子,像是彻底摆烂一般。他妈走得早,至少他父亲是这样讲的,他也没问到底是哪个走——是死了还是离家出走——只知道自打记事儿起,就没见过她。也没人说。徐哀文的父亲也是自顾自,对他不闻不问,回不回来也不说一句,徐哀文就是凭本事在外活着。
生活对他没什么好说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活着,稍微开心一些就行了。
“我有钱……”楚钊嚼完嘴里的,扭头问徐哀文,“我能住这儿吗?就是月假的时候,我不想回家了,家里也没人。”
徐哀文哼哧一笑,“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一个小屁孩能有多少钱?”
“我至少不用浑身都是机油,还可以衣食无忧,甚至很阔绰。”
徐哀文哼笑一声,嘻嘻哈哈道:“没事儿,咋俩谁跟谁啊,我又不能真给你撵出去。”
楚钊盯着他面无表情,徐哀文逐渐严肃了自己的表情,他看着同样严肃的楚钊,又撇过头去夹菜,“你一小屁孩装什么王老五,你有钱在外面自己租一个,不就行了,还用得着住我这儿破地方?”
楚钊得意地笑,“不划算啊,我一个月只出来住三四天,有个地方就行,等我到了初三一个月只有两天半的假期,也就是住两晚上而已。”
“那不用你的,你住几个晚上而已啊,哥我还能要你一个学生的钱吗?真瞧不起我?”徐哀文频繁夹菜像是要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一般,一时间他的自尊像是前所未有地被挫伤,又瞬间恢复,“你放假了你就来,反正我平时也没啥事儿,你反正知道路,你自己不就来了吗?”
楚钊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嘴上答应着。
“哎你有手机吗?我加你一个联系方式,什么时候你放假了可以提前和我说。”徐哀文一下子想起来这事儿,掏出来他那屏幕碎的一塌糊涂的手机。
“没有。”
一句话让徐哀文顿住手上划拉的动作,“呵,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很有钱吗?咋连个手机都没有?”
楚钊斜他一眼,“我在上学哎……我对一切会上瘾或者可能上瘾的东西都忌讳。”
“切,我怎么不信呢?你一个学生会不喜欢游戏不喜欢手机?不上网?忽悠谁呢?”徐哀文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玩味地审视着楚钊。
“不然说我怎么会不一样呢?我是要考个好学校的,那些凡夫俗子和我能一样吗?不过,如果你想换个新手机,下午你就可以带我去给你付款。”
徐哀文一勾嘴角,“真的假的?”
“有一个条件。”楚钊挑了挑眉。
“什么?”徐哀文对此很感兴趣。
“九点半我下课给我送饭,我晚自习放学很饿。”
“成交……嘿嘿,现在苹果六也才四千多。”
四千多一部的手机楚钊还是游刃有余的。到店选好,徐哀文还在犹豫这小屁孩从哪里掏出四千多块钱时,楚钊拿出一张卡,道:
“刷卡。”
徐哀文睁大了眼睛,楚钊瞄他一眼,说:“你以为我会带现金?”
“不是,你真有钱啊?真买啊?”
“你以为呢?”
九点半以后再进学校从正门肯定是进不去的,那时候学校是只出不进。男生宿舍靠近北围墙,一圈防盗网总有几处被扒拉出一个缝隙。徐哀文会提前到,到了以后把钥匙挂在铁丝网上,钥匙上有一只白色的小熊挂件,小熊穿着一个黄色的银光背心,不求看不见。
如此这般,徐哀文开始了他的送饭之旅。
“哎哎,”这一天上工,徐哀文扒拉着徐丙超问:“那个,楚老三摔下来后,人家赔了多少钱?”
徐丙超想了想,“好像是四十多万吧。”
“四十多万?!”徐哀文震惊。
“一个人没了,才四十万,多少钱能换回来一个人啊。”
“怪不得这小子这么有钱。”徐哀文喃喃自语道。
“谁有钱?哎说到有钱你最近发财了?换新手机了?还是苹果手机?”徐丙超看这小子这几天没干活还能换手机,不禁多疑,“欸,你不会是摔着脸讹上谁了吧?啊?”
听他哈哈大笑起来,徐哀文一点没觉得多有意思,“谁讹人了?这……这,这叫赔偿。”
一时间他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搪塞自己换了新手机的事情,这个借口不错,用了。
“还说不是讹人?”徐丙超一脸不信。
徐哀文没空搭理他,只是在心里琢磨,这就算是赔了四十万,他妈也不会给他啊,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钱呢?他一个初中生哪来这么多钱?
徐哀文摸着兜里的手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