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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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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暮,毛毛细雨顺风飘摇。
沈寄明刚下班,打着伞漫步在街道上。路过菜市场,准备买点菜带回去。
一个月前刚搬来这里的时候,王希女士买了一次菜,看鸡蛋打折足足买了三个月的分量,结果刚过两周就发现全都坏掉了。
从那之后沈寄明就不再轻易让王希女士采购了。
“老板,这小白菜多少钱?”
沈寄明随手抄起一捆,掂了掂。
老板睨他一眼:“10块。”
沈寄明摇了摇头,不认可道:“太贵了。”
“我这可是自家菜地里种的,没有添加物!”
沈寄明看了眼菜茎沾带的一点泥土,很明显是人为抹上去的。
买了这么久菜他多少也总结了些经验,这些小摊贩最喜欢坐地起价,尤其是面对他这种年纪不大的小年轻,觉得他们多数都是社畜白领,生活技能点不足,好骗。
不过沈寄明既然有了经验自然不会乖乖被坑:“太贵了,老板您就别唬我了,上午我路过的时候你跟别人报价还报的6块呢。”
老板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心虚。
“而且现在都傍晚了,不管你是不是自家种的,你看看这叶子,放了一天都蔫儿了,是不是得打个折?”
沈寄明见老板表情松动,乘胜追击道:“五块吧,以后我常来你这。”
老板也知道坑不了他了,老老实实拿袋子给他包了起来。
沈寄明砍价成功,愉快地提起小白菜,又去买了条鱼,几块生姜和一把小葱,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回去路上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沈寄明没回头,假装没发现地进了小巷。
盛悬山在菜市场就注意到沈寄明了。
他是回来跟盛艺吃饭的,不经意间发现那熟悉的身影。只见昔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站在满地烂菜叶的菜市场,居然在跟小摊贩讨价还价,盛悬山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视线不由自主地黏了上去,脚也有了自己的意识,直接随着那人脚步跟在了身后。眼看那人进了小巷,盛悬山也走进去。
走了一小段却不见那人影子。盛悬山正茫然着,左右四顾。
身后却有轻笑传来,熟悉的嗓音带着戏谑。
“盛特助,你怎么跟着我呀?”
盛悬山回头,正遇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怔愣片刻,平静道:“路过。”
沈氏出事后二人就没再见过了,沈寄明只从朋友圈和一些新闻中,得知盛悬山似乎自己创业起了一个公司,现在应该正是要站稳脚跟的时候,这个工作狂不忙着工作,居然会跑来这片老旧居民区散步吗?
沈寄明思索着,忽而又灵光一闪,茅塞顿开。
“哦,你来找姐姐是不是?”
盛悬山没想过沈寄明会知道盛艺的存在,表情有些错愕:“你们……”
沈寄明笑笑:“我妈妈现在都跟你姐姐处成好朋友了。”
那晚沈寄明在澡堂前和盛艺偶然碰面,还以为那人说的常串门是客气话,没想到不到一周,回家时就发现王希和盛艺在自己客厅聊得开心。虽然对盛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大半个月过去,沈寄明也早已不再介怀。
盛悬山心中感觉不对,沈寄明神色却自然:“那我们一起走吧,你姐姐现在可能还在我家。”
盛悬山心中惊疑不定,不知盛艺想做什么,但看沈寄明样子,料想盛艺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跑到他们面前自曝,便抬脚跟上。
沈寄明在前面带路,盛悬山在后面亦步亦趋。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一起坐公交的那个下午。
很突兀的,盛悬山开口:“那只小麻雀,还好吗?”
小巷通风很好,清风拖着沈寄明的声音带到盛悬山耳边。
“它好着呢,胖成一个球了,本来养好伤就想放它走,结果缠上我了。”
盛悬山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老石板:“这样啊。”
沈寄明语气轻松:“待会带你去看看,看它还记不记得你。”
巷子并不很深,主要是绕,没多久就到了沈寄明家。
真如沈寄明所言,两人站在门外就听见了房内两位女士嬉笑聊天的声音。
沈寄明推开门:“妈,我回来了。”
王希从座位上起身,自然地接过沈寄明手中的袋子,注意到门外还有一个高大的男子。
“这位是……盛特助?”
