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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囍煞孤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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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被那无数空洞的注视和僵硬的微笑凝固了。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需要用力撕开胸腔才能吸入那冰冷刺肺、混杂着泥土与腐朽气息的空气。
那盏白纸灯笼的光晕，在岑棹手中剧烈地颤抖着。
烛火被无形的压力挤压、拉长、扭曲，变成一条跳跃挣扎的惨黄色细线，仿佛随时都会“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将所有人抛入彻底的黑暗和绝望之中。
灯笼提手那粗糙的竹竿，此刻在岑棹的感知里，确实变得异常沉重，仿佛下面坠着的不是一盏轻飘飘的纸灯笼，而是一块冰冷的巨石，或者……无数只试图将它拖入地下的、无形的手。
“操……”严涉从牙缝里挤出半句咒骂，剩下的半句被极致的恐惧堵了回去。
他和凌云木扛着的沉重棺木，此刻感觉又重了三分，压得他膝盖微微发软，肩膀上的木杠仿佛要嵌进骨头里。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密密麻麻、无声无息的“人”墙，头皮一阵阵发麻。
凌云木也停止了吹奏那折磨人的唢呐，黄铜乐器无力地垂在他身侧。
他的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嫌弃和批判，而是一种面对完全无法用物理定律解释的现象时的苍白与震惊。
“这不…不符合质量守恒，它们的能量从何而来？如何维持形态？”他下意识地还在试图分析，但声音干涩微弱，逻辑在这纯粹的诡异面前显得苍白可笑。
千涂整个人几乎僵住了，抱着那叠冰冷的纸钱，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她连颤抖都忘记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那一片青灰色的、微笑着的死亡面孔。
她的【存在抹消】被动似乎在极限恐惧下被激发，但效果微乎其微——或许单个尸傀不会注意她，但面对这数量庞大的群体，她那点微弱的隐匿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沙。
莫残烛向前微微挪了半步，将千涂稍稍挡在身后一点。
她手中的那根红绳不知何时已经绕在了指尖，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尸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执念缠身，不入轮回…僵而不化，笑而非喜…皆是困于昔日牢笼的可怜虫…”
迟昼的【绝对专注】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
外界的所有声音、恐惧、情绪波动都被强行压制、过滤，他的世界只剩下冰冷的数据流和威胁评估。
【视觉数据更新：】
目标数量：可见范围内（光源照射区）约25-30具。迷雾深处数量未知，预估总数超过50。呈密集阵列阻塞道路。
形态细节：服装统一为清末民初贫苦农民样式，严重磨损污秽。面部青灰色泽均匀，无尸斑，不符合自然腐败特征。微笑表情完全一致，肌肉僵硬固化，疑似某种规则性现象。眼窝空洞，无眼球，内部为纯粹阴影。
姿态：完全静止。无呼吸起伏，无肌肉颤动。如同按暂停键的影像。
威胁行为：目前为零。但阵列本身构成物理阻塞与极高潜在威胁。
【环境数据更新：】
雾气流动性降低：近乎停滞，缠绕在尸傀腿部，增强其诡异感。
声音：绝对寂静。己方呼吸声、心跳声被放大。风声、纸钱声消失。
光源稳定性：急剧下降。岑棹手臂肌肉震颤指数升高，灯笼烛火摇曳频率及幅度超出安全阈值。预计最多维持当前状态37秒。
【战术选项模拟（成功率估算）：】
·选项A：强行突破。成功率<0.1%。后果：立即引发敌对反应，队伍被瞬间淹没。
·选项B：原地等待。成功率：未知。后果：光源可能熄灭，触发岑棹禁忌；或尸傀主动发起攻击。
·选项C：缓慢后退。成功率：12.3%。后果：可能脱离尸傀关注范围，但路径已改变？后退方向未知风险。
·选项D：尝试沟通/遵循规则。成功率：未知。关键点：尸傀是否受“仪式”规则约束？
数据在脑中闪电般划过。选项D虽然成功率未知，但基于“禁忌”、“仪式”等已存在的规则体系，是当前唯一非纯粹暴力且可能存在生路的选项。
“严涉，凌云木，稳住棺木，绝对不可落地。”迟昼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颤抖，在这死寂中如同敲击冰面，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强行稳定着即将崩溃的士气。
“岑棹，维持光源，优先级最高。尝试缓慢后退一步。”
他的指令精准而冷静。
岑棹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绷紧到极限，对抗着那无形的下拉之力，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了半步。
