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二十七章 ...
-
一夜过去,旧事被封存起来,悄然萌发的情思却下落不明。
连日的高温烫得人食欲不振,几乎是情绪中暑。姚又言每天上午都去上课,中午回来补觉,不乐意出门,梁亭则在出租屋找兼职,完成了两次线上试讲,出去面了两次试,还在等通知。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想做,宁愿躺在床上聊闲天。
身子是离开房间一步都费劲,聊天却聊得了天涯海角、天方夜谭,口水都要说干。
这天傍晚,气象站铺天盖地推送橙色高温预警。城市远比乡镇要热,房间没有空调,睡前姚又言用湿毛巾擦了两遍竹席,把风扇调到了最高档,对着床头直吹。
凌晨时,姚又言却觉得凉,迷蒙间他以为降温了,却依稀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空气都变潮湿了?还有咕噜咕噜的水声?
他猛地惊醒,看见地板上反射的月光,脑子一瞬间清明。
地上全是水,卫生间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这水声夸张,应该是水管裂了,不是水龙头没关。
他抓过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看,水已经漫过整个房间,折叠桌子的硅胶防滑塞都被淹了,行李箱的万向轮淹了一半。
手电筒的强光晃醒了梁亭,他一脸疲困茫然地问,“怎……”
看到地面积水的一刹那,他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坐起来去找两人的书包。
还好,书包放在行李箱上面,没有被淹。
他们的证件、通知书都放在书包里,其他东西倒也算了,这要是淹坏了就真的麻烦了。
“你先别下床。”姚又言伸长手够到拖鞋,踩着鞋子去开了灯,淌着水去卫生间那边查看情况。
漏水的是卫生间门外的水管,水管的转折接口处本来就打过一道补丁,补丁上面裂了一道明显的缝,水流从里面喷出来,哗啦哗啦砸在地板上。
要是房间设计合理,这水就会直接流进排水口和蹲坑,但偏偏这房子是后期强行隔开的,卫生间加了个不低的门槛,卫生间的地台比外面的地板还高一些,水根本流不过去,全部倒流进房间里了。
这都是什么事……
姚又言转回房间,看到梁亭坐在床边。
他想下来帮忙,但又怕帮倒忙,就坐着等姚又言指令。
“别慌,没有太严重。水脏,你不用下来,下来也暂时处理不了,水管裂了。”
“我让房东来?”梁亭去床里面摸到自己的手机,找宋锋的电话。
“嗯,”姚又言把拧开反锁的旋钮,一边开门一边说,“我去楼道尽头找水表关闸,你给房东打电话,让他赶紧来修。”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坐那。”
姚又言扔下几个字就出去了,梁亭给宋锋拨了三次电话才接通,可是宋锋说他人在老家,推三阻四,暂时过不来。
梁亭原本还在耐心说明情况,被宋锋这幅漠然的态度弄得很不爽,他也不客气。
“那你找其他人来,不管怎样都得修好,这是房子本身的问题,不是我们造成的;而且这个月的房租我也交了,租房合同里写了这些是房东负责,如果我们的东西受损,你有责任赔偿。”
宋锋没想到梁亭忽然变得强势起来,只好跟他打商量,“我真不在省城,你急什么啊,我又不是说不修,你们先将就两天?我后天早上就回去了。”
“那你找人来修,这些污水我们会处理,但水管不修好我们没法用,现在是四点半,最迟早上八点,我要人来修。”