王希忙招呼盛艺:“小艺,你弟弟回来了。”
盛悬山站在身后,和客厅里的盛艺遥遥对视。盛艺面前摆放着半杯茶,周边不少瓜果残渣,看起来是在这里坐了很久。闻言她站起身,欢欢喜喜地迎过来。
“悬山,终于回家了。”
盛悬山顺从地让她挽着手臂。
“嗯,回来了。”
盛艺痴痴地盯着盛悬山的额头,脸上笑意盈盈。
“回来好啊,好孩子,姐姐想死你了。”
又转头对王希母子道。
“好啦,弟弟来接我了,那我们先不打扰了,我们走了,拜拜!”
盛艺高高举起空着的那只手。
沈寄明刚走进房,正要把小肥鸟带出来给盛悬山看看,闻言又从门缝中探出脑袋:“你不看了吗?”
盛艺已经转身,背对着沈寄明。
盛悬山淡淡瞥了他,也没有再回头:“不看了。”
沈寄明站在门口望着夕阳下两人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这对姐弟之间的氛围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但是盛悬山刚刚的表情又很普通,一副很寻常的样子。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沈寄明捧着活泼乱动的小肥雀,这麻雀被他喂了俩月,很是亲人,直往他手心蹭。
沈寄明自言自语道:“别撒娇了,他已经走了。”
盛艺哼着歌,紧紧挽着盛悬山胳膊,一路走回家,盛悬山刚进门,就被盛艺堵在玄关。
“好孩子,你看见没有啊?”
“……什么?”
盛艺笑得开怀:“他们住的地方啊!”
“你知道吗,王希天天跟我说什么剩饭剩菜被老鼠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她睡的床垫都是我不要了送给她的……快活了大半辈子,他们终于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
盛艺表情扭曲,笑着笑着又惋惜起来:“不过也真是的,还以为他们只能住桥洞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住处了,真可惜。”
盛悬山只是一言不发,听着盛艺将沈寄明母子这段时间遇到的所有困窘当笑话一样讲出来,然后自顾自地笑得喘不上气。
“不好笑吗……?”
盛艺注意到他的沉默,将视线锁定他,神经质地盯着他的眼睛,口中不住重复着:“你怎么不笑啊……不好笑吗?盛悬山,盛悬山……盛悬山你怎么不笑?”
盛艺疯狂地推打他的肩膀。但是盛悬山已经不是那个体格弱小的孩子,盛艺拼尽全力也只能让盛悬山轻轻晃动身体。
盛艺气急,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笑啊!”
“你笑啊!!”
盛悬山脸上火辣辣的疼,头皮发麻,只好努力抽动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盛艺还是不满,又甩了一个巴掌。
“笑得真丑。”
盛悬山保持着被打的偏过脸的姿势,默然。
盛艺看他这副冷硬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双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指甲几乎陷进他的皮肉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为什么不说话?沈业进大牢那天你也没有笑……你根本不想帮我对不对?你觉得我疯了,你不是真心要帮我复仇的……你要抛弃我,你想背叛我对不对?对不对!你说话……盛悬山……你说话!!”
她失控地咆哮起来,手上力气加大,盛悬山大脑供血不足,又被尖细的指责喊得发昏,求生本能作用下,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反抗,可他的手却只是无力地垂着,无半点动作。
这一点细节取悦了盛艺,她语气软和起来,手上也放松,缓缓抚上盛悬山的脸庞。
“悬山,是不是觉得妈妈特别歹毒……毁掉了他们的人生,还以此为乐……觉得妈妈特别坏……是不是讨厌妈妈了?”
