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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社团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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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天空终于放晴，新的一周一开始，新生便恢复了军训。
周三晚上，季飞星被院长叫去办公室整理资料。八点半，他整完资料回宿舍，新生还在校园大道上加训赶进度，迷彩帽戴得规规整整，帽檐下却是精神涣散的小黑脸。新生们边站军姿边神游，偶尔有自行车从旁边经过，叮铃声惊醒一片人。
东花坛被外协抢走已是一周前的事，季飞星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群名为“外协不得好死”的消息记录，又抬头看了看夜晚晴朗的天空。
天是晴了，但音乐社和外协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
他绕开军训方阵，一路踏着树影走回宿舍。
一进宿舍门，屋里的灯就被人啪嗒摁灭，接着照来一道手电筒的光。
“季小七！如实招来！这么晚你去哪儿了！”陈小胖摆出审讯犯人的架势。
“被老郑叫去整资料了。”季飞星被亮光晃得睁不开眼。
赵家铭拿着手电筒走近，然后看到什么似的，猛地拽起季飞星的胳膊，“你什么情况？怎么帮院长整资料胳膊还受伤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陈小胖喊道，“说，是不是去跟外协干架了！”
“这是被资料夹划伤的！”季飞星抽回自己的胳膊。
“真的只是这样？”陈小胖问。
“真的，只是这样！”
姚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行了，你们别逗他了。”
“没劲儿！”赵家铭和陈小胖异口同声道。
陈小胖关了手电筒，又把宿舍灯打开，语气有点失望：“还以为你带着音乐社去跟外协厮杀了呢！”
这话可一点都不夸张。
前天，几个音乐社成员去拿社团节招新横幅，迎面碰上了刚拿完横幅的外协人，一群人在印刷店门口发生了口角，外协一个男生动手打了音乐社的人，把口角升级成了群架，印刷店老板吓得把门都关了起来。
所幸都是小打小闹，没有人受伤，调解过后也没闹到各自的学院去。
那天过后，音乐社和外协的战场就从线上延伸到了线下，论坛上甚至出现一些威胁和恐吓的帖子。学生会急急忙忙下场调解，但收效甚微，两个社团还是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小七，你最近出门可要注意安全啊，我看外协的人说要砸先砸招牌，要打先打门面，你长这么帅，真怕你破相。”陈小胖边替季飞星担忧。
赵家铭从座位探出脑袋，“小七，人家萌妹会长约了你那么多次，要我说，唯有相亲可以破此局。”
“那还是别破局了。”季飞星叹口气。
陈小胖紧跟着叹了一口，“小七和姚远都有女孩子追，羡慕死我了。你们两个金专cp好好在一起不行吗，给我留点机会。”
“胖子，你怎么认不清现实呢，”赵家铭嫌弃道，“你没人追跟他俩有个毛关系，自己好好想想去。”
季飞星手机一震，他点开微信，忽然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名为“和好吧！算我跪下来求你们”的群组。
群主姓齐名宣，是前段时间给他们开会的学生会干部。季飞星打开群成员列表，里边人不多，都是这场世纪之战最早的几个当事人。
齐宣发布了一条群通知：进群先看群名！
季飞星又看了眼群名——“和好吧！算我跪下来求你们”。
他手指在键盘上按了按：请问你下跪是直播还是录播？
周唤第一个回应他，但只回了个问号。
齐宣：我直播死给你们看啊！
秦薇薇：有这种好事？
宋秋阳紧跟着跳了出来：秦薇薇你不是人，是杀人犯！
齐宣：哎哟我的各位哥哥姐姐，你们别再打了，知道我们部门被你们吓得连夜开大会吗？
高桥慧：就是就是，齐宣哥说得对，让我们和平相处吧～
齐宣：拜托大家回去跟成员们好好讲一下，千万不能再和前天一样打起来了，被学校抓住咱就全完蛋。
秦薇薇：不会，外协打不过我们。
宋秋阳：开什么玩笑，前天打架是你们社受伤的更多吧！
季飞星：还不是因为你们外协先动的手！
周唤：但我听说是你们社团骂人在先，而且还挡路不让别人过。
齐宣：停！停！停 ！
秦薇薇：行，都是我们的错是吧？有本事过来打一架看看实力！
宋秋阳：我跟老唤可都是练过拳的，说话小心点！
季飞星：到底谁该小心点，我们音乐社有多少武器你知道吗？你就说，你是想被吉他砸破脑袋，还是想被小提琴划烂脖子吧。
秦薇薇立马发了个鼓掌的表情。
齐宣在对骂声中插入了一条语音：“哥哥姐姐们，都给我看群名啊！”
高桥慧：大家别吵啦，我给大家分享几个搞笑视频吧～
季飞星：归根结底还是外协抢东花坛的事没有说服大家。
周唤：上次开会都说的都很清楚了，你还想听什么？
季飞星：说清楚和说服是两码事。
群里安静了两秒。