又掰扯了几句,宋锋才答应一早找师傅来修,不一定是八点之前,尽量十点前。
挂电话后,梁亭有些不安地坐着,地上的水还在变多,等了几分钟,卫生间的水声终于停了,他才放下心。
随后姚又言进了屋子,“水表上的数字写得不清楚,找了一会儿,现在关了。”
梁亭抽过纸巾给他,“你先擦一下,等下皮肤都泡皱了,我把水扫到卫生间。”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很快,我以前经常扫地拖地,比较快,工具也只有一套。”
梁亭找到垃圾铲和扫把,快速把卫生间门口那一块的水一铲一铲接起来,顺手扬进卫生间。
这边弄完,他又找了个房东留下的卫生桶,提出来外面扫水,积了小一桶就倒掉,没一会儿,水面就下去了。地板上还有一点积水,很难扫干净,总有水流从垃圾铲里流出来,这才需要慢慢弄干净。
“你去拿阳台上的拖把,我扫完你擦干净就行。”
“好。”
两个人整理到到快五点半才收拾好,梁亭找出一件变形的旧衣服剪成两半,用桶装水打湿,两人擦干净全身才躺下。
“又折腾了,没睡好。”姚又言忿忿道。
“还好是两个人,不算太折腾。”梁亭松了一口气,刚刚发现房间被淹掉的时候他一时间都没想到去关闸,要是这么慌慌张张地处理,估计现在还没弄完,越弄越乱。
这时,门被敲响了。
姚又言警惕地坐起来,没出声,梁亭也起来,敲门声一直没停。
“谁?”梁亭出声问。
敲门声停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房东。”
梁亭浑身都紧张起来,下意识抓住姚又言的胳膊,反驳道,“我刚跟房东打过电话,他不在省城。”
“我有钥匙。”
姚又言和梁亭疑惑地对视,还是不放心,两人都下了床,梁亭拿起手机拨了110,没点通话键,两人用后背抵着门站着,没吭声。
“跟我签合同的是唐锋,你不是他,哪里来的钥匙?”
“你说的是宋锋吧?宋锋是二手房东,我是房东的儿子。我刚出差回来,接到二楼租客的投诉电话,说三楼水声不停,很吵,二楼天花板也有水痕,就过来了。”
梁亭这才松了一口气,“开门吧。”
姚又言开门,门外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的确不像坏人,他让那人进来。
男人看到两个男生住在这里,眼神闪过惊讶,他记得三零一是单间啊。
“用唐锋试探我?”男人瞥了两个男生一眼,心下了然。
“不好意思,深更半夜的,多少得警惕一点。”姚又言拦在门口,看见他手上提着工具袋,露出一部分电线、水管、电锯、热熔胶和防水胶带,才侧身让他进来。
“楼下住的是我爸七拐八拐的远方亲戚,这房子楼龄太久了,你们这里漏水,下面就吵。他估计也给宋锋打过电话,宋锋不知道去哪里吃喝了,推脱说后天修,他就把电话打到我家,我爸在睡觉,我出差回来正好听到电话吵个不停,接了电话,就拿了工具过来了,解释得够清楚了吧?”
“了解,不好意思,但这情况突发,既然您来了,能不能麻烦你修好再走,省得多走一趟。”梁亭听他这么说得这么详细,也不绕弯子。
“嗯,所以我这不是带了工具吗?”
原来那根金属水管要整根换掉,卫生间门口巴掌大,那男人身形高大,蹲在地上弄了半天才拆下来,换水管转接头的时候,梁亭问他怎么称呼。
“唐介,介怀的介。”
梁亭忽然心虚,刚刚还用这个姓氏去试探人家,赔笑道,“不好意思。”
“傻眼了吧,我还真姓唐。也是我来得急,谁去外校出差那么晚回来还想来修水管啊,要不是底下那个八竿子亲戚催得紧,我才不来。”
姚又言觉得这人说话也太自来熟了,这就跟梁亭聊上了?三两句还有意无意聊到自己的隐私,话头扔下去,这不得一句接一句。
“您是老师?”