说着她又忽然抱住了盛悬山的腰,将脑袋贴到儿子宽阔的胸膛上,听着咚咚咚的心跳声,眼睛一眨,两行清泪就落下。
她呜咽着哭喊起来:“对不起悬山……妈妈太坏了,妈妈太坏了,你别讨厌妈妈好不好……妈妈只有你了……妈妈爱你……你别怪妈妈……妈妈是个恶人,但是妈妈只有你了,你不可以抛弃妈妈,你不可以怪妈妈……你原谅妈妈……我爱你,我爱你啊……”
她语序颠倒,逻辑也不甚清晰,颠三倒四地哭求着。
盛悬山还没从缺氧中回过神来,眼前阵阵发黑。听着盛艺痛苦的抽咽声,感受到胸前衣襟濡湿一片。他终于有了动作,动作缓慢地抬起双臂,圈抱住了悲伤的母亲。
脖子刚刚被盛艺掐住的一圈已经泛出青痕,喉咙一阵阵疼,盛悬山强行忽视掉这些难受,嗓音嘶哑道:“妈妈,我不会抛下你。”
盛艺身体细细颤抖着:“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这世界上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盛悬山头疼欲裂,却还是乖顺地点头。
从他记事起,妈妈就总是在哭。
妈妈哭着打盛悬山,妈妈哭着骂盛悬山。
妈妈说她很爱盛悬山。
因为很爱盛悬山,所以妈妈希望盛悬山每次考试都可以拿一百分。
“达不到一百分的孩子是没有用的孩子,妈妈没有丈夫也没有亲人,妈妈只有悬山……如果悬山是没用的孩子,妈妈就什么也没有了……”
盛艺手上用力,藤条在孩子单薄的脊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孩子没有哭喊,她却不停流着眼泪。
“悬山不可以做没有用的孩子,你必须样样拿满分,事事争第一。”
“妈妈的人生被毁了,只有你能帮妈妈,你要帮妈妈……”
“妈妈打你是为了监督你,你不要怪妈妈,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妈妈……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盛悬山抚摸着自己伤痕交错的脊背,并不会反抗,只会在妈妈崩溃哭泣时,捡起她丢在地上的藤条,轻轻抱住妈妈,轻声说。
“别哭了,妈妈,悬山会把一切都做好的……”
盛悬山用干涩发疼的嗓子不住道歉、安慰着母亲,仿佛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外头毛毛雨早已停了,月亮爬上云稍,却无半点光亮渗进屋里。
盛艺刚刚一通把盛悬山的衬衣弄的乱七八糟,她绷着脸直起身,给自己扯了几张纸胡乱擦了擦眼角。半个眼神也没分给盛悬山。也没开口让盛悬山进屋,得不到准许,他就只能一直站在玄关的角落。
盛艺假装没看见,也不开灯,摸着黑去厨房拿了点什么开始吃,吃完又在沙发坐了会。像一只没有目的地苍蝇无所事事地飞着。
盛悬山的腿开始发麻,面上却无半点显现,板板正正立着,站军姿一般,脊背没一点松懈。
盛艺又去厨房倒了杯水,拿起来喝了两口,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朝盛悬山走近了些,两人在黑暗中沉沉对望,四只眼珠是一样的灰败无光。盛艺盯着那张朽木般了无生气的脸,忽然发作,发狠将手上的水杯砸了过去。
杯子和□□相撞发出闷响,里面的水还没喝完,尽数洒在盛悬山身上。他没有准备,登时下了冷汗,猝不及防下喉间溢出一声轻呼。
盛艺的声音随杯子一同落地,碎成渣。
“滚出去!”
盛悬山不敢停留,走出去关上门才敢去捂刚刚被砸到的地方。
盛艺那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刚开始只是疼,走了几步后连知觉都没了。
他边走边停,假装受击的那处身体本来就不存在,沿着小巷昏暗的灯光,慢慢挪动。
巷子不长,他却走了很久很久。这期间他一直垂着头,走到拐角时才抬起看路。
拐角的灯比其他的都要亮一些,盛悬山很轻易就看见了对面来路的人影。
“盛悬山!”
来人语气轻松,看见他的一瞬间脚步就加快,几乎是下一秒钟就来到了他身边。
肩上一沉,那人伸手抓上他肩膀,语气也陡然紧张:“你怎么了?”
