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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魔法?”莉亚眨眨眼,在她对面的小木墩上坐下,拿起一个烤得焦黄的粗麦面包掰开,递给塞拉一半,动作自然得像她们已经这样共处了很久,“哦,你说那个啊?真厉害!要不是你,我们俩现在大概都成‘阳光牧歌’农场底下最肥沃的肥料了。”

      她咬了一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着,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眼神里却带着真诚的后怕和感激,“不过,下次别这么拼命了,塞拉。”

      莉亚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心疼,“我看到你流血了。那种魔法…很疼吧?”

      塞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没有恐惧,没有指责,只有感激和…心疼?

      她低头看着莉亚塞到她手里的、温热的半块面包,粗糙的麦麸摩擦着她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的触感。

      她默默地接过莉亚递过来的勺子,舀起一小口热粥,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温热的、带着谷物清甜的粥滑过喉咙,熨帖着冰冷的胃。这简单的一餐,对她而言,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带着烟火气的安稳。

      莉亚一边吃着自己的面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昨晚那场雨可真够劲!不过雨停了就好,地喝饱了水,正好可以补种一些被野猪祸害的萝卜苗…对了,早上我去畜栏看了,你昨晚加固的地方结实着呢!那些藤蔓硬得像铁条,野猪再来拱也不怕了!就是可怜了那几棵被风刮倒的苹果树苗…”

      她的话语像溪流,平缓地流淌在清晨安静的农舍里,内容琐碎而日常,充满了泥土、种子和牲畜的气息。没有试探,没有追问她的来历和魔法,只是自然而然地分享着她的世界。

      塞拉默默地听着,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莉亚话语里描绘的那个充满劳作、生机和阳光的世界,对她来说遥远而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她能感觉到莉亚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像一株向着阳光顽强生长的向日葵,正在试图将她这片常年阴冷的苔藓也拉向温暖的方向。

      早餐在一种近乎和谐的宁静中结束。莉亚收拾碗筷时,塞拉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我的…斗篷…”

      “哦!”莉亚一拍脑门,“在厨房泡着呢,泥太多了,得好好洗洗。不过今天太阳好,晒一天应该就能干。”她说着,朝厨房走去。

      塞拉犹豫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像一只初生的小鹿,带着巨大的好奇和警惕,慢慢挪到厨房门口。厨房很小,收拾得却很干净。莉亚正弯腰在一个大木盆里用力搓洗那件漆黑的斗篷。

      浑浊的泥水从她指缝间流下,那件象征着神秘、隔绝和“灾厄”的袍子,在莉亚手下显得如此普通,甚至有些狼狈。

      莉亚的动作熟练而有力,阳光透过小窗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金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她一边洗,一边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塞拉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

      这一幕,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却在她冰封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无声地扩散。原来,她的“黑袍”,也可以被这样平常地对待,像一件普通的、需要清洗的脏衣服。

      莉亚拧干水,抖开湿漉漉的斗篷,准备拿到屋外去晾晒。当她拿着斗篷转身,看到厨房门口的塞拉时,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看,洗干净了!等太阳把它晒得暖暖的,就像新的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带着明显怒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地踏在农舍门廊的木板上。

      “莉亚·格林!你给我出来!”老巴克顿那标志性的、如同破锣般的咆哮声穿透了薄薄的门板。

      塞拉的身体瞬间僵硬,深绿色的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想寻找阴影躲藏,宽大的衬衫袖子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莉亚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眉头蹙起。她迅速将湿斗篷塞回木盆,用眼神示意塞拉别怕,然后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门口。

      门被猛地拉开。老巴克顿那张沟壑纵横、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浑浊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屋内,当目光触及厨房门口那个穿着不合身旧衣服、脸色苍白如纸、暗绿色长发凌乱披散的身影时,他的表情瞬间从愤怒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厌恶,仿佛看到了最肮脏的秽物!

      “老天!她…她真的在这里?!”巴克顿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变调,手指颤抖地指向塞拉,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莉亚脸上,“莉亚·格林!你疯了吗?!你把那个灾星带进你家?!带进我们村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巨大的嗓门在清晨安静的农场上空回荡,引得不远处几户邻居也好奇地探出了头。当他们也看到莉亚身后那个陌生的、苍白瘦弱的绿发女孩时,窃窃私语声立刻响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疑、恐惧和排斥。

      塞拉感觉那些目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一种想要立刻消失的强烈冲动。

      塞拉死死地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墙壁的缝隙里。看吧,这就是结果。

      灾厄如影随形。莉亚…莉亚现在一定后悔了…

      “巴克顿爷爷!”莉亚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冷硬和力量,瞬间压过了老巴克顿的咆哮和邻居们的低语。她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向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挡住了塞拉暴露在门口的大部分视线。

      “塞拉·布莱克昨晚救了我的命!”莉亚的声音清晰、洪亮,回荡在清晨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没有她,现在你们看到的就不是我站在这里,而是我莉亚·格林被埋在森林边那根断树底下的尸体!”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邻居们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老巴克顿也愣住了,张着嘴,一时忘了咆哮。

      莉亚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口聚集的几张惊疑不定的脸,最后定格在老巴克顿脸上,毫不退缩:

      “她不是什么灾星!昨晚那样的暴风雨,是她一直在暗中帮我加固畜栏!是她在每次风雨后,把救命的草药放在我的门廊上!巴克顿爷爷,你家的羊羔去年冬天得了急症,眼看不行了,是谁给的草药方子?是我爷爷!但那方子里最关键的‘银叶蓟’,就是塞拉放在我门廊上的!没有她的草药,你的羊羔能活下来吗?!”

      老巴克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词。其他几个邻居也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的内容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莉亚趁热打铁,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坚定:“我知道大家害怕什么。二十年前的事,传言很多。但塞拉做错了什么?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却连一个靠近村子的机会都没有!她拥有的力量…”莉亚顿了顿,没有直接点破魔法,选择了更模糊也更易被接受的词,“…或许和我们不一样,但她用这力量在做什么?她在救人!在帮我!在帮这个村子!”

      她转过身,不再看门口惊疑不定的村民,而是看向厨房门口那个因为恐惧和羞耻而微微发抖、几乎要蜷缩成一团的瘦弱身影。

      莉亚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带着一种强大的、能够穿透一切阴霾的温暖力量。她朝着塞拉伸出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塞拉,过来。让大家看看,那个在暴风雨夜默默守护邻居、送来救命草药的人,到底是谁。”

      整个农场门口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塞拉身上,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震惊、怀疑、探究,还有一丝被莉亚话语撬动的、微弱的好奇。

      塞拉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那些目光让她无所遁形,像被剥光了所有保护,暴露在正午最毒辣的阳光下。

      逃!快逃回森林里去!那里只有黑暗和寂静,那里才是安全的!恐惧的本能在她脑海里尖叫。

      然而,当她抬起头,撞进莉亚那双如同暴风雨后初晴天空般的蓝眼睛里时,那里面盛满的信任、鼓励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守护光芒,像一道温暖的绳索,牢牢地捆住了她想要逃离的脚步。

      莉亚伸出的手,那么坚定,那么温暖,仿佛在无声地说:别怕,有我在。

      昨晚在生死边缘被这只手紧紧抓住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那句“阳光晒着很舒服”的话语,再次在她冰冷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塞拉·布莱克,那个被恐惧和流言囚禁了二十年的“森林女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地、像背负着千斤重担,迈出了第一步。

      她微微颤抖着,低着头,宽大的旧衣服让她看起来更加弱小无助。她一步一步,挪到莉亚身边,然后,像寻求最后庇护的雏鸟,将自己单薄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莉亚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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