鞋底摩擦着地面的砂砾，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中如同惊雷。
昏黄的烛光随着他的移动而晃动。
就在他后退的瞬间，正对着他的那具尸傀，那咧开到极致的、僵硬的笑容，似乎…更扩大了一丝？空洞的眼窝仿佛转动了微不可察的角度，依旧“锁定”着他。
一股更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不行…”岑棹低声道，停止了后退，“它们…不喜欢我们后退。”
就在这时，千涂怀里的那叠纸钱，突然变得异常冰冷，甚至开始主动吸收她手掌那一点点可怜的热量，冻得她刺痛难忍。她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手。
“纸钱。”迟昼立刻注意到她的异状，目光扫过那些静止的尸傀，一个猜想迅速形成，“千涂，向前方，尸傀脚下，抛洒纸钱。”
他的命令基于一个简单的逻辑：她的职责是“撒纸钱买路慰灵”，而此刻，路被“灵”挡住了。
千涂猛地一颤，看向迟昼，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向那些可怕的东西脚下撒纸钱？她做不到！
“快！”迟昼的声音加重了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千涂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从怀里抓起一大把冰冷的纸钱，朝着前方尸傀的脚下胡乱抛洒过去！
土黄色的纸钱如同枯叶般，簌簌落下，散落在那些穿着破旧布鞋、沾满泥土的脚边。
奇迹发生了。
就在纸钱落地的瞬间，最前排的几具尸傀，那僵硬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微风吹拂的稻草人。
它们那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向下转动，似乎…“看”向了脚下的纸钱。
脸上那诡异的、凝固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但它们确实有了反应！
“有…有用？”严涉难以置信地低呼。
“继续。”迟昼紧盯着尸傀的反应，数据流更新：尸傀对“纸钱”有反馈，敌对行为未触发。
千涂看到反应，稍微鼓起了一点勇气，再次抓起纸钱，这一次，她抛洒得稍微有序了一些，范围也更广，试图覆盖更多尸傀的脚下。
纸钱不断落下。
前排的尸傀们，在纸钱落地的区域，开始有了更明显的动作。它们不再是完全静止，而是开始极其缓慢地、机械地…挪动脚步！
不是向前进攻，也不是让开道路。
而是…在捡钱？
它们僵硬地弯下腰，伸出青灰色的、指甲缝里满是泥垢的手，动作迟缓得像生锈的机器，一张一张地，拾取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纸钱。
拾取后，它们会将纸钱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胸前的衣襟里，或者破烂的口袋里，然后继续低头寻找，周而复始。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脸上那诡异的微笑始终不变。
它们挡住了路，却在专注地捡拾买路钱。
“它们…在拿钱…”千涂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拿，”岑棹提着依旧沉重但不再剧烈摇曳的灯笼，低声道，“是‘索要’。它们觉得…我们该给。不给就要生气了。”他感知着那微妙的气氛变化。
道路依然被阻塞，但一种诡异的、脆弱的“平衡”似乎暂时达成了——只要持续供给纸钱，这些尸傀就不会立刻发动攻击。
“维持纸钱供给。”迟昼立刻下令，“缓慢向前移动，尝试从它们之间穿过。严涉，凌云木，保持棺木绝对平稳。岑棹，光源。莫残烛，注意任何仪式细节变化。”
队伍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方式，再次向前移动。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这些沉浸在“捡钱”中的诡异存在。
浓雾依旧弥漫，枯树林沉默地矗立两旁。
唢呐声暂时停止。
只有纸钱不断被抛洒、落下，以及尸傀们缓慢拾取时衣物摩擦发出的极其细微的窸窣声。
灯笼的光晕摇曳，照亮着前方一点点充满青灰色僵硬脸庞和诡异微笑的道路。
恐惧并未消失，只是被这诡异的“交易”暂时压抑着。
就在队伍艰难地深入到尸傀群中部时，异变再起！
千涂的手再次伸向怀里，却摸了一个空！
那厚厚一叠纸钱，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抛洒殆尽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惊恐地看向迟昼，嘴唇哆嗦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些刚刚拾取完脚下纸钱的尸傀，动作齐齐停了下来。
它们不再低头寻找。
所有空洞的眼窝，再一次，齐刷刷地、缓慢地抬了起来。
脸上那凝固的微笑，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越发瘆人。
无数只青灰色的、僵硬的手，缓缓地、统一地……向前伸出。
直直地伸向……已经两手空空的千涂。
无声地，索要着。
更多的纸钱。