“老师谈不上,我是钟峰大学的辅导员,学校就在这附近,地铁半小时就到了。不赖吧,我生在这、长在这,在这读书、在这工作,”唐介说着说着就自我满足了起来,用巧劲把新管子接进水管转接头,开始缠密封胶带。
“但也有一点不好,大半夜回趟家,沙发都还没坐热,就要来给你们这种小年轻修水管。”
“我们这种?”姚又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落了下风,“巧了,我马上就是钟峰大学的学生了,我旁边这位,很快也是南师的学生了。”
“哦?不错。”唐介顺口夸了一句,抬眼看这两个年轻人,不再说话,装好水管,又去检查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和厨房水槽——说是厨房,其实连个门也没有,台子上没有半个厨具,只有两个刷牙的杯子、还有牙膏牙刷。
这么简陋的屋子,两个少年人住,还是准大学生?多半是离家来的。
“水管没问题,其他的也没问题,我说你们两个小年轻,不能租间好点的房子?我爸那里还有公寓,合租也不贵,建议考虑一下。”
“暂时不用了,谢谢。”梁亭进去卫生间打量上下,也没看到什么错漏。
姚又言出去开了水闸回来了,卫生间站不下三个人,他在外面叫梁亭,“试试。”
水龙头拧开,水流出来,不是不可控的发大水,梁亭真真切切安下心来。他还有点担心,要是没人来修,姚又言洗漱也不方便,但他白天还得上课。
“谢谢,麻烦了。”梁亭又给唐介道谢,桌子上刚好有一瓶矿泉水,是他前两天出去面试带回来的,买二赠一。
“谢了,”唐介接过水,一气喝了半瓶,“渴死我了,一路开车过来,车上都没放瓶水。”
梁亭和姚又言都不说话,事情解决完了,差不多整理整理还得补觉。
结果唐介却还没有走的意思。
“你什么专业?”他朝姚又言扬了扬下巴。
“干嘛问这个?”
“我既是你的校友,也算你半个师兄,运气好的话还可能是你辅导员,问一句很合理吧。”
“通信工程。”
“哦。”唐介不以为意,转头盯着梁亭,“你呢?”
“特殊教育。”
问完还不走,唐介反而坐下了,梁亭都有点想提醒他了,奈何这是人家的房子,奈何他是个老师,奈何人家刚刚还帮了他俩。
“你的学校我比较看好,”他指指姚又言,手一转,又指指梁亭,“但你的专业我比较喜欢。”
“这位师兄,”姚又言没什么耐心了,打断他古里古怪的评价,“你到底想说什么?”
“给你们抛去一根……”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有可能攒钱搬去好住处的橄榄枝。”
梁亭听到钱,眼睛都亮了三分。
姚又言接着问,“什么意思?”
“我家里,有个妹妹在念幼儿园,有个堂弟在念三年级,他们的家教老师毕业工作了,新老师我妹妹不喜欢,正好在找人,你们……要不要试试?”
姚又言不知道他会这么说,意外地看他,又意外地看梁亭。梁亭这两天面试、备课试讲,不就是为了找一份兼职吗?这有一份,试试未尝不可。
“怎么试?”梁亭问。
唐介看向姚又言,“这不是随随便便能碰到的机会吧,你不问?”
“师兄您费心了,不过我有兼职,”姚又言态度更客气些,开始推荐梁亭,“他正准备做兼职呢,有两个机会还在考虑,而且他性格好,适合当老师。”
“是吗?”唐介问梁亭。
“也……不算,我在等答复,不过确实有点远,如果您家里有需要,我也可以试试,成不成再说,看学生的反馈。”梁亭知道姚又言说自己考虑机会是为自己着想,但他总觉得唐介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人,还是说了实话。
“明天我刚好在家,你来试课,不用备课,到时候我会拿他们的错题、作业给你看,讲完、讲顺,他们觉得你合适,你就来兼职。”
这是什么水管意外之后的否极泰来?梁亭明显对这份兼职充满兴趣,马上又要道谢。
“谢就省了吧,加个联系方式。”唐介把水瓶扔到包里,掏出手机上的二维码,依次让梁亭和姚又言扫。
他昵称就叫唐介,头像是他和一个小女孩。加完后,唐介提着袋子开门,“梁亭是吧?明天上午十点,来和麓府9号试课,试完看结果。”
“好好休息吧,明天看你表现。宋锋那边我会去说,让他不用找人来修了。”他关了门,疾步下楼,看来也赶着回家。
梁亭反锁上门,瞪大眼睛看向姚又言,眼神在问,是真的吗?
“这么开心?是真的是真的,赶紧补个觉吧,”姚又言招呼他躺下。
梁亭太开心,躺下也不老实,一直翻身,翻到姚又言这边的时候,明晃晃地弯着眼睛看他。
姚又言愣了一下,推他躺好。
“快睡,再睡几个小时,醒来之后,地板就干透了,我去上课,你也精精神神地去试课。”
“嗯。”梁亭低声应道,欢喜藏在鼻腔共鸣的小小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