宋秋阳发了个无奈的表情：跟你们讲道理简直对牛弹琴。
秦薇薇：弹琴是我们音乐社的活，这你们都要抢？
宋秋阳：秦薇薇，我警告你，你以后不许接我的话！
群里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齐宣又冒出头：大家记得看群名……
新生的军训阅兵仪式在一个晴天里结束了。
学校里没了那群迷彩服身影，但多了不少晒成黑炭的皮肤，多了极其标准的走路姿势，和对新生活还带着点期待和胆怯的天真面容。
迷彩服消失，季飞星宿舍四人终于如愿以偿地吃了顿小火锅，红锅配牛肉，香得人直冒口水。
季飞星最近没再见过那只公三花了，大概是因为近来的天气阴沉不定，它躲去了某个既方便躲雨也方便晒太阳的地方。
即将迈入秋季，天空总是蓝一阵灰一阵的，随时都会有落雨。阳台上的衣服收收挂挂，书包里的伞拿拿放放，就这样被秋天骗了一次又一次。
好在社团节这天，晴空万里无云。
“真放晴了？明明下午还在刮阴风！”陈小胖惊讶地看着天空。
“说明老天爷眷顾呗。”季飞星坐在椅子上调试吉他。
傍晚时分，举办社团节的大道两旁已经挤满了各个社团的棚子，横幅从东花坛一直延伸至东门，加粗加大的招新宣传语像视频弹幕一样横在眼前，非常热闹。
动漫社前站了不少漂亮的coser，造型夸张，妆容艳丽，引来不少过路人围观合影。青年志愿者联合会的成员身穿红马甲，一边忙自己的招新安排，一边在各个棚子间游走帮忙。
距离开始还有半小时。
“今晚肯定特别热闹，”陈小胖激动地说，“你们音乐社和外协就住隔壁，会不会把东花坛变成格斗场啊！”
“那就看谁的武器更硬了。”季飞星拍了拍自己的吉他。
“外协那群人都中看不中用，打不起来的。”姚远说。
赵家铭扶着眼镜环视四周，“趁着小七的表演还没开始，咱们先去别的社团玩会儿？”
小胖阴险地笑笑：“对！我们等下再来给你捧场，或者去给外协喝倒彩也行！”
“没想到你白白胖胖的手段还挺脏，”季飞星笑道，“行了，你们快去吧。”
赵家铭和陈小胖勾肩搭背地走出棚子。
姚远冲季飞星摆摆手，“那你加油，我等下回来找你。”
“好。”
季飞星低下头，继续弹吉他。
东花坛位于两条道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处，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对外交流协会几乎霸占了整个东花坛的空地，连花坛的坛缘上都竖满了他们协会和赞助商的宣传海报架。音乐社可怜兮兮挤在东花坛旁边的过渡带，桌椅板凳也不得不少搬了两套。
学生们路过东花坛时，都会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迅速瞥一眼外协和音乐社的棚子，然后匆匆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他们怎么这么安静。”一个路人小声说。
“都在酝酿杀气呢！”另一个路人回应道。
这话没毛病，季飞星感觉自己在这忙碌的半小时里已经挨了无数把眼刀。
“有赞助就是不一样，好大的排面。”秦薇薇站在棚子前，看着隔壁恶狠狠地说。
季飞星也看了过去。
外协的棚子周围挤满了人，有肤色发色各不相同的留学生，还有架着机器的摄影师和编导，周唤正站在人群里，跟平台工作人员确认直播流程。
季飞星盯着周唤的白色衬衫看。对方个子高挑，比例优越，合身的剪裁放大了他的身材优势。他第一颗纽扣没系，袖子也挽起了一小节，规整的剪裁下露出几分从容。
季飞星不得不承认，周唤这人风评不咋样，但外形条件确实不错。
对方在看流程脚本，表情十分专注。工作人员姐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是要跟他确认什么东西，他于是低下头来，很有耐心地听她讲话，姿态轻松自如，偶尔还会笑着给出回应。
季飞星目不转睛地盯着，心里不得不再次承认，此人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魅力。一点点。
“季飞星！”高桥慧忽然冒了出来，“今天也这么好看呀！”
季飞星吓了一跳，“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个子小比较容易隐身啦！”高桥慧自顾自地在季飞星身边坐下，“对了对了，我能不能也像你朋友那样叫你小七啊，季小七？”
站在旁边的秦薇薇警铃大作，她一脸狐疑地看向高桥慧，“套近乎是吧！说！是不是宋秋阳派你来的！”
“秦薇薇！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不远处传来宋秋阳的声音。
外协的人齐刷刷看了过来，季飞星感觉音乐社的棚子又挨了好多眼刀。
周唤听到声音后也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走近，拍了下高桥慧的肩膀：“别玩了，直播预热马上开始，你回去再顺一遍主持稿。”周唤说。
“诶？已经顺好几遍了！”
“那就老老实实在编导旁边待机。”
“好吧，”高桥慧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那我走了哦小七，等下再找你玩。”