很快胳膊也被抓住,不小心牵动伤处,盛悬山轻呼了一声。沈寄明忙松手,几秒后又小心翼翼扶住他的手肘,眼神关切:“是你姐姐打的?”
盛悬山没回话,算是默认了。
沈寄明罕见的有些气短:“她为什么要打你啊,你不是才刚回家吗?”
不过只是些皮外伤,盛悬山自觉还没严重到走不了路,不着痕迹地挣开了沈寄明帮扶的手。
“我做错了事。”
沈寄明看出他眉间的抗拒,也不便追问他人家事。只是犯再大的错也不好打人吧?
沈寄明目光触及盛悬山脖颈一圈深重的青。
心中一沉,还是说出了口:“就算是犯了错,她这下手也太狠了,哪有人教训孩子是掐脖子的……”
越说声音越小,盛悬山却听得一清二楚。郁结的心情居然在沈寄明的小声吐槽中松快了些。
沈寄明见他面色和缓,继续道:“而且你脖子都被抓破了,跟我回去吧,我给你上点药。”
盛悬山倒是真没注意盛艺有没有用指甲挠他,当时的窒息感把其他的全压下去了,听了沈寄明的话伸手摸摸,还真有些未干的血痕。
正欲拒绝,被打断。
沈寄明捉住了他的手腕:“你别摸,小心感染了。”
盛悬山手指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不用,我自己回去处理。”
沈寄明很是怀疑:“你刚刚走路看起来都差口气了,能自己回去吗?”
盛悬山被噎了一下,嘴唇动了又动,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因为心情低落才走那么慢。
沈寄明见他不语,底气更足。
“行了,别犟了,跟我走吧。”
胳膊处感受到很轻的牵引力,盛悬山仿佛一片树叶,被沈寄明轻飘飘扯回了家。
王希正在客厅看电视剧,灯全亮着。
盛悬山那点伤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王希也立马走了过来。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寄明赶紧使了个眼色:“姐弟俩吵架了。”
王希接收到信号,忙噤声没再多问,只是心里不住疑惑着,盛艺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会动手的类型啊。
沈寄明带着盛悬山进房间:“我帮他处理一下,妈,咱家医药箱放哪了?”
王希应了声,帮他找了送进去。
沈寄明道了声谢,就很自然地开始为盛悬山上药。王希在边上看了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寄明找来两张椅子,两人面对面坐着,盛悬山身体紧绷,为了方便沈寄明,他将下巴高高扬起,衬衫扣子的前两颗解开,露出完整的脖子。
沈寄明手上拿着棉签,微垂着头,脸和盛悬山大脖子凑得极近。
王希上前拽了儿子一下:“你又不近视,凑这么近干什么?”
沈寄明被拉得一愣,笑道:“灯光又照不到哪里,我看仔细点怎么了。”
王希面色古怪:“你们俩一个A一个O……”
沈寄明这才懂了自家老妈的意思,盛悬山也听见了,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沈寄明注意到盛悬山耳尖一点薄红,本来要反驳王希的话在心中一转,埋怨起盛悬山来:你脸红什么啊?!
搞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略显生硬道:“你别瞎想行不行,就是单纯地帮个忙。”
王希打量了两人一圈,凑到沈寄明耳边不知说了点什么。沈寄明听完就立马把王希打发出去了。盛悬山假装不经意,没有错过沈寄明面上那点尴尬之色。
王希走后房内重新安静下来,沈寄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坐回盛悬山面前,继续给他上药,这次明显刻意保持了点距离。
盛悬山自上而下注视着沈寄明专注的脸,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你出来干什么?”
沈寄明手上动作不停:“说好看麻雀,结果你直接走了。我想着反正近,闲着也是没事,干脆带去你家。”
盛悬山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那麻雀呢?”
沈寄明扬眉看了他一眼,刚好脖子上那点血痕抹完了,他随手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手指往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脸上带了点笑:“醒醒。”
盛悬山视线随他往下,只见沈寄明原本只是有些鼓起的口袋,在他动作间忽然动起来,很快有个灰灰圆圆的脑袋从中伸出。
沈寄明在小脑袋面前摊开手心,小麻雀就挣扎着从口袋扑出来,滚到他掌上。
沈寄明随手拨弄两下,语气中不乏炫耀:“怎么样,这麻雀很听话吧?”
盛悬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呆呆道:“听话。”
又注意到他的称谓:“你没给他取名字吗?”
就一直麻雀麻雀的叫?
“对啊。”
沈寄明理所当然道。他站起身打开窗户,外头的夜和屋内的暖光形成一道分明的界限。他伸手将麻雀放到黑暗中:“说不准哪天它飞走了就再也不回来,到时候起了名字反而徒留负担。”
麻雀眨了眨眼睛,自己扑腾翅膀飞回了屋内。
盛悬山眼睛被那两只单薄的羽翅装满:“说的是。”
沈寄明挥挥手示意麻雀自己玩,又回到盛悬山身边。
“身上是不是还有,我看你一直捂着胸口。”
盛悬山:“被砸了一下,应该有点淤血,现在没什么感觉了,我回去自己揉开就行。”
沈寄明见他脸色好多了,也没多坚持:“行。”
盛悬山趁他收拾东西的间隙,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卧室。
相比盛艺那边有过之而不及。
这些年盛悬山赚钱后给盛艺置办了不少东西,是以盛艺那边虽然房子旧,里面的东西可完全跟简陋沾不上边。
沈寄明这里就明显不是这样。四面墙都有不同程度的泛黄开裂,压根没什么家具,仅有的床椅桌具都已经很陈旧,刚进门那会王希看的电视还是那种大屁股电视剧,所有东西都像上个世纪的古董。
空间也小,没有衣柜,沈寄明的衣服都被整整齐齐叠在床尾。
和沈宅完全是天差地别。
盛悬山忽然有些心虚,不敢看沈寄明的脸。
沈寄明收拾好东西,朝他道:“我送送你吧。”
盛悬山看着地板,下意识想拒绝,嘴巴却违背了自身意志:“……好。”
就这一小会的功夫,外头又飘起了毛毛雨。沈寄明取了把伞,两人共撑着往外走。
巷子排水系统老化,白天下的那点雨还没干,如今又被打湿,地面出现不少小小水洼,在路灯光下反射着圈圈涟漪的光彩。
两人沉默地踩过。
虽然打了伞,雨丝还是顺着风时不时飘到盛悬山脸上,他的思绪也渐渐潮湿。
“你……过得怎么样?”
沈寄明只穿了件休闲的卫衣,双手插在兜里,语气随意:“还可以啊,吃得饱穿得暖。”
盛悬山没看沈寄明,而是盯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我看见你把画都挂到网上了。”
沈寄明这回回答慢了些:“你看见了……当时是想卖了填一点窟窿来着,结果一幅也没卖出去啊。”
他的声音带笑,却并不很轻松。
“那画都去哪了?”
盛悬山想了想:“刚刚好像没在你家看见。”
沈寄明混不在意:“都在之前那个房子,没地方放,卖也卖不出去,干脆就都扔那里了。”
又补充:“好多颜料都没用完呢,不知道便宜哪个家伙了。”
盛悬山听出他的故作轻松,脑袋越垂越低,最后只看着地面。
两人似乎都叫烦心事缠上了,后面都不再言语,默着走到巷子口,盛悬山车边。
沈寄明最后确认了一下:“能开车吧?”
盛悬山点点头,从伞里钻出来打开车门:“能,谢谢你。”
“小事。”沈寄明看着盛悬山弯腰坐进驾驶座,躬身的姿势让脖子那圈痕迹展露得更加彻底。沈寄明眼神发暗:“有问题的话……好好说一下吧,打人终究不对。”
盛悬山抓着方向盘,闻言停顿了下:“关心则乱,她不是有意的。”
沈寄明语气严正:“关心不是伤害的理由,你不能给她找补。”
说完注意到盛悬山紧绷的侧脸,又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你也是。”
两人就此分别。
沈寄明平时不是喜欢对别人家务事多嘴的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几次三番忍不住。他看了几秒雨幕中远去的车灯,对自己感到些不解,良久才转身回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