季飞星挥了下手，“好好主持，记得来直播我们音乐社点燃全场的绝佳瞬间。”
宋秋阳原本在一旁和秦薇薇吵架，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还想白嫖我们的赞助？”
“音乐社的热度给你们蹭蹭而已！”秦薇薇锤了他胳膊一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继续吵着，火花给他们身旁围了圈结界，其他人难以介入，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俩互相攻击。
周唤站在季飞星旁边，低头看了眼他的吉他，“你等下有表演？”
季飞星“嗯”了一声，遗憾道：“原本还有个女生要弹竖琴，可惜场地不够了。”
导致场地不够的罪魁祸首没有接话。季飞星看向东花坛，无论是花坛空地还是人行道上，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摆满了外协的宣传制品。漂亮的海报架，又长又新的标语横幅，巨大的棚子和展示各国文娱用品的橱窗。
季飞星无可奈何，想到那天的雨，心里更郁闷了。他小声抱怨道；“公布场地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提前过来踩点，撑着伞在东花坛来回走了好久，一只手要拿伞，另一只手要给社长拍场地图，衣服都淋湿了，还要边走边给广告店报清单，我和秦薇薇还垫付了一部分社团经费......”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两人心里都清楚，他的努力全因为外协泡汤了。
周唤盯着他失落的表情，竟然有点动摇。
“算了，等正式开始后让你们见识一下音乐社的威力！”季飞星重新振作起来。
外协有人听到了这句话，挑衅般吹了声口哨：“帅哥！这么嚣张啊！”
音乐社全都警觉地抬起头。
“不就占着乐器声大嘛，我们这边直播，观众要是被吵得听不到主持人说话，该找谁算账啊？”外协的成员们纷纷开始宣泄不满。
“你才知道他们吵啊，早就有人爆料音乐社在活动室排练不顾别人死活，噪音扰民，懂不懂！”
“哎呀，原谅他们吧，除了能有个响他们也没别的优点了，人家鞭炮好歹还能辟邪呢！”
外协的棚子响起倒喝彩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外文脏话。季飞星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想要骂人的冲动。
周唤对着外协棚子说：“行了，都去做自己该做的。”
但音乐社可不管这些，自己被骂了还不让骂回去，有没有天理了！他们齐刷刷地走出棚子，提着小型乐器摆出要干架的姿态。
“你们有本事别听音乐啊，学校各大活动别让音乐社表演啊！校庆、联欢会都安排你们上去办外语角不就好了！”
“仗着有留学生开始瞧不起人了是吧！我们声音大那是实实在在搞排练，你们所谓的文化交流，不过就是在酒吧疯狂开party罢了！”
两个紧挨着的棚子俞吵俞烈，把别的社团都吸引了过来。
“你们外协的！又是抢地盘又是到处造谣，现在装都不装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就敢撩架！还要不要脸！”
“你们音乐社的才是不要脸！占着东花坛多少年了！真把自己当社团老大啊？！”
“行！你们都等着！我们音乐社今天势必要血染东花坛！”
“等等！摄像机和别的社团都看着呢！你们把单簧管和提琴放下！快放下！！”
“好热闹，好多人啊！我是摄影协会的，能不能给你们拍几张照片？”
东花坛一片混乱，视频平台的工作人员都跟着吓了一跳。和平主义者们连忙到两边劝架，可惜外协和音乐社已经变成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只想着如何把对方吞噬进自己的肚子里。
“同学们，晚上好！”校园广播忽然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外协和音乐社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停了下来。整条大道瞬间安静了。
主持人继续念着开场白：“转眼又到了疏雨洗空旷的季节，还记得去年此时……”
“这次可是你们先撩架的。”秦薇薇瞪着宋秋阳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谁先谁后！”宋秋阳也瞪了过去。
外协的直播已经开始了，周唤和宋秋阳回到外协的棚子里，继续做起社团节的工作。东花坛的氛围异常紧张。高桥慧站在摄像机前，微笑着等待主持人结束社团节的开场白。
秦薇薇闭着眼双手合十，“保佑我们音乐社拿到最佳社团奖，然后外协被开除社团籍……保佑保佑……”
“那么我宣布，”广播里，主持人美妙的嗓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京华大学社团节暨社团招新日活动，现在正式开始！”
季飞星低下头，木吉他的琴弦在落日余晖中闪